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对去庄子上多住几日这件事,苏夫人想了整整一日才下定决心,母女两人又花了两日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装车,才在第四日的清晨坐上了马车。
苏琅琅卯时起身,迷迷糊糊地梳洗用完早饭后才清醒一些,留了舜华堂的陈嬷嬷看着清音阁并一众丫头,又开口点了红袖一道去庄子上,连收拾衣裳的功夫都未给她留,只说早前给她们做好的衣裳没分,绯云已经将她的那几件扣下收拾好了,叫她人跟着走就好。
刚坐上马车,她整个人又昏昏欲睡起来,马车不算太大,绯云与她并排坐在马车里,她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绯云身上,嗅着有些不通畅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问她,“今日去看,那东西可被长青拿走了?”
绯云那日将东西放进去后,连着几日去看东西有没有被取走,今晨去看才发现东西被取走了,还多留了一张纸笺,“被取走了,世子还留了一张字条给您。”
她小心从香囊里拿出折好的纸笺,素白的纸张上只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字如其人,看着他这字就知晓他是个张扬的个性,“还以为有什么叮嘱,白放这样一张字条。”
她随手将纸笺收进自己的香囊,半阖着眼睛想再睡上一会儿,摇晃的马车带着微微掀起的车帘,露出红袖坐在外边的小半边衣裳。
苏琅琅坐直了身子,对着那一角看了许久才问,“舜华堂近日拿库房里的缎子给嬷嬷们了?”
“府里刚给做的衣裳,这又不是年节,哪里还会再分料子。即便是分,也不会分这样贵重的缎子。”绯云对着红袖的衣裳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这缎子眼熟的很。
红袖一向于吃穿上高出清音阁的丫头们一头,李嬷嬷日常从外边给她买些时兴的料子做衣裳穿,苏府一向对丫头们的穿着没有什么限制,愿意穿府里分的衣裳也好,愿意自己出钱去做也好,都是可行的。可她今日身上穿的这般暗纹织花的缎子,不是外面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前年织造局那批只供官眷的料子,好似是有这样纹样的。”绯云前倾着身子,看得更清楚了些才又开口,“姑娘有件百叠裙与她这纹样一模一样。”
这种暗纹上只有各式花样的时兴料子买来也只是为了穿个高兴,三两月一过,就不再有人愿意穿在身上了,苏府当初买了不少这样的料子,苏琅琅赶着做了五件,也没穿几回就放在那里压箱底了,余下的料子应当都在苏府的库房里。
苏府即便要开库房分料子,也不会拿出小姐做过衣裳的料子分人,何况红袖也早就不是舜华堂的人了。
“要作死,库房里的东西也敢拿出来……”
苏琅琅一把捂住就要发作的绯云的嘴,等着她冷静下来才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况且尚未查清料子是从哪儿来的,那至于你这样生气。”
“她这衣裳一瞧就是新做的,李嬷嬷纵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还能在外面买到前年的布料不成?”李嬷嬷在舜华堂不是管库房的,管着库房的那位为人十分正直,也很受苏夫人信任,如今正在待在清音阁帮着看管那一众小丫头,稍动动脑子也知不能疑心到她身上。
她觑着苏琅琅的脸色,小声猜道,“姑娘是疑心,这料子是别人送她的?”
这个别人是谁不言而喻,苏琅琅挑着眉轻哼了一声,绯云皱着眉头很是不满道,“我们两府如今连来往都少了许多,也不知她那里来的本事,还能与程二公子互通有无,她做梦也该有些数才是。”
“若是做梦还要心中有数,那叫什么做梦,她这事先搁着。”苏琅琅重又靠回绯云的肩膀,阖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我再歇上一会儿,快到了再叫我。”
……
向阳庄是苏夫人的几个陪嫁庄子里,距离京城最近也是最小的一个,庄上的农户不多但胜在清净,东边毗邻岩阳寺,这处香火最是旺盛,也是京中官眷最喜上香之处。
苏琅琅下了马车才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来过此处了,以往上过香来歇脚的时候还让人在院里扎过一个秋千,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庄子上的变化不算太大,苏琅琅陪着她母亲一道,细细问询着近些庄子上的俗务,又寻了几个庄户人家来问田间地头的事。这些东西以往苏琅琅没有学过,现下在一边听着也算是在手把手教她如何打理。
向阳庄的人一直是以种植果树为生,近些年没有天灾,收成一向稳定,苏夫人循着旧例将育苗扦插虫害这些都细细问了才肯罢休。
这些东西自小在城里长大的贵女哪里能懂,下面的庄户回着一些苏琅琅根本听不明白的话,一面说还一面问着苏夫人的意思。
“你们才是最懂怎么伺候这些果树的,我不过是外行人指点内行人罢了。”苏夫人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对着,“你方才说倒了两场春寒,冻伤了不少果树,可今年的情况与去年也差不了多少,去年是一时不察,今年总该有些防备的。”
“我虽未种过果树,但也是知晓天冷要加衣的,既已发觉冷了下来,怎么不烧些杂草树叶给果树保暖?”
那庄户大约是初次见主家,看着来的是夫人与小姐,便以为她们什么都不懂,随口诹了一些话来试探,偏生苏夫人是个不好糊弄的,驳得他无话可说。
苏琅琅瞧着那庄户的样子,又看了看躬身低首立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李主管,觉得这位主管看起来也不似传闻中那样老实忠厚。
“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一家子许久不见,我也不好一直框着你们在这处说话。”
李主管长久在庄子里待着,只每年年节去苏府送节礼时才能在京中住上几日,今日特意将李嬷嬷和红袖带来,也是为着能让他们一家子团聚团聚。
“母亲说得是,红袖也同你父母一道出去说说话,我这处也不缺人照应。”苏琅琅特意将红袖拉到苏夫人面前走了一遍,眼睛却一直看着李嬷嬷的反应,见她没事人一般心中就有了数,“去罢,明日再去我那儿也不迟。”
苏夫人看着红袖的衣裳,也看出不对来了,李家纵使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也远没有富裕到能给自家女儿买这样精致的缎料,她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便知晓这是故意在给自己示警。
待将人都打发走,苏夫人才微微皱起眉头来,因着府中事忙,去岁她并未按着常例来细细查问向阳庄上的事,甚至连庄子上的账簿也未曾看过,以为这一次两次的不会出什么纰漏,却没想到还是太过大意了。
“你们都先下去收拾东西,我与小姐有话说。”她将人都打发出去,连自己与苏琅琅身边贴身侍候的都没留,待人走了个干净才问苏琅琅,“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女儿看出,李主管恐怕不如以前一样值得信任了。”
这些庄户都在他的手下做活,也是他挑了这几位今日来回话的,若是庄子上有他镇不住刺头,想要借主家的手来收拾,那在那人想要欺瞒主家时,他就该说些什么。或呵斥或解围,可他偏偏一言不发,只等着看她们的反应。
可有一点奇怪,他陪房过来苏府的,自家主母性情如何他应当一清二楚,怎么会任由庄户用农事试探主家,“李主管不知母亲懂农事?”
“他自是知晓我懂的,只是没想到我们要住这样久,且一来就过问得这样仔细罢了。”从前她最多不过是查看账本和问问收成,只要与往年差不了多少也就算了,总也要给他们这些管事一些甜头才能叫他们用心做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甜头是尝着了,面上的功夫却是差了不少。
用倒春寒冻伤果树这样的由头来诓骗她,还不若用近几月风大不好授粉结果来敷衍。
“既说要住到秋闱以后,这庄子上实在的出息就瞒不住了,那庄户不想丢了好处又以为我好诓骗,指望着用三言两语能骗一日是一日。”
毕竟她们也不可能其实待在果树底下数着结了多少果子,等果子熟了,他们再随口报上“冻伤了”一小半的果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没下那部分果子。那庄户想的很是周到,若是什么都不懂的,就要被他诓过去了。
苏琅琅撇着嘴,心想那庄户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主管面前这样说,想必是两人商议好的,“女儿瞧着母亲的陪嫁庄子也该都好好查查了,没得他们一个个都以为我们好骗。”
“是得查查。”苏夫人此前为着她的一片痴心焦头烂额,如今不必为她费心,空闲的时候也多了不少,正好可以趁着住在外边的这段时间好好教她打理庄子,“不过也不用着急,先歇上两日,等去岩阳寺上过香再来处置这些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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