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全校不分年级或师生，每班至少三人报名，枪声响起同时奔跑。
每个班有一个固定的点位观看，申悠跟着大部队来到操场的最西面，是一片用铁栅栏隔开操场的区域。
信号枪发命令时，她绷紧神经敏感地抬起下巴，找了找空隙向起跑的地方看去。
明明没有参加比赛，但紧张度丝毫不逊于运动员。
一帮男生站在前面打游戏，几个大高个吵吵闹闹的挡住后排的人。
申悠听着几里哇啦的废话愈发烦躁，在心里默默念叨起来，一再羞于往人多地方去的她，第一次挤到最前面。
他们班离终点站很近，整个赛季的前端是看不见的，耳边来来往往都是八卦声，哪一班的人跑到最前面去了，谁已经开始走路了。
申悠胡思乱想中，一串棒棒糖倏地从她面前弹出来。
她以为是柯欣，手一抬把糖从身后拽了过来，目不转睛地拆开一袋。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都买了。”周一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啊？”
对面的人一怔，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不，不好意思啊…”
申悠咬着唇肉将自己骂了个遍，不知道手为什么这么欠，上来就拆包装。
她低眸看着手里的数十根棒棒糖，想着怎么还周一的这次情分，“没有，我的问题。”
“你想什么呢？柯欣怎么没跟你在一……”
同一时刻，两种声音碰撞在一起，“高三理一班的那谁摔倒了，还挺严重的，教导主任都过去了。”
卡崩一下，糖块被牙齿咬碎，两半的糖确实比一块更甜，却也无法盖住舌尖上溢出来的血腥味。
这句话让申悠土崩瓦解，她没来得及思考，恍惚中，腿已经迈开。
周一见她情况不妙，一边追一边大叫：“不是！老师说了不让我们离开班级，到底怎么了，你跑那么快干嘛去？”
他说的一大堆废话，申悠听不进去，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跑，心跳加速，人是懵的。
找不到人没有头绪的四处乱跑，裹在胸腔中辣椒油似的灼热感迎面扑来，她坚持不住放慢了步伐，两腿沉重地往前拖，先前跑起步来是多么刺激多么热情，而这一刻又是多么狼狈多么疼痛。
微风擦耳而过，撞开了喧闹，在尽头激起了一片喝彩声。
模糊中，熟悉的背影在不远处晃过，才停下没走几步的人，再次冲刺起来。
身后头的欢呼声越激昂她越心急，天不遂人愿，无论这次再怎么跑也跑不快。
雀跃声音在减弱，申悠跑在后头急得跺脚，泪腺发达爱流泪的她，眼眶早就蓄满委屈。
“狗东西？跑这里干嘛呢你！”
两腿往前迈，她的头向后扭，看到熟人心里的委屈更深，申悠大声吼了一嗓子，“我跑不快了怎么办？”
“你是哪来得神经病啊？你个瓜娃子跑个屁啊跑！”柯欣由跑步的姿势转为竞走，两臂在腰上高频率摇摆。
一对一答落下，终点线的庆贺声减退至无声。
连班级的位置都没跑到，就已经结束，更别提在终点迎接他的胜利。这下懒得跑，申悠垂下手臂，虚弱而郁闷地等待柯欣过来。
柯欣走得异常骄横，指尖越过发梢，利落地叉起腰，对面都有大活人在等着，她竟然还有功夫和其他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申悠越看她越不顺眼，“一天到晚破事不干，你净说废话了，都是你妨碍的我，我认识你真倒血霉了。”嗓门比平时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柯欣扬起下巴，弹了弹舌头，像是逗弄小狗一样朝申悠微笑。见对方不配合，她就把口袋里的塑料瓶拉了出来。
三指轻易勾着矿泉水瓶，再规律地碰着大腿，不出五秒，夹着眉头带着骂声地上前拉住申悠的手臂，“我看你才有病吧！一天到晚叭叭叭，这回又是为了个啥拉我垫后背？”
被人说中心事，申悠瘪着嘴挪开视线，吸着鼻子固执地摇摇头：“……滚。”
装坚强最容易被人看穿，柯欣假呵呵地笑着，围在周围扫了一眼瞪大眼睛，见申悠要哭不哭，她哎呦了起来逼着她流泪，更过分的是给她放了一首悲伤的背景音乐。
两个人站在一旁吹风，没有一个人吭声。
那阵敲击键盘声突兀起来，申悠冷静的差不多了，侧着头倪视着她。然后看到柯欣抬起头，举着手机在后面晃来晃去，“李庚康！”
记忆骤然删选，内心那点喜悦在破头，似乎每一次接触到他时，身边都有这么一个叫李庚康的人，那这次呢？会心想事成吗？
申悠变得更怂，一直等到余光里有人影晃过来的时候，才微微撩起眼皮。
刚哭完，眼睛红肿着，这一抬眼，就和害自己破相的坏蛋对上眼。
也只是一瞬间，申悠慌忙地避开他的目光，却没料到这件事会被他抓着不放。
她的脑中回想着他眼里浮现出的惊讶，人就上前走来询问，“被欺负了？”尚攸的语气再平淡不过，面上也冷淡，就像跟陌生人随口问候的一句你好似的，搅得申悠烦闷憋屈。
她不愿答，柯欣推着李庚康接了一句：“对！她被欺负了，要不尚同学你安慰两句。”
“他安慰什么？”李庚康拉着柯欣的胳膊，要柯欣正视自己：“我和他好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逗过哪个女生，更别说安慰了好吗？”
柯欣挤了挤眉，可这傻缺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她毫不客气的把人家拉了出去。
申悠转身，背对着他们。
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失落，两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联系，这一切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安慰自己呢？
要是真安慰了，还怕没寿给他折呢！
申悠的脸上挂着道无奈，苦笑完，视野被外物入侵。
一瓶脉动出现在眼前，目光上移，是一只白净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异常眼熟，好比下雨时，为自己抚过快递。
“瓶盖刚拧开，喝口水吧。”尚攸道。
她不曾转身，他未曾越界。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惹你生气，但是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身体是你的，爱惜好它。”
因他一句话，再大委屈也化为乌有。
赶在申悠还没说话之前，她又看到了尚攸靠玩笑来缓和气氛的样子：“要不你跟我说说谁弄的，大哥给你报仇去。”
讲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先笑，眉眼上挑嘴角弧度尽显，活脱脱一个唐僧，让人爱不释手。
申悠目光一滞，心怦怦乱跳，掌心还抓着衣角，为着那场面的协调，她干巴巴地扯唇跟着笑。
对啊！尚攸惹我生气，他就是混蛋。
她一笑，后头的人冒出来，“这就笑了？看不出来小同学挺容易哄呢！”
俩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申悠的身体僵持着，却假装淡定，昂首挺胸不能认输。
原本无碍，尚攸一笑便破防，她挪开视线，不再看他，脸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而变得又烫又红。
细微的笑声出现，申悠强忍着好奇不去看他，无可奈何的是，他的笑声越来越肆无忌惮。
等到笑够了，他再张口：“又在脸红啊！申同学。”声音清脆无害，俄顷眉眼笑意都敛了起来，尚攸猝不及防地开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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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然降临，浑橘色天色打下来，晕染着生机。
晚风鼓荡少年衣，尚攸倚靠在过道墙上，垂目。他右手拿着手机，食指慢慢滑过屏幕，来来回回就这样，反复不停。
落锁声的响起打破了这一片和谐宁静。
尚攸偏过头，目光落到了李庚康的头上。
他看过来，钥匙圈被他套在食指上，稍一晃动便兜转不停，“走吧，爷的老伙计。”
尚攸：“你回家？”
“我倒是想去泡吧，但高三生配吗？”
“……”
门卫大爷拎着满手的钥匙巡视，看见还有学生，他瞅了眼手腕，“怎么还没走，几点到家啊？”
这句话问得校长不给个总管的职位，全校学生都为其鸣不平。
李庚康看了眼没有说什么，摸出手机玩游戏。
尚攸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径直向前走，擦过肩膀的一瞬间，蓦地记起有个脉动饮料瓶在自己身上：“大爷，瓶子还要吗？”
保安乐呵呵地接过，连说两声谢谢。
出了学校，尚攸打算乘公交去书店。
隔着条马路，他看到列队上车的申悠。
她不急不慌地站在最后，和前面的人隔着一米距离，平静得显得相当惬意，不同于其他抢公交车的同学。
风吹过来，搅得她的刘海儿在前额上捣乱，她不耐烦地胡乱挥舞了两下手。
此时，后面的李庚康追过来了，他不是真的瞎，却是真的爱凑热闹。
他把肘部抵在尚攸的肩上，嘴里咬了口山楂片，虽是吐字不清，含义却足够明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开学那一阵咱俩翻墙出校，就是她坐在那里目睹一切的吧。”
说着还没有忘记观察别人的神情，尚攸没回应也没回避。
“当时就一脸花痴地盯着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李庚康用脚踢了踢他，“要不你就当回好人，把人收了？”
“24”路公交离开，尚攸盯着那点缠绵成团的尾气蹙眉。车鸣响，他回身，低声咒骂一声滚。
落单的李庚康接着开着玩笑，“说真的，那谁长得又白又乖，个子身材都也还可以，你什么时候把人勾搭上了跟我说一声，我把全校的人都通知一遍给你庆祝。”
“嗳！你跟那谁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你都单十八年了也别太挑，赶紧从了人家吧。”
“讲真的，那谁和你挺般配”话音未落，走在前面从容不迫的尚攸就猝不及防的转过身来，肘圈住李庚康的脖颈。
“你他妈再叨叨几句看看，别给我那谁那谁的瞎喊，人家有姓有名的，叫申悠！”
受束缚李庚康笑得不像话，弓着腰几乎笑出岔气来：“欸欸欸！这么快就和那谁搞上了是吗？还替她打抱不平，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这么些年，都没看到你什么时候向着过我。”
嗷嗷两嗓子，尚攸把人收拾了一顿，拳打脚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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