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编一个玫瑰花圈,口袋里装满花朵;
麦尔夫人,麦尔夫人,您花园里的玫瑰花怎么样了?”
——
沐纯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
他茫然地盯着装修华丽的天花板,意识还停留在自己拼死翻越隔离墙的时候。
军医没有细说,但温斯顿先生应该救过那个军医。军医在上一次看到自己蓝色的血液时应该已经猜测到了自己异种的身份,但他帮自己隐瞒下来,并且在这次强制检测中再一次帮他瞒天过海。
沐纯觉得温斯顿先生虽然手中有枪,但他却不会乱杀人。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武器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伤害,而不是为了伤害别人。
那个军医告诉他逃跑的方法,对他说:“少校,我不会把你的样本送去检测,去c城吧。找到麦尔夫人,大家都叫她‘圣母’,她是个好人,会收留每一个善良的异种。”
沐纯逃走了,他从莱茵河下冰冷的河水中穿越了隔离墙。
少将没有骗他。即使他变成了细软的枝条还是很难穿过隔离墙,密集而细微的灼烧感还是刺痛着他的每一条神经,有一种不小心被泡进酒精里游不出来的感觉,令人窒息的纤维丝划破了他柔软的身体。
隔离墙上的阻断纤维疯狂地流入他的身体,沐纯的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他痛得痉挛,像是有东西要把他躯壳里的所有器官和血液都抽干。
非常疼,疼极了,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沐纯没有,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用尽力气翻过了隔离墙,又变成了温斯顿的样子,浑身湿透,倒在了隔离墙的另一边。
……
“孩子,你醒了吗?”
沐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努力扭转脖子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个穿着红色拖地长裙的漂亮女人,她修长而苗条,有冷白的皮肤,金色的及腰长发,尖尖的下巴,亮蓝色的深邃眼睛,食指上套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
她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中有一片盛开的玫瑰花田,玫瑰开得炽烈,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一条小路从中穿过,蜿蜒向远方。
“孩子,”女人温柔地扬起嘴角,轻轻拨开被子坐在他旁边,“我们在隔离墙附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是从k城那边逃过来的吗?你是感染者?”
沐纯一听到“感染者”这个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摇摇头,准备掀开被子起身。
女人按住他的肩膀,温柔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刚才我的同事给你做了身体检查,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现在还不能乱动。”
“您……能带我去找一个叫‘麦尔夫人’的人类吗?”
此语一出,沐纯懊悔至极,他的话好像生生把自己和“人类”分了个清楚。
可谁知道女人却说:“我就是麦尔,你在找我?”
沐纯将信将疑:“真的吗?”
“你要我怎么证明?”
正在这时,这间房子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麦尔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沐纯听到门外人的话,和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进来吧。”女人回答道。
青年拿着一个不怎么大,像是激光枪一样的东西,把这个东西交给女人后便出去了。
“我无法向你证明我就是你说的那个麦尔夫人,是否决定相信我是麦尔夫人是你权利。不过现在我可以用治疗仪帮你治疗伤口吗?”
麦尔夫人很好,她是个好人,大家都叫她“圣母”,她会收留每一个善良的异种。沐纯又想起了那个军医的话。
眼前这个女人从隔离墙边救下自己,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感染者,还要给自己治疗伤口……沐纯选择相信她是麦尔夫人。
“把胳膊抬起来,你的右胳膊这里有很严重的擦伤,用治疗仪的射线照射可以加速愈合。”
沐纯乖乖地把胳膊从被子里拿出里给她。
胳膊上的厚厚纱布被抽丝剥茧一样地拿开,然后有些暖暖的蓝色灯光照在他的伤口处。
“麦尔夫人……”沐纯小声道,“我的朋友说您是个好人,说您不会滥杀感染者,所以我才冒着生命危险,穿过隔离墙来找您。”
治疗完伤口,女人关掉射线。
“所以,你也是感染者吗?”
“我……我叫威尔·温斯顿……在k城的基地做……做安保工作,有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被玫瑰花的基因感染了,现在可以生出枝条。”
谎言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沐纯已经学会了。
“原来是这样……”麦尔转过去,把治疗仪放在桌子上,“听说k城在进行全民基因检测,所以你才跑过来的吧?”
“嗯。”
“你还真厉害,隔离墙可不是那么容易翻越的,刚修成的时候还有感染者可以过来,现在过来的大多都是尸体了。”
沐纯听懂,麦尔夫人是在说自己命大。
他坐起身来:“夫人,我可以暂时留下来吗?”
“当然。你是个好孩子,可以留下来。不过我过几天会去一趟别的星球,你可以自己在这里活动,有事情就叫刚才那个小哥哥帮你,他叫维卡。”
“别的星球?”沐纯的眼中忽然闪光。
麦尔微笑道:“要去一趟地球,那里有我们的科考站,隔段时间就需要有人去维护,有科学家常驻在那里研究,但是联盟这边也要派人过去慰问。”
沐纯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那么急切,可是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
“慰问……可以带我去吗?”
麦尔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对地球很感兴趣吗?那是高污染区,全是射线和黑辐,先别说我能不能带你去了,你不害怕吗?黑辐可是很恶心的。”
沐纯怎么可能害怕呢?地球是他的家,黑辐是他的温床啊……
“夫人,您能跟我讲讲……人类是怎么来到这个星球上的吗?”
“你说罗莎星吗?”
“嗯。”
麦尔好像并不好奇沐纯为什么不知道这段人尽皆知的历史:“唔……三百年前,地球上的资源日益匮乏,人类为了争夺各种资源而发动战争,各种结盟最终形成了世界大战的局面。
当时整个世界乱成一团,参军的或是本来就有资本的人好一些,他们还能有些吃的东西,如果只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基本上就只能盼望着炸弹不要从自家屋顶砸下来,然后企盼自己晚点死了。
据史料记载,曾有一段时间,每当人们抬头看天空的时候,都是红与黑的颜色,云朵不再是白色的,落下的雨点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落在本来就尸横遍野的土地上。
资源本来就已经临近枯竭了,人们还把它用作战争,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那时候,居于高位的一些人想了办法——逃去另一个星球。”
“他们找到了罗莎星吗?”沐纯问。
“是的。”
“人类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和地球环境……这么接近的星球呢?”
“很久之前就有国家发现了罗莎星,它和地球的大气成分和温度都非常接近,地表还有水源,有生命存在。但是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工具和方法,将地球上的所有人类都移民至此。”
“后来有了吗?”
麦尔夫人明明在陈述着一段沉重的历史,但却并没有沉重的表情。或许在当年的人类看来是痛苦不堪的事情,终究会化成史书上淡淡的几笔和纪录片里的几个镜头,后来的人们不会穿越时空感受到当时人类的痛苦。
沐纯的心情是沉重的。
“有一个传言,不可考据,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你要听吗?”
沐纯点点头。
“当时人类的高层制订了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plana,被叫作‘玫瑰计划’,意思是不管花费多少物力财力,国际救援队都会把地球上所有活着的人送来罗莎星重建家园。当时的政府信誓旦旦,人们充满希望。
地球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人们不可能在一片废墟上继续生存,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他们想象中新的地球应该是一片净土,当他们去了那里,就可以用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
这个计划实在是太美好了,所以人们才想要将新的地球命名为‘罗莎’,将这个计划命名为‘玫瑰计划’。”
“每一个人类都能去吗?不管贫富贵贱?”
“人生而平等,生命本不分贵贱。”
沐纯听到麦尔夫人说。
听到她这样说,沐纯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笑容,但是随机又消失了。
“但是人类抛弃了地球。”沐纯看着油画里大片的玫瑰花田说。
“只有一部分人类抛弃了地球。”麦尔说。
沐纯疑惑地看向麦尔夫人:“您说一部分?那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每一个人类都能来到罗莎星吗?”
在上一秒,他还以为碑林中最后一个人类是有希望看到救援队的。救援队最后没有来,但是他们仍然在努力寻找着仍然存活的人类。
他没有等到他的同伴来救他,那只不过是个意外。
麦尔道:“并不是。因为还有第二个计划,planb,又被叫作‘胚胎计划’。但是当然,政府向人们保证,这个计划几乎没有可能实施,因为生命平等,胚胎计划充其量就是‘玫瑰计划’的补充而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实施。”
“胚……胚胎计划?”沐纯念着这几个十分拗口的字。
“意思就是会筛选出一些‘基因优良’的人类,这部分基因优良人类的年龄分布在人生命中的各个阶段,有老人,有年轻人,也有孩子。这些人会带着地球上所有物种的‘种子’去罗莎星繁衍生息,因为他们的基因优秀,所以他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新的文明,并且建立出一个强大的联盟。”
沐纯想到自己明明在书中看到过,地球距离罗莎星有一亿光年,人类是怎么来的呢?
“人类怎样来罗莎星呢?和地球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吗?”
“超光速的飞行器,速度可以达到光的三亿倍,往返大约需要8个月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去罗莎星的人必须进入睡眠仓沉睡,不然身体会超负荷。”
“睡眠仓……”沐纯好像对这个东西有点印象,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传言说,地球上当时大约有五十亿人口,但是你知道通讯号的意义吗?”
“通讯器的号码吗?我的应该是……rk9187000。”
“每个人的通讯号都是唯一的,不会有人跟你用同一个通讯号,即使是死去的人,因为通讯号代表了这座城市的人口数量,城市中每出生一个人,通讯号都会上升一位。”
“人口数量……”沐纯突然反应过来,“九百万,k城只有九百万人口吗?”
“是啊,自人类移民至罗莎星,两百多年了,两座城市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万人口,剩下的人……”
麦尔没有说完,沐纯接了下面的话:“所以两百年前的人类高层最后选择执行了‘胚胎计划’吗?为什么?”
沐纯胸口上下起伏:“难道是因为‘玫瑰计划’出现了什么误差吗?失败了吗?”
“不。”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麦尔的眼睛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有两团炽烈的火光,燃烧又熄灭。
麦尔夫人接下来的话让沐纯呼吸凝滞,寒意入骨。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plana。”
一阵沉默。
沐纯从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他没想到基因优良的人类会抛弃剩下的同伴,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自诩优秀呢?
不过两百年了,地球上该死的人早就死光了,历史也终究会让真相变成人们口耳相传的谣言。
沐纯在黑暗的碑林同他站在一起过,所以他知道等待是煎熬的。同理心让恨意此刻在他的胸中悄然滋长。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玫瑰计划”,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生而平等”,人类对同伴的许诺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原来碑林里的男人注定等不到来接他走的“国际救援队”,但他却满怀希望,至死都相信有人会拉他出苦难的深渊。
“人类会重蹈覆辙吗?”
——人类是伟大的,同是又是懦弱的。历史总是轮回地、重复着上演。
他想起了温斯顿先生的话。
沐纯从深渊中走来,但是他却想回到深渊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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