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周博伟出现在店铺门口的时候，淑芬整个人都傻了。
她觉得今年真是太奇特了，往年没见过，奇奇怪怪的人，今年都找上门来了。
粮食铺子里头早上的客人多，淑芬一早就连着收了好几个人的银子。铺子里头三百斤的盐，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售卖终于开始慢慢减少，只剩下五十来斤了。
大米和面粉剩下的存货也不多了。
陈良柱送走一位客人，靠在高柜上和淑芬说：“最多还能坚持五天，我得先去趟乡下收些米粮，再就要去扬州了，每月三百斤的盐，不去拿回来要过时辰的，最迟到这个月的二十日。”
他说着一声长叹，“这告示在门口挂了好几天了，竟连一个来看的人都没有，实在不行要去找找人牙子了。可贱籍良莠不齐，我就万一遇见个手脚不干净的就麻烦了。”
“再等等吧。”淑芬劝慰爹爹，“说不定今日就有合适的人选呢！”
“你们看我行不行。”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个人来。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软缎道袍，头上戴冠，腰间束玉带，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淑芬瞧了只觉得这人是硬装斯文，明明长得脸如塌饼，唇厚如肥肉，瞧着和风流倜傥半点联系不起来，还硬装。这人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只剩肤光如雪，滑腻腻地倒是好皮肤。
可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姑娘家家，皮肤好有什么用？
总之，她瞧了一眼，就觉得堵心。
偏偏来人，还觉得自己很有文人雅士的风采，走近了啪一声打开折扇，笑眯眯地道：“妹妹，别来无恙，今日看些什么书，玉体可还安康。”
陈良柱站在一旁都看傻眼了，他是个实在人，对着周博伟问道：“这位公子，您是看了小店外头的布告吗？小店是准备找个小厮，你这一身华贵，恐怕是不合适。”
周博伟噗嗤一乐，笑道：“我大材小用，日日来你铺子里头打个下手也不成吗？我不问你要银子，只需管吃饱饭就成。”
陈良柱疑心大起，盯着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许久后，还是摇头道：“不成，不成，就你这一身衣裳，万一撕破了，咱们也赔不起啊！指不定要十两银子。这是杭绸还是苏缎？”
“那可以换一身布衣嘛，只要干净整洁就好，小生不挑剔的，很好养活。”周博伟一通说，听着煞有其事，好似真准备到他们铺子里头来当小厮似的。
淑芬连忙道：“爹爹，你莫要听他胡扯。这位兄长与淑玲外家介绍的周家是亲戚，他还是个举人……不对，进士？”
淑芬说着有些懵了，到底是举人还是进士弄不清楚了。
“妹妹真是看得起在下。”周博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区区小生还只是个举人而已，要当进士可没那么容易，倒是我爹爹他是两榜进士，同您大伯在一个衙门共事，都乃兵部员外郎。”
陈良柱听得愣住了，半响跺脚道：“公子既是员外郎家的公子，又何苦来小人这里调笑。我若真是稀里糊涂就叫您当了小厮，那……那……那……”
“那又如何？”周博伟似乎觉得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给人家带来了麻烦。
淑芬十分无语，感觉这位和周明月有得一拼，两人还都姓周。
周博伟很能随遇而安，自己搬了张圆凳来坐到门边，离着淑芬三尺远，同她聊天，“我听说你见过我姑姑家的那个庶子了。他很厉害，你要小心。往后他若是再来，你切记要躲得远远的，莫要与他扯上关系。他和一般人可不一样，是个狠人。”
淑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姑姑家的庶子是谁，我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门外又有人进来。
淑芬看了一眼，浑身激灵了一下。
难不成这位就是周博伟姑姑家的庶子？
这关系还有点复杂。
淑芬还只是激灵了一下，周博伟是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看着庄泽成话都说不清楚了，“三，三弟，这么巧啊！”说着朝庄泽成勉力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我不是说你坏话，我在夸你呢，夸你是个厉害的人物！”
“两面三刀。”庄泽成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中了举就了不得了？当我是傻的，话都听不懂了？周博伟你还不给我滚出去，要是再给我发现你来找她，就不客气了。”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周博伟显然很怕庄泽成，此时也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提起袍子连滚带爬地走了。
这人也太怂了。
淑芬啧了一声，很不以为然。
庄泽成施施然在周博伟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目光冷冷地看着淑芬道：“你放心，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周明月、周博伟，这两人不知为何竟都姓周。还有我家那个继母也姓周，看起来但凡姓周都惹人不快！”
这算哪门子道理？
淑芬呐呐地应了一声。
陈良柱已经去泡了茶来，恭恭敬敬地端给庄泽成道：“三爷，今儿怎么有空来小人的铺子里头转转，您喝茶。”
庄泽成接过茶来抿了一口。
淑芬眼尖地看见门外站着老朋友庄大叔，立刻从他身边溜过跑去和庄大叔叙话了。庄大叔听不见也不会说话，见了淑芬只会笑。见她如同活泼的小鸟儿般，一张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更是一张老脸笑得如花儿一般了。
庄泽成莫名觉得不快，别人怕他，冷落他，也就算了，连这小丫头都不爱与他亲近。
陈良柱还是挺会察言观色的，朝着淑芬喊道：“芬芬，你别和庄大叔瞎聊了，过来拿些银钱去买些好吃的糕点来招待客人。”
淑芬一听有糕点吃，立时来劲了。
前头不远处新开了一家如意斋，专门和东大街上其他的糕点铺子打擂台，价钱实惠东西又好吃，早上排队买糕点的人又不多，她早就想去了，每次爹爹都不肯，说家里头吃的东西多着呢，何必浪费银子去外头买，今儿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去买了。
她一溜烟地去买了回来。
庄泽成见她大包小包的提着回来，瞪着她直瞧。
淑芬把糕点在高柜上一溜排开，笑眯眯地叫庄泽成过来尝尝看。她记性好着呢，上回庄泽成当着她的面试毒才过去没多久，这回这么多品种的糕饼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她笃定他不敢吃。
庄泽成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外头的糕点了，依稀记得上一回还是继母拿给他的。精致华美的糕饼，说是从南园酒楼买来的。他三日未粘米食，饥肠辘辘，就吃了两块。
尤记得当时他心中半信半疑，他这位继母是个笑面老虎，瞧着和善，行事却未必。
果然当天他就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要不是三叔跪着去求祖父，只怕如今已经不在人间了。
他捏起了一块桃花糕。
桃花糕顾名思义，糕点是淡淡的红色，做成一朵桃花的模样，瞧着里头还有馅，应是豆沙之类。
今日他若是吃了这块糕点，会如何？
她和她的家人会伤害他吗？
庄泽成突然很想知道。
他睇了淑芬一眼，桃花糕一口下去少了两片花瓣，再一口整个吞下肚去。
淑芬睁大了眼睛。
“果然是豆沙馅的，有些甜腻了，马马虎虎还算能吃。”他说着看向淑芬，“我要喝茶。”
淑芬眼睛瞪得更大了。
明明她爹就站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帮他端着茶杯呢，此时还把茶杯往前递了递，可他就是不接，等着淑芬过去帮他。
淑芬憋了一口气，无奈地走过去，从她爹手里接过茶杯来转手递给他。
庄泽成掀开茶盖，吹了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问道：“上回的三百斤盐都卖完了？”
陈良柱连忙回话，“回三爷的话，差不多了，过两日我就去扬州城外拿新的货。”
“好好做，若是今年做稳了，来年就给你再加三百斤盐的份额，将来你的闺女要嫁人，就不是五十亩良田的嫁妆了。”庄泽成说着站起身来，“我走了，你若有事可到龙凤斋找林管事。”
陈良柱连声应了，送庄泽成出了门，见他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
淑芬见陈良柱在门口站了许久，长吁短叹的，十分不解，“爹，有生意做是好事啊，你还愁什么？”
陈良柱笑着转过脸来，拍拍淑芬的肩头道：“许是好事多了，怕有坏事发生吧。再则爹爹恐无雄心壮志担着更大的生意。”
这大概就是伤春悲秋，无事空忧愁吧？
淑芬原以为她爹是瞎担心，不料翌日就下起暴雨来。
一早起来天黑如锅底，雨水噼噼啪啪下得如倒下来一般。沈氏站在廊下和周妈妈直叹气，“这天气可怎生是好，只怕走不了几步，浑身上下就湿透了。”
周妈妈看着这天色也颇为担心，“大白天倒似夜里一般，看着叫人害怕。从前常听种田的人说，天有异象，怕是祸事啊！您不如劝劝老爷，今日关了铺子，歇上一日。这天气到处走，容易感染风寒，到底是身体要紧。”
陈良柱和陈自如都穿好衣裳出来了。
淑芬慢了一步，也穿好衣裳走到了廊下。
一家人凑在廊下发愁，陈良柱道：“先用早食吧，吃饱了等等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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