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老爷派人传话,言前头有贵客前来,让姑娘去见见!”黛玉正陪着娘亲说话,林海派人进来传话。黛玉听了纳罕不已,不解道:“是什么人?”
“小的不知,半个时辰前有人递了名帖进来,下头的人看那人来历不凡的样子没敢耽搁就送了进去,老爷见了立时亲自出门相迎,想必是哪里来的贵客!”进来传话的小厮是林海身边得力的,口齿伶俐,到也说得清楚。
黛玉侧头看向娘亲,贾敏眉眼轻蹙,黛玉年幼只是疑惑,她却有几分了然,只怕来人不只是同林海相识这般简单,多半来自京中,不过见玉儿,她抬眼看向女儿,心下稍安,多半是亲近之意。
“既然你父亲唤你去,想必是个通家之好,你去就是,只是且莫失礼!”贾敏想罢对黛玉道。
黛玉乖巧点头,待换了见客的衣裳,才往前头去,私下里黛玉也是分外好奇,她自有记忆以来,尚未见过多少外人,林家几代单传,并无什么亲戚,虽有外家却离得极远,加之这几年幼弟亡故,娘亲病重,更无往来。“夭夭,你说来得是什么人?”黛玉趁人不注意小声问道。
夭夭淡然道“多半是个和那老道一般的老头,何必在意!”
黛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不再问他。
夭夭见黛玉不理他,也就不再多话,只是他轻皱眉,玉儿不知,他却觉得来人多半是玉儿将来的老师,只是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夭夭越发的疑惑。
前厅里,林海正与来客相谈,黛玉至缓缓行礼问候“玉儿见过父亲!”
林海含笑道“玉儿来了,去见过安叔叔!”
黛玉侧身行礼“见过安叔叔!”
“不必多礼!”声音清朗,十分好听。
黛玉起身站在父亲身侧,这才好奇的抬眼看向客人,来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模样俊朗,翩然佳公子,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慵懒之气。夭夭乱说,根本不是一个老头。
黛玉暗自思量之时,那位客人亦看着黛玉,嘴角微勾含笑道:“侄女儿乖巧可人,林兄好福气!”
“安兄谬赞,小孩儿顽劣,让安兄见笑!”林海谦虚道,在他心里女儿自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这位来得怪异不提,还主动提出要见黛玉实在让他不得不起提防之心。
“林兄过谦了!”来人轻摇纸扇,对着黛玉招招手,黛玉侧头看向爹爹,得到爹爹的首肯方上前去“你叫什么?”
“黛玉,林氏黛玉!”黛玉回道,一双明眸弯起,带着浅浅的笑意,更像是孩子气的自得,以为林氏女而自得。夭夭在一旁看着亦露出笑意。
来人眼中闪过一抹趣味“这是大名?”
黛玉轻轻摇头“尚未有大名!”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黛者石头也,林兄这乳名取的雅致又有趣!”来人笑道。
林海亦笑:“让安兄见笑了。”黛玉自幼体弱,林海和贾敏自然是千百个不放心,听老人讲,贱名好养活,虽则不大信,但为人父母者却是宁可信其有,只是好好的一个闺女若真取那难听的名字,林海贾敏自是不肯,幸而林海博闻通达,到底叫他想到这个名儿。
黛玉亦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不免露出好奇之色,一双明眸轻眨,分外有趣,安先生好心替她解释一遭,黛玉眨巴眼“那我是石头!”她皱了下眉“我不喜欢黑色,可以是绿色吗?”
安先生闻言大笑“有趣,这样你若是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送你块绿色的石头可好?”
黛玉虽一向乖巧,但却也自恃聪慧,不怕考较,正要应下,忽而想起之前答应娘亲的话,偷偷觑了眼父亲的神色。林海笑道:“你安叔叔好性,你还当真了,还不回去陪你母亲去!”复又对安先生道:“小女顽劣,安兄莫怪!”
黛玉见此,就要告退,安兄却虚虚一拦“莫急,我尚未出题,怎么你怕了!”
黛玉才不怕,这人好没意思,飞要考较自己,她福身一礼“安叔叔是长辈,长辈有教岂敢不尊,请安叔叔出题!”
“好,志气不小!”安先生挑眉一笑赞道。
一旁林海却是无奈,只是事到如此再阻止更是不妥,索性低头喝茶,且看安先生到底意欲何为。这边林海慢条斯理的喝茶,那头安先生已经开始考较,黛玉年幼,他虽有意考较一番,却也不好真的以大欺小,初时不过是些浅显的问题,不想黛玉答得极快不说,还很好,安先生顿时兴致上来了,题目越出越快,越出越难。黛玉仍是镇定自若,不见分好为难。
引得安先生连声赞好,一盏茶后,黛玉终于被难住了,她眉头皱起,思虑许久仍不得解,不免有些丧气,微微垂头,林海轻抚她的头替她解释了这道题,含笑道“这是《四书》里头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回去吧!”
得了爹爹的安慰,黛玉这才松了口气,安先生看了眼林海的神色,知道这是欺负女儿,惹了父亲,脸上笑意却不减,从袖中掏出一块墨绿的玉珏递给黛玉“侄女儿不错,叔叔来得匆忙不曾带什么好东西,这玉佩给你玩!”
这玉珏一看就是名贵非常,黛玉虽喜欢却不敢收,林海欲要替黛玉推了,安先生却把玉珏塞进黛玉手中,他轻抚黛玉的头笑道:“玉儿真聪明!”
谁准你唤玉儿的,林海和抱手而立的夭夭心中同时腹诽,皆有不满之色。可惜这两个,一个安先生看不着,另一个被安先生无视了。
黛玉眨巴眼看着眼前这个和善非常的安叔叔,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有点像夭夭说得专门拐孩子的坏人!
“玉儿没有先生对吗?”安先生笑盈盈的问道。
黛玉偷偷的往后挪了挪,点点头,是没有,爹爹说要给她找个先生。
“那安叔叔给玉儿当先生可好?”仍是诱拐的语气。
林海实在看不过去了,咳嗽两声出言:“安兄看得起小女,实在是小女的福气,只是小女年幼,实在当不得,且安兄在扬州亦不能久留,只怕多有不便!”
安先生摆摆手“林兄若是为这个,倒不必担忧,我素来是个闲人,扬州风光迤逦,我早就向往,此番南来正欲在此修养几年,我十分喜爱玉儿的聪慧,自荐当个先生,还请林兄勿怪!”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海还能如何,再推就是得罪人了,只是听到安先生言可在扬州久留,林海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震惊不已,论理,以这位的身份绝不可能久留扬州,除非是奉旨行事!
林海强压下心中的思绪,对黛玉道:“玉儿过来拜见先生!”
咦!坏人太厉害了,爹爹没抗住!黛玉眨巴眼有些难过,只是爹爹都发了话,黛玉也不敢违逆,只得乖巧应道:“玉儿见过先生!”
“真乖!”安先生不客气的伸手捏了捏黛玉的小脸,黛玉气鼓鼓的瞪他,坏人!
一瞬间,两道愤怒的视线射向某人,混蛋!
安先生莫名觉得周身一冷,看了一眼身旁强压怒火的林海,想到刚才的作为脸上不免露出些许的心虚,好像手快了点,当真亲爹的面似乎有些不妥,不过手感不错,没干系,下次不当亲爹的面下手。
“对了,林兄,我才到扬州,尚未寻得住所,既然我收了玉儿做学生,不知府上可有多余的房间!”安先生倒是不客气。
林海咬牙笑道:“安兄肯下榻自是荣幸,我这就安排!”
黛玉回后院就抱着娘亲告状,那个先生很坏,会欺负玉儿,可以不要他当先生吗?贾敏听了黛玉一通话,虽不晓得那位安先生的来历,却也知道那位安先生逗弄女儿并无恶意,听着女儿孩子气的话,只轻抚她的头安慰道:“安先生想来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十分喜爱玉儿,你父亲既应允了此事,岂能言而无信,玉儿且听几日课,若是安先生教的不好,我们再换可好?”
黛玉只觉娘亲在哄自己,不过她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刚才和娘亲撒了娇,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要不然,她想个办法把安先生吓跑。黛玉一双明眸转呀转的,想着主意。
林海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那位安先生,回到后院,黛玉已经被贾敏打发去歇息。若是往日,黛玉不在,贾敏多是以身子不好,请林海移步。只今日出了这事,贾敏少不得问问情况。
林海自不会瞒着贾敏,且天长日久,那安先生在府里住着,亦瞒不过。贾敏听罢,亦是纳罕非常,她秉性聪慧,和林海想到一块“夫君看,是否是那位的意思?”贾敏朝北一指。
林海点头“多半是,宗室无旨不得出京,这位不止出了京,还言要在扬州久留,必是奉旨而行,听闻这位同那位关系不错。”
林海见贾敏愁眉不展安慰她道:“此事说来并无坏处,安先生才学极高,若不是身份缘故,实有状元之才,给玉儿做个先生绰绰有余,且他既然到了府里,不管是为着什么,最起码说明我这位置暂时稳妥!”
贾敏听罢,只能苦笑,只能这般想着!
黛玉半点不知父母的忧愁,她躲在床上,正和夭夭商量报今日之仇。不想夭夭只是听她说了许久并不出言,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看,黛玉疑惑不已,她摸摸脸,没有什么呀!
夭夭忽然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黛玉气恼“夭夭!”
夭夭淡定的把手缩回去“你继续说!”
不说了,黛玉气呼呼的躺下,把被子盖住头。
夭夭轻轻戳了她一下,见她没反应,也不多言,侧身躺在一旁。
黛玉既有了先生,自然不如之前自由,贾敏同先生商量后,定下每日上午上两个时辰的课,五日一休,倒不算繁重,只是却不能像从前一般日日往孙道长处玩耍。不过孙道长也打算离去,他素来是闲不住的,眼见贾敏身子好了,自是要告辞的。
黛玉也没想到孙道长与安先生竟然是旧识,黛玉为着孙道长要走,特意制作了一份送别之礼,她送去时,不想安先生正同孙道长下棋。
“听说你给孙真人送了礼,送了什么,给我瞧瞧?”安先生半点不客气,拿起黛玉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画,虽笔法稚嫩,却颇有灵气,画得正是院中之景,一老一少对弈。
“不错!”说完递给孙真人,孙真人自然更有感触,他笑道“玉儿以后跟着安先生好生学习!”
黛玉一点也不喜欢安先生,不过她也不好说出来,只是对着孙真人道:“真人爷爷会回来看玉儿吗?”
“会的!”孙真人原想说,有缘自会再见,可对上黛玉希冀的目光出口却成了肯定,到底年纪大了,心软。他暗自摇头。
一旁的安先生轻摇扇子,嗤笑一声,伸手直接将黛玉拎过去“玉儿,你的拜师礼好像还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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