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画里人
来到军机处，看到熟悉的同僚以及来往忙碌的画面，令温云深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得到片刻舒缓。
“温将军来了！”护军参领卫秋惊喜喊道。
他是军机处内官，生得白白净净，是家中唯一独子，虽然盼望自己能披甲上阵，但奈何不了父母，只能长留京城，这也成了他生平最大憾事。
所以他对温云深有一种信仰般的崇拜，温云深在战场上的豪情洒脱，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众人听见喊声，纷纷扭头看去。
那一道道目光里，多了许多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色，让温云深正要进门的脚步一顿。
“将军可是有几日未来了！”只有卫秋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将军燕尔新婚，想必有很多事要做，自是顾不上我们这里。”一位老臣呵呵笑道。
“今时不同往日，将军如今的身份也大有不同了。”有人附合。
“这份荣宠，古往今来怕是都没人能比得过。”
“咱们这些人呀，恐怕下辈子都指望不上。”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虽都用了玩笑的口吻，但句句话里有话，不言而喻。温云深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短短几日，似乎已有一堵高墙筑在这里，阻止他进去。
“不知今后我们该怎么称呼将军合适？”那老臣又说。
“将军就是将军啊，还能怎么称呼。”卫秋不像他们那么似是而非，在他看来，温云深还是那个温云深，一点也没变。
“卫参领此言差矣，温将军如今可是闲安……”那老臣张嘴便要说，却被温云深打断。
“诸位且忙，我还需去向皇上请安，先行告辞。”他拱手道。
“将军进来饮一杯茶再走吧。”老臣抬手示意，却并没有让出路。
温云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将军！”卫秋高喊一声，急急忙忙追上去。
那老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往地上唾了一口说：“堂堂武将竟学女子攀龙附凤，简直丢尽了我们军机处的脸！”
“你们瞧他身上那衣服，花里胡哨，哪有半分将军的样子，我看往后我们叫他王妃得了。”
“兴许他心里都盼着我们这么喊。”
“那往后就随了他的愿，那身战袍，我看他也不必穿了。”
众人如同泄愤般数落起温云深的不是，但在温云深面前时，他们仍然只能笑脸相迎。得罪不起的人，只能在背后嚼舌根，而所有流言蜚语，均源由不可控制的嫉妒。
若无嫉妒，何来诽谤！
温云深走在长长的宫墙下，初进军机处的喜悦已荡然无存，他怎会听不出来那话里的刺，根根扎心。
“将军！”卫秋从后面追上来，“我要将这些折子送去给皇上批阅，正好与将军一路。”
“皇上此刻恐怕不能见你。”温云深知道百里莲陌仍在殿里。
“那就有劳将军代为转交。”卫秋把折子递过去，一卷画轴从他怀中掉出，滚到地上摊开。他想捡起来，却因为太心急，将手中的折子洒了一地。
温云深蹲下来帮忙，当看到画中人时，他不由得一怔。
“这是……”
“我随意在街上买的。”卫秋一把将画拾起来，脸庞通红，很不自在。
“能否将画借我瞧一瞧？”温云深问道。
卫秋左顾右盼，神态扭捏，但最后还是犹犹豫豫把画递过去，说道：“不瞒将军，这画是我花五两银子跟人买的，画的是庆喜楼的头牌倌哥儿艳卿。”
画中人脸蒙轻纱，着了一件白色烫金纹的袍子，胸口懒散敞开，白皙皮肤若隐若现，墨发微卷，海藻般顺势披下，眉间贴着翠羽花钿，一双凤眸细长妩媚，即便在画上，也能让人感觉到风情荡漾。
他无疑是美的，那种带着妖娆的美，极具攻击性。
尤其是他眼角下的泪痣，犹如点晴之笔，给他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温风远也有这样一颗痣，一模一样的位置。
“你说他是谁？”温云深追问。
“艳卿，庆喜楼的头牌，前几日才来的京城。”卫秋急忙解释，“但是我没有见过，这画当真是我从别人手里买的。”
温云深看着画中人，纵使看不清长相，但眼角这颗泪痣，仍不得不让他怀疑。
“这画可否暂且借我一用？”他问道。
“将军喜欢便拿去吧。”卫秋挠挠头道，“人人都夸那艳卿风姿绝世，我也就是一时好奇，才将这画买来。”
绝世二字，让温云深脑海里不自禁浮起百里莲陌坐在岩壁沐浴晨阳的画面。
“多谢。”他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殿外，平公公来回踱步，拂尘在手上甩来甩去，显得十分急躁不安。当温云深走来时，他如同看见救星般迎上去，张嘴便道：“温将军，你可算来了，大事不好啊！”
“出了何事？”温云深向殿门望了一眼。
“方才皇上与王爷起了争执，将奴才们都给撵了出来，现在都不知怎么样了！”平公公抹了把冷汗说。
“争执？”温云深眉头一蹙。
“这天底下敢明着抗旨不尊的，也就只有王爷了。”平公公道。
“皇上下了何旨意？”温云深问。
“皇上体恤将军，想为将军分忧，奈何王爷硬是不肯受，白白负了皇上一片苦心！”平公公长叹一声。
他话音刚落，殿里就传出百里莲陌的声音：“皇上若再絮叨个不停，臣以后便再也不进宫了！”
“皇叔这是威胁起朕来了？”
“臣是提前说一声，省到时候皇上怪臣目中无人。”
“朕也是一番好心……”
“臣心领了，臣要回府喝燕窝粥了，告辞。”
温云深和平公公对视一眼，平公公满是皱纹的脸上冷汗如雨。殿门被打开，百里莲陌安然无恙走出来，看到外面的温云深时，唇角向上扬起，说道：“云深，跟本王回家。”
百里晔站在殿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皇上，这闲安王行事还是如此随性。”平公公在旁边小心翼翼道。
“不，皇叔今日已是破例了。”百里晔眉角微抬，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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