第46章 玫瑰少年
元旦节过后，《孤帆远影》便在禾城的影视基地正式开机了。
与先前拍摄的文艺电影相比，这部电视剧的拍摄现场人员更繁杂，片场安保的执行也没有那么严格，偶尔甚至还有粉丝和代拍混进来。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许如清便刻意和瞿森保持着极远的距离，也不让小棠和阿飞对她做出任何亲近的举动。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演员的素养了，早上我下意识挥手跟清姐打招呼，结果她下一秒就淡定地问和她并排走的女生是不是认识我，好一招先发制人啊。”阿飞回忆起早上在片场见到许如清的情景。
跛哥大笑，指着瞿森说道：“你小子也有今天啊，居然还能不被自己的女朋友承认。”
换做别的流量明星，只有正牌女友不被承认的份，哪里会像他这样，被反杀。
“我乐意。”瞿森笑得一脸宠溺，止不住上扬的眉头替他诉说着那份心甘情愿。
“哟，搁我面前还秀起恩爱来了，回头你可别自爆了，遭人嫌弃，”跛哥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借个火。”
“没有，烟都扔了，哪来的火。”那天在江城的时候，许如清趁着瞿森抱她的时候，偷偷伸手进他的大衣口袋，把他所有的烟和火机都拿走了，后来她把那些东西一并扔进了街头的垃圾桶。
“你这身上的刺儿头啊，算是被那丫头给拔全乎了。对了，她人呢？”跛哥问阿飞借到了火，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这会儿应该在女生化妆室吧，”瞿森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补了句：“跛哥你别去打扰她，影响她融入大家。
“哟，现在这么护犊子呢，不过，”跛哥掸了掸烟头，看向瞿森：“那儿可不是什么省心儿的地儿。”
“但总要从那里开始的，不是吗？”
像许如清这样的不知名演员，是不配像瞿森那样拥有专属化妆室的。她和剧中的其他女配角都是在这间女生化妆室里化妆、换装与休息。
虽然同处一个空间，但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咖位越大，戏份越重的角色，就能在这里占得越好的梳妆台，也能获得化妆师的优待。
“化妆师们会先给她们做妆造，后面才会轮到我们，有时候来不及的话，就只能对我们敷衍了事了。”于悠悠把许如清拉到角落，小声科普道。
其实一开始，这里的人对许如清还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毕竟她要出演的算是个戏份吃重的配角儿，虽说是来救场的，但另一个来救场的可是瞿森那个等级的，不免让大家对她高看两眼。就像于悠悠说的，最初大家还以为她是资本塞过来的人。但比起“引人瞩目”，此刻的许如清更希望大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于是她表现得越发谦卑，自我调侃说可能是剧组想找个生人面孔来跟这些流量男明星搭戏吧，这样观众的注意点就会聚焦在男演员身上，再加上那会儿来二次面试的人不多，这才让她捡了个漏。
“我是听说瞿森团队对合作的女演员要求可严格了，也不知道是怕被缠上炒cp呢，还是怕被抢风头，又或者是怕他的真女友生气？一般男演员忌惮女搭档的，无非就是这三个理由了。”于悠悠的这个猜想听得许如清倒吸一口气。
她倒真不是因为这个跟瞿森生的气。
“啊！兴许他这回答应来救场的条件就是女搭档得是个不会来事儿的。如清，那你可真是走运了！我怎么就没这运气啊，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签合约了。”于悠悠碎碎念着，言语中满是遗憾。
这个于悠悠在剧中饰演许如清的好友，两人之间有不少的对手戏。年龄相仿、咖位相当又同为申城人的她们便自然而然地亲近了起来。
都是娱乐圈里没名没姓没助理的打工仔，许如清和于悠悠之间的相处逐渐有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意味。于悠悠从大学开始便常来这里寻求群演的机会，迄今为止，她已经有了十年的从业经历。也亏得有她这个“资深前辈”在，给许如清科普了不少这行里的“规矩”，大到如何根据化妆室里的坐位判断每个人的咖位，小到如何根据前后几天的通告单判断出有可能生变的地方。
许如清也在于悠悠的帮助下，慢慢适应了在剧组的日子。
为了表达对于悠悠的感激，许如清也会时常为她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比如，在于悠悠苦于背词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去拿一份她爱吃的饭。
打饭回来的路上，许如清跑得有些急，以至于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没来得及平稳刹车，差点撞上从拐角的另一侧走出来的霍啸泽。
这是许如清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霍啸泽，也是她第一次对上他的目光。在昨天的开机仪式和剧本围读会上，霍啸泽都戴了顶很深的渔夫帽，完全遮掩掉了他的眼睛，站的位置也离她这种小咖远得很。
他的个子和瞿森一般高，有着一对好看的扇形双眼皮，眼尾微微下垂，添了几分无辜。
外界常常说霍啸泽是阳光版的瞿森，说他是证明笑容和男性荷尔蒙张力并不冲突的第一人，打破了型男等于冷酷狂拽的常规观念。
屏幕前的霍啸泽倒是称得上名副其实，但今天许如清看到的他，却好像并非如此。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吧，许如清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团寒气。
在与许如清即将相撞的瞬间，霍啸泽抬起缩在宽大羽绒服外套里的双手，做出了一个防御性的交叉抵挡动作，而一手提着一份饭的许如清也被吓得身子往后仰了下，因此两人并未产生直接的身体接触。
许如清急忙说着抱歉，但她的身体因为惯性还在摇晃，霍啸泽见状，便伸出手隔着衣袖扶了下她的肩膀。
许如清注意到霍啸泽居然还是用缩在衣袖里的拳头扶她的，不禁在心底感叹，他可真是将那份爱豆操守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霍啸泽是笑着对她说那句“小心”的，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但许如清还是瞥见了他在转身的刹那，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秒下坠，让她不寒而栗。也许那抹笑容，也不过是他的职业操守吧。
“我们小泽在拍戏时是不接受任何签名和合影要求的，哪怕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行，所以，还请别费这个心思了。”跟在霍啸泽身后的男人走到许如清跟前，正颜厉色中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抱歉，但我不是……”未及许如清解释清楚，那男人便带着另外几个人大步跟上霍啸泽离开了。
“又来一个，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
“谁让我们小泽哥魅力这么大呢……”
许如清听见他们边走边笑的吐槽，但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她有些听不大清了。
她拎着两盒饭，呆愣在原地，打了个冷颤。
“你没事吧。”于悠悠追了上来，见许如清迟迟未归，她便出来探探情况，刚好听见了霍啸泽团队抛給许如清的那句冷冰冰的话。
“我没事，饭也都没事。”许如清抿嘴笑着，提起手里的两份饭，在于悠悠面前晃了晃。
“这些人可真是势利眼，昨天对那些偷闯进剧组的粉丝，可不是这副嘴脸，他们……”
许如清轻拍了下于悠悠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并挽着她往先前的休息地走去。
不知名演员的剧组生存守则之一，不在片场说任何人的坏话，这还是于悠悠教许如清的呢。
于悠悠一边夸许如清还真是个活学活用的好学生，一边半捂着嘴说起了悄悄话：“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后面有他受的。他那些疯狂的粉丝和他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团队，早晚会把他害了。”
昨天的开机仪式结束后，霍啸泽的一大批粉丝偷溜进了片场，对此，他的团队并没有出面严厉禁止，而是假装没看见，放任了粉丝和狗仔们在片场的“作乱”。最后严重干扰了片场的拍摄，惹得几位老戏骨很是不悦，剧方出面劝阻无果后，才去请霍啸泽团队的人出来劝阻一下，但他团队的工作人员也只是出来柔声细语地对粉丝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他的粉丝们更是嚣张，当晚就放出了剧组工作人员们在片场面露愠色的照片，称自家哥哥在剧组受到了打压，甚至还暗指整个剧组都想蹭霍啸泽的流量，却不好好对待他，把底下的小粉丝们虐得梨花带雨、死去活来，从而引发了一场撕逼。
于是后来举行剧本围读会的时候，在场的几位前辈演员都刻意和霍啸泽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么一来，那些演技好的前辈们日后就不敢也不愿意指导他了，他一个爱豆转型做演员的，本来凭着高人气到这么一个高手如云的剧组里学习，是多好的机会啊。真不知道他团队和他粉丝怎么想的。粉丝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团队一味顺着粉丝，还以为皆大欢喜呢。”
于悠悠说的不错，这种事情，一时痛快的是粉丝，而留给霍啸泽的，很可能是长久的尴尬境遇。
“在这点上，咱们组里的另一位流量可就聪明多了。”于悠悠继续侃侃而谈。
“怎么说？”听她说到瞿森，许如清更是来了兴趣。
“知道收着自己呗。你没看昨天晚上的微博吗？那霍啸泽粉丝跟疯了似的，凡是组里叫得上名字的演员，都被他们撕遍了，其中撕得最狠的，当然就是瞿森了。本来一个演的男主，另一个是男配，瞿森不占优。但人聪明啊，知道让大粉引导粉丝专注自家，还发博说这部剧里有那么多的前辈在，是个很难得的机会，还说他很喜欢这次出演的人物，让大家拭目以待。”
于悠悠头头是道地给许如清分析着，就瞿森那篇短短的微博，先是给足了前辈们面子，这些前辈们虽然现在担主的机会不多，但手上的优质剧本资源可还是不少的，况且都是在业内有一定话语权的主儿，到时候引荐提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然后瞿森那几句话又卖足了关子，到底是多好的人物能让他喜欢到放弃番位，甘心出演一个男配呢。吃瓜群众们一定会很好奇，也会对这部剧、这个角色留下印象，到时候非要看个究竟，这不就等于给剧组造势了吗，剧方定是喜闻乐见。当然，瞿森最绝的还是，借助“喜欢”二字暗指现在自己已经到了可以自由选择角色的地位了，这格局不就一下子打开了吗？
“咱们那位森哥还真是滴水不漏，简直演艺圈高情商楷模。”于悠悠竖了个大拇指。
许如清笑得舒展，就当于悠悠这个赞是比给自己的了。昨晚她跟瞿森他们解释的时候，还被他们觉得写得太隐晦，现在看来，还是懂的人多。
“不过如清，你后面要小心了，你和那两位流量的对手戏可是不少呢，都不好搞啊不好搞。”于悠悠有些心疼地说道。
许如清看着于悠悠摇头的模样，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五月天给蔡依林写的那首歌里的词：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但总有一天，少年的“刺”会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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