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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里头那些人的起哄声实在太烦了,如果另一个当事人再出现,指不定还要再混乱一些。

        “关键时刻别怂啊贺少爷,拿出你平时打游戏的气势来!”

        “或者拿出你刚刚投那个三分球的气势来也行。”

        “烦不烦?”

        贺明涔语气不耐,将手中篮球狠狠砸向这几个起哄的,板着张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进去教室,所以教室里的喻幼知也并不知道他已经听到了那些。

        倒是席嘉被她气了个半死,又碍于教室里这么多人都在,不好真的发作。

        素来火爆的大小姐脾气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认栽,她走近喻幼知,因为自己的个子比娇小的喻幼知高一些,所以很自然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是以为他前段时间天天给你补习就是对你有什么了?”

        席嘉冷冷一笑,目光倨傲道:“他跟我说过,给你补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你没大学上,继续赖在他家不走。”

        这个原因喻幼知是知道的,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是非常细微地皱了下眉。

        席嘉见她对她的话有了反应,嗓音又扬高了几分:“你只是一个暂时寄住在他家的人,迟早得走人,所以拜托请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跟明涔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

        她跟贺明涔不是同一类人,那谁跟他是同一类人?

        席嘉吗?还是教室里的其他人?

        喻幼知心中发笑,对,席嘉和这些人跟贺明涔才是同一类人,他们打心眼里就没有接受过她。

        席嘉的语气以及她的眼神,跟一开始贺明涔对她的一模一样。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警告完喻幼知,席嘉又转头对其他人说:“喂,生日会谁要是敢叫上喻幼知,那我跟他没完。”

        没有人帮喻幼知说话,在席嘉和喻幼知之间,他们心中的选择很明朗。

        喻幼知不想跟席嘉吵架,什么也没说,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教室。

        席嘉见她走了,嘴角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跟人继续商讨生日会该怎么办。

        -

        席嘉说得其实没错,他们确实不一类人。

        喻幼知很清楚单纯的讨好贺明涔没有用,他从来不屑周围人的谄媚或示好,才选择用异性之间的方式去接近他。

        她也压根就没想要真的跟贺明涔发生什么,贺明涔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周围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她只是想改变这种现状而已。

        即使其他人对她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也没关系,至少不要明目张胆地排挤她就好。

        等以后去了国外上大学,贺明涔的爷爷会给他在大学附近买一套公寓,小少爷有钱什么都不用愁,而她不同,一个人在异国念书,什么人也不认识,那才是真正的四顾茫然。

        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打算,所以才想着如果能离贺明涔近一点,如果贺明涔不再讨厌她,愿意将她当成平等的朋友同学看待,她也算是在那边找到了照拂。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状况也在逐渐好起来,但是她却忽略了席嘉,贺明涔的态度越缓和,席嘉对她的态度就会越恶劣。

        然而这件事无解,席嘉喜欢贺明涔,谁都看得出来。

        喻幼知叹了口气。

        大学申请季进入到高峰阶段,这些天她很少再去教室,一直都泡在图书馆,这里的其他学生也都在专心准备考试,没人注意到她的叹气声,更没人关心她为什么叹气。

        “你笔试准备好了吗?就在这儿趴着睡觉。”

        突然头被轻轻敲了下,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喻幼知抬头一看,是贺明涔。

        她想起席嘉,又迅速把头低下了。

        在想出应付席嘉的法子之前,还是先跟他保持点距离,免得哪天被席嘉找麻烦。

        贺明涔并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打算,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问你笔试准备好没有。”

        喻幼知小声说:“还没有。”

        “进度这么慢?”贺明涔朝她伸手,“笔记给我,我看看你准备到哪儿了。”

        素来顺从的喻幼知这次却没照做,只说:“进度慢的话我会去请教老师的。”

        贺明涔顿了顿,问她:“现在想起请教老师了,之前怎么不干脆让老师给你补习?”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喻幼知捏着本子说。

        “你麻烦我麻烦得还少吗?”贺明涔讥讽道,“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麻烦他也不对,不麻烦他也不对,喻幼知干脆不说话了,埋着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贺明涔没走,似有若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喻幼知实在不习惯被人盯着看,浑身都不自在,复习讲义上的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既然他不走要占着这个地方,那就她走吧。

        喻幼知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去找其他座位。

        “你去哪儿?”

        “我去找别的位置。”

        贺明涔蹙眉:“这儿不能坐?”

        “没有,”喻幼知抿了抿唇,说,“我想一个人复习。”

        她语气轻柔,但针对的意思很明显。

        贺明涔原本淡漠的目光突然凶了起来,瞪着她没说话。

        喻幼知低头抱着书,默默地不说话,就这么和他因为这一个位置而较着劲儿,她只是长相看着乖顺,其实犯起倔来根本不输贺明涔。

        他扯唇冷冷地笑了两声,一句话也没跟她说,站起身将椅子踢开,然后大步离开了位置。

        喻幼知有些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按理来说她不用麻烦他帮忙补习,他应该高兴才对。

        不过就算他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就先这样吧,正是准备笔试的关键时刻,希望席嘉这段时间千万别找她麻烦,她没那闲工夫应付她。

        席嘉那边或许是真的因为看她最近和贺明涔的关系又冷却下来了,又或许是在忙着为贺明涔准备生日会,自那天在教室里警告过她之后,就没再来找过她。

        因为之前席嘉放过狠话,谁敢叫喻幼知去生日会就跟谁没完,所以她丝毫没期待过收到小少爷的生日会邀请。

        况且她也不想去,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喻幼知专心准备着笔试,这些日子都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直到贺明涔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正好这天是周末没课,她安静地待在自己房间里,乐得清静,谁也不用面对。

        如果贺明涔没来敲门的话。

        家里这会儿没人,贺璋和贺太太都有应酬不在家,贺明澜也去了医院,突然的敲门声狠狠吓了喻幼知一跳,她差点以为是鬼敲门。

        结果颤巍巍地一开门,不是鬼,但是这人的脸色比鬼还阴沉。

        贺明涔穿着深色的呢子大衣,从室外带进来的冷空气化成一颗颗小水珠沾在他衣服上,他们好几天都没说话,今天突然见到,甚至感觉到了片刻陌生。

        他先来了句阴阳怪气的开场白:“我不找你,你还真就不找我。”

        喻幼知愣了愣,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他的生日,他这会儿应该是在自己的生日会上迎接零点生日的到来才对。

        他没答,自顾问:“都几天了,你的气生够没有?”

        喻幼知不明所以:“不是你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贺明涔皱眉,“算了,气没消你现在也先放一边,明天我生日你知不知道?”

        喻幼知点头:“知道啊,生日快乐。”

        “还没到点,急着说什么,”贺明涔黑着张脸说,“我在一楼等你,你赶紧换衣服,跟我出去。”

        喻幼知还处在懵圈之中:“去哪儿啊?”

        “ktv。”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去ktv干什么,因为之前在教室里听到席嘉说要去ktv给他庆祝生日。

        喻幼知没动作,贺明涔又不耐烦地催了她两句。

        她犹豫了会儿,问:“是去你的生日会吗?”

        “不然呢?”

        “那我不去,”喻幼知如实说,“席嘉之前说了,你的生日会我不能去。”

        贺明涔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微微拧眉:“她什么时候说的?”

        “反正说了,”女生之间的对话,喻幼知不想跟他多说,“你去吧,等十二点了我给你发生日快乐。”

        “她说的你就听?到底谁生日?”他完全不理她的话,少爷姿态十足地命令道,“你赶紧换衣服,我打个电话。”

        说完就下了楼,压根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贺明涔下楼之后,第一时间给席嘉打过去了电话。

        席嘉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过来,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他过来给他唱寿星歌。

        贺明涔直截了当地问:“我的生日什么时候要你决定谁来谁不来了?”

        席嘉突然哑口。

        她不说话,他顿时心里也有了数,语气懒懒道:“那要不大小姐你也不准我去好了?正好我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

        “喻幼知跟你告状了?”他那副漫不经心的口气让席嘉一度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就差没在电话那头哭出来,“贺明涔!你偏心真的偏到太平洋去了!”

        之前席嘉也这样控诉过,贺明涔向来是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在瞎叫什么。

        但这次他却没解释,只说:“我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玩,我请客。”

        生日会是特意为他举办的,结果主角却不到场,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席嘉在电话里大声宣布:“绝交!我要跟你绝交!从明天开始我要是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席!”

        这话贺明涔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对他根本无效。

        “那你改跟你妈姓吧。”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又重新上楼去找喻幼知,结果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换衣服。

        贺明涔不满道:“我不是让你换衣服吗?”

        喻幼知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说了我不去。”

        贺明涔啧了声,沉声说:“席嘉那边——”

        还没说完,喻幼知就打断了他,语气比他还烦:“你为什么非要拉我过去?到时候席嘉找我麻烦怎么办?你们都跟她关系好,根本没人会帮我说话,我不想过去丢脸。”

        她真是觉得烦透了。

        这已经跟她一开始的打算背道而驰,原本是想让自己过得轻松点,怎么到现在不但没跟贺明涔拉近关系,反而还多得罪了一个席嘉?

        贺明涔听她抱怨完,抿了抿唇,冷冷问她:“喻幼知,你就只会说漂亮话吗?”

        喻幼知没好气地问:“什么漂亮话?”

        贺明涔也没好气:“那天在教室里说得天花乱坠,这才几天就忘了?”

        喻幼知愣了一会儿,然后想起来了。

        脸上的温度瞬间升高,这一下子羞耻得连手脚都没地方放,她咬着牙问:“你当时不是不在教室里吗?”

        贺明涔睨她,故意慢吞吞地说:“我是不在教室里,但在教室外面。”

        “……”

        她顿时无地自容,急需要一个人待着降降温,伸手就要关门。

        贺明涔反应快,立刻抬手挡住了门,单凭力气喻幼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人跟拉力赛似的,她拼命想要关门,他就非得要把房门拉开。

        最后喻幼知惨败,红着耳根绝望地说:“我真的不想去。”

        “生日会取消了。”贺明涔突然说。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贺明涔语气很淡,“正好你也不用换衣服了。”

        然后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喻幼知还在愣,不明白事情为什么这么峰回路转。

        他为什么不办生日会了?

        因为她吗?

        喻幼知不想自作多情,可是内心深处隐隐的猜测却又让她抑制不住心跳的加快。

        她咬唇,突然有些不忍心。

        现在家里没人,就连做饭阿姨都回自己家了,他就这么打算迎接自己的零点生日吗?

        回房间发了半天呆,最后喻幼知还是起身去了一楼厨房。

        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贺明涔的房门被敲响。

        他开门,又是那碗熟悉的面。

        喻幼知说:“过生日要吃长寿面。”

        他原本绷着脸,没几秒后唇角松弛下来,不满地问:“难道不是应该吃蛋糕?”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会做蛋糕。”

        贺明涔无语片刻,接过那碗长寿面,准备端回房间吃。

        喻幼知又突然问他:“你是不是想吃蛋糕?”

        她又不会做,问这么多干什么。

        贺明涔平静道:“有什么吃什么吧。”

        喻幼知却突然笑了下,她让他先吃着,然后自己趿着拖鞋哒哒跑下楼。

        没过多久,她又上来叫他下楼。

        贺明涔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但还是跟着下了楼,结果就看见餐厅的桌上摆了一个六寸的小蛋糕。

        “我点了个外卖,刚送到的,”喻幼知解释,“我身上没什么钱,只能买个小的,你将就一下。”

        贺明涔盯着那个小蛋糕看了好久,半晌后才低声说:“两个人吃也够了。”

        蛋糕要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吃,喻幼知又从外送包装里掏出一包仙女棒。

        “蛋糕店还送了这个,室内放不安全,要不要出去放?”

        一个大男生怎么可能喜欢玩这个。

        然而贺明涔却点了头:“嗯。”

        外头温度很低,比不得室内温暖,两个人随便披了件大衣来到别墅后院,找了个空地方,搬了张椅子坐在那儿,然后拿火机点燃了两根仙女棒。

        明亮的烟火像是倒垂的星光握在手中,映亮他们的眼眸。

        很快两根仙女棒就消耗殆尽,喻幼知又点燃了新的两根,递了一根给贺明涔。

        挺无聊的,但贺明涔就莫名耐心地盯着仙女棒从头燃至尾,直至彻底熄灭,然后再换一根继续盯着看。

        贺明涔突然出声,语气里没了平时的那种傲慢,像是闲聊般问她:“你以前的生日就是这么过的?”

        喻幼知:“不是啊。”

        “那怎么过的?”

        “有几年会请同学一起吃饭,不过大多数时间是我爸妈帮我过的,”喻幼知回忆起最近的一个生日,“我十五岁那年他们为了鼓励我中考加油,给我订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生日蛋糕,后来吃不完分给邻居了。”

        贺明涔轻声问:“你十六岁和十七岁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十六岁是她来贺家的日子,转眼都两年了。

        喻幼知摇头:“没过过了。”

        这里又不是她的家,没人会记得她的生日,也没人会帮她准备生日礼物,过不过生日又有什么意义。

        “你呢?”她不想提这个,又转而问他,“你每年的生日都很热闹吧。”

        贺明涔垂眼,盯着星火微弱的仙女棒,很轻地嗯了声。

        已经不记得是几岁了,总之是在贺明澜来了之后,不再是家人给他过生日,他的生日也就越来越热闹了。

        那会儿父母开始频繁吵架,一开始还会避着他,后来甚至也不管他在不在场,夫妻两个跟仇人似的吵得天翻地覆。

        有一次他妈激动起来甚至拿起东西砸,没砸到丈夫,那到处飞溅的玻璃碎屑却把自己儿子给刮伤了。

        幸好被刮伤的地方并不严重,只是流了点血,很快就痊愈了,但贺明涔心里的那道口子至今也没长好。

        之后每年的生日父母就再没为他安排过,席嘉越帮他安排得热闹,他就越是觉得讽刺,她越是想让他开心,就越显得他愈发可怜,一个人一年就过一回生日,当爸的不在意也就算了,就连他妈生他的这一天,他妈本人连自己的受难日都不记得。

        所以他不喜欢热闹的生日。

        贺明涔正发着呆,突然听到喻幼知说:“十二点了。”

        接着她将手中还没燃尽的仙女棒往他眼前挥了挥,准时地对他说:“贺明涔,生日快乐。”

        耳边还有风声在呼啸,没能盖过她这一声生日快乐。

        贺明涔愣了愣,自己就这样在晦暗的别墅后院中,月色微弱得近乎没有,安静地迎来了他的第十八个生日。

        他看向这个跟他说生日快乐的人,透过烟火,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她的眉眼。

        脸很小,干净秀气的五官,瞳色很浅,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莫名的酸胀在心间炸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打开了一条缝隙,溜了什么东西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阴冷的冬夜中,风冷得像是一把把冰刀子划过脸颊,他却突然像是掉进了一池滚烫的岩浆里,整个人烧了起来,心跳躁动不已,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快到停摆。

        他慌乱地垂下眼,捂脸,认命般地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又朝她伸出手,狠狠揉乱了她的头发,无论他怎么掩饰,语气都再也凶不起来了。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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