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认罪的理由
我和陆阡陌到酒店,并没有看到沈曼青的身影。
星罗棋布的宴会桌上,鲜花尚未凋谢。
陆阡陌扶着我,让我先坐下歇一会儿。
我说不用,快点找找阿曼。
“纪恩柔你还真是学不乖。”陆阡陌白了我一眼,“让你留在医院输液,你非跟过来干什么?”
“因为你们都不想负责任,但阿曼至少把我当成朋友。”
不过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能找到沈曼青。只在洗手间外的地面上,找到了一件零落破碎的婚纱。
一条条一缕缕,像是用手工纯粹撕成的。
我不知道那上面有多少绝望的眼泪,但至少,恨意是真实的。
“有时候我想,裴之鉴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复仇。”
靠在洗面池的陆阡陌慢慢点了一根烟,说道:“这些事,交给警察做不就好了么?跟他在一起,是男是女真的都不幸福。”
我说你不明白。正因为叶姵不是他母亲,他才觉得自己必须为此做些什么。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妈不着调,就随便对别人的妈那么尽心孝道。我讨厌裴之鉴从来不是因为他比我优秀,而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陆阡陌深深把烟按下去,挑眉看着我道:“其实事情弄成这样,我倒是觉得已经很好了。你知道么?
按照裴之鉴的原计划,他是想要在婚礼上直接把沈万年端掉的。还好我现在不用穿着燕尾服,被我的新娘用枪指着逼问。
他……看似不在乎计划内的任何伤害,其实,却又不舍得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简直是贱的。”
我不置可否。
于是弯着身子,我将地上零碎的婚纱一片片捡起来。
突然想起陶蝶的话——
一点没错。
无论是裴之鉴还是陆阡陌,都不该知道孙沁还活着这件事。
她,是他们两人永远无法相抗的敌手。
可是,该流的血真的已经流完了么?
以云娜的悲剧为终结,以我和裴之鉴葬送的缘分为代价?
我想,人之所以觉得不甘心是因为被蒙在了鼓里。
一旦你站在比任何人都明镜的角度之时,就什么都不难释怀了。
“恩柔,”陆阡陌突然叫我。
“你在哭么?”
我啊了一声,赶紧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我说我没有,只是这婚纱撕碎了一地,镶钻太亮眼睛。
“别捡了,跟我走。”陆阡陌伸手去拉我。
“去哪?”
“找裴之鉴!”
我吓得像个缩头乌龟:“干什么啊!我和他说的已经够清楚了!陆阡陌你放开我——”
“这件事根本就不能算你的错,他布局在握,每一步都在考虑要把可能的危机和牺牲算在里面。你也好,我也好,云娜也好,出事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他裴之鉴心里没点逼数么?
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做很值得称颂。至少,就算为了云娜那个傻丫头。难道他也希望有天那个女孩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把婚纱撕一地么!”
“陆阡陌你别闹了行不行!我不去!我——”我挣脱不开陆阡陌的手,情急之下上嘴就咬了一口。
他气得狠狠瞪我一眼:“纪恩柔你有病啊!比土豆还野蛮!”
“陆阡陌,你不懂一个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决绝到什么地步!”
我不争气地流泪,不争气地抗辩。直到陆阡陌说:“难道你不是女人么?你,就不为自己争取一下么?”
“我……”
人人都说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争取。成绩,名誉,机会。
可爱情,是能够争取得到的么?
我无话可说,于是干脆昏倒了。
***
醒来之后,我身边只有郑好。
她急得两个眼睛都快变白兔子了,一惊一乍地摇我,差点把我又摇背过气去。
我在她的公寓,干净的床,小小的窗。
多年单身又复杂的生活环境,从来未改她始终如初的少女心。
“小柔你醒了!你发烧了整整三天,我都要吓死了!”
我咳嗽几声,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不经吓。
“别动,你先别起来,伤口都发炎了。”
她扶我,我也不逞强了。但我很想女儿,真的很想。
想到随时随地能哭出来那种……
“小柔,你……”
看到我红了眼睛,郑好唏嘘一声,倒了水给我,并将我慢慢扶起来饮了几口。
“心心还在幼儿园么?”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周三。
我以前有多么省心?把孩子放在全市最好的国际幼儿园,只要想着周末去看看她,就能成全自己无所顾忌的小幸福。
“我想去接她。”
“小柔!”郑好按住我,“你别动了行不行?这几天我都要焦头烂额了,你们一个两个的,简直不省心。快把我家变成收容所了!”
“什么一个两个?”我抽了抽鼻子,嗅到一股——嗯?
郑好下意识地往隔壁房间那瞄了一眼。
我也记不得郑好有多久没谈恋爱了,她很少把男人带到家里倒是真的。
所以我跄踉着来到隔壁小房间,看到纪恩语睡在床上的那一瞬间——
“不是吧?”我说郑好我没毛病吧?我怎么记得在出事前的那一晚上,分明是你被我弟弟给捡走了。
“什么叫捡啊!”郑好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姐就不能是……那个,妈的太久没看书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欲擒故纵……”
“对对!”
我说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吧!我弟弟为什么在你这里?!
“这些天不是发生了好多事么?他心情不好,就喝多了点。我怕他被人灌醉了摸走配枪,再说上次他也救了我,于是就好心好意把他带回来咯。”
“你刚才不是还说欲擒故纵么?何况法医又不佩枪。”
“纪恩柔你听重点行么……”
我需要听什么重点?眼前这个睡得好像什么都不用在意的男孩,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在我昏迷的这三天里,我二叔二婶受审,我堂姐葬礼。
饶是早早给予这个无辜弟弟一击强大的预防针,我也能明白他抑郁醉酒的心情是有多痛。
“好好,我能陪陪他么?”
“当然了,你弟弟你领回家都行。”
回家?
我想,我已经没有家了,纪恩语也没有了。
郑好扶我坐下,然后说去厨房给我们煮点吃的。
我对郑好的厨艺深表怀疑,于是建议她叫个外面放过彼此吧。
我坐在床前,看小弟弟看了好久。
他出生那年我四岁,我爸妈第一次带我去二叔家看他的时候,我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记忆。
那会儿家人还是同样的家人,那会儿至少在孩子的眼里,一切关系都是和谐的。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二叔二婶会把我父母送上绝路,我的堂姐会死在我怀里。
“恩柔姐?”
可能是我的眼泪掉在了纪恩语的脸上,他一下子醒了。
“小语。”
“姐你没事吧?我……”
纪恩语揉了揉有点蓬乱的头发,红着双眼低下头:“我前天过来看到你还昏迷着,之后……”
“恩婷的后事,都安排好了么?”我低声问。
“嗯。”纪恩语点点头,“唐明哲带着小远,一切从简的。”
“哦。”我刚才看了眼手机,里面有唐明哲的几个未接来电。
我没想打过去。
纪恩婷临死前对我恳求过,那件事她惟独不想让唐明哲知道。
事已至此,人人都要我来背黑锅。反正一个两个,债多不压身。
“你爸妈……”
“他们都交代了。”
纪恩语告诉我,因为这件事他只能暂时避嫌休假。
“那个……好好那里有个不错的律师,如果可以……让他给二叔二婶的案子做个分析吧。”
郑好那个律师是裴之鉴帮忙找的,他福泽的范围,貌似还不是一般广阔。我想。
离开他,我是不是真的能甘愿而习惯呢?
“我爸说,大伯夫妻过世后不久,便有人找上他。孙鹤翔是中间人介绍过来的乙方,而对江城医院底下器官走私链加以布控的,还另有人在。起先他涉水,还只是浅尝辄止。他说自己一开始是被人骗了,打着科学研究的旗号——
你知道,爷爷留下过一份学术配方。早年一直都在大伯手里。”
我连连点头,我说我知道的。是关于活体器官移植的封存技术与活性度研究。
“对,就是这个。”纪恩语点点头,“我爸这个人一向很好强,在这方面一直不愿跟大伯认输。他总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更有建树的……
所以大伯过世后,有人主动上门,跟他谈了这个项目。说愿意出资试验经费,让他潜心研究这个课题。我爸单纯以为对方只是商人而已,就答应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其实是做器官走私的涉黑集团。就这样,一下子涉水进去。再难脱身。
甚至到后面,连我姐也被拉下去了……”
“小语,等等!”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你是说,二叔是在我爸妈死后,才被人盯上的?”
“嗯,我爸妈录口供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看我不可置信的神情,纪恩语略略叹了口气,“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大伯夫妻的死,跟我爸妈是有关系的?”
“小语你别怪姐这个时候多想,走私器官是一回事,人命关天又是另一回事。”我摇摇头,我说我确实怀疑过他们会不会避重就轻。
“恩柔姐…我真的不是为我爸妈脱罪,但是手足相残这种事……你想想看,我爸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人啊。他之所以一直跟大伯对着干,不就是想要做出点成绩,证明爷爷看错了人?证明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他为什么要害死大伯,然后自己当了院长再做这些违法丧良心的勾当呢?”
我冷静地想了想,觉得纪恩语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薛臻的一条命已经落在手里了,我想二叔二婶也没必要再有隐瞒了。”
“恩柔姐,这个事我还想跟你提一下。”纪恩语坐直身子道,“我爸说,他没有杀过薛臻。”
“什么?”
我简直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了,薛臻因为发现了我二叔的秘密,当天就被人塞到废液池里尸骨无存。
“你那天不是跟我说过了么!下水道里的成分有异常——”
“是啊,我爸承认一部分尸骸确实是用这种方式处理的,但他说自己根本没有杀过薛臻。”
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会儿,脑子乱得连伤口都跟着痛了。
这时外面门铃响了,大概是外卖到了吧。
等郑好出去开的时候,我一愣,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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