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赤发鬼为丹掷万金
“什么想不到的用处，展开来讲讲啦！”
鬼怪们方才已经看见了伍子戈的面容，便分外有耐心，等着鬼老二介绍。
那老头子反而卖起了关子，把惊堂木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轻敲，像个说书先生似的，徐徐讲开了。
“天地混懵初开，乾坤灵息孕育了第一群先天神族。”
“神族五行俱全，是六界的主宰。原因嘛……就是他们的本源丰润、气海通畅、丹心珍贵。”
人马怪不耐烦道：“谁要听那群神神叨叨的历史，说卖品、说卖品！”
伍子戈瞳孔骤缩，他大概知道鬼老二要说什么了。
果然……
鬼老二老神在在地说：“这世间不论冥修、魔修，都是后天演化而来。离不开那祖宗倍的乾坤养元、培元，若是有神族本源助力修行，当会像神一样突飞猛进，如竿头直上、日新月异。”
“可惜啊……天上那些神都是咱们触不到的人物，就算遇上了，谁愿意分你本源？”
“今日这人便是我们阁主亲自找寻，奉予各位的臻品。他修为已过金丹期，丹心里蕴含全部本源。只要买回去、剖出来……”
“啧啧啧……”
鬼老二摇着头，以示未来难以计量，把想象的空间赋予这些鬼怪。
一个狗头怪抠着脑袋说：“我的妈呀，阁主这是抓了个未成年的小神？”
其他的鬼也颇为不解，直问道：“可别得罪了天上那群人物，这卖品到底什么来头？别金丹没得到，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诶~~”鬼老二摇着手指头说，“玄武阁拍卖，不问来处。只告诉你们尽管使用，他是孤子，没什么神明庇护。”
已经有鬼听了进去，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家当了，也有不少只是看个热闹，不敢出价。
可是纸人却迟迟不端着托盘去收筹码，鬼老二还在摇头晃脑地说些金丹如何使用、如何裨益修行的话。
人马怪又不耐烦了：“鬼老二，你拖时间，莫不是阁主后悔了，想留着自己剖？”
那声音就像在说剖一条鱼似的，残酷而天真，倒是给伍子戈长见识。
鬼老二还没答，玄武阁门板忽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一个高达九尺的身影闯了进来，一头红发飞在脑后，满脸凶悍地喊道：“今日这场子，本君包了！！！”
“汀澜？”伍子戈听到了萧烛在他耳边说话，自己也认出了撞进门的鬼。
赤发鬼一进场，不少看热闹的小鬼忙着给他让道，他身躯又魁梧壮硕，着实在鬼群里挤出了一条缝，一屁股坐在一张桌案上。
不过鬼界的贵族就不太服气了，颇为鄙夷地说：“四殿魔君少耍你魔界的威风，此地是鬼界，当按照鬼界的规矩办事。”
“来者是客嘛……”鬼老二反而招着手，和声劝道，“玄武阁没有包场之说，欢迎六界豪杰前来。咱们阁主，只认钱的。”
百里汀澜翘起一条腿踏在板凳上，也不为难人。
他豪迈道：“坐下坐下，认钱就认钱。听说今日这卖品有美人，有碧血丹心，皆是本君喜爱的。鬼老二，还不快介绍介绍！”
伍子戈在面具底下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美人是美人，却是以徒手掐死他为目标的北辰王。
丹心是丹心，但是是帝君义子的丹心。
他反而巴不得百里汀澜把他们买下来了。
此时赤发鬼的目光正落在伍子戈脸上，眼神忽然转变，从好奇转为了憎恶。
好像看见了他极为讨厌的东西一样，根本没认出来伍子戈。
百里汀澜眯住眸子，眉心都皱出一条深印。
这表情很熟悉，伍子戈恍然回神，才想起前世百里汀澜看他的神色。
想起最后那一天，正是百里汀澜剖了他的丹。
碧血丹心……
伍子戈忍不住推敲起来——萧烛隐匿了身形，所以幕后的布局人不知道他是有人保护的。
此刻他脸上被罩了一张面具，这面具真的好像许世芳脸颊上那一张，使得他也有了一层难以辨识的假面。
如果，百里汀澜顺利买下了他……
如果萧烛不在，他这辈子是不是又被赤发鬼剖心了？
伍子戈越想越觉得对上了，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复杂关系网下的真相，将要浮出水面。
或许找出玄武阁掌事，就能发现前世被剖丹的事实背后，隐匿了什么恐怖的真相。
他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绝不是萧烛想要他的丹。
而百里汀澜，或许是恶毒，也或许，是被利用了……
赤发鬼只是一枚棋子。
伍子戈全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只知道纸人穿梭在人群，已经开始收筹码了。
百里汀澜瞧着面前的十根羽毛，又摸了摸腰侧储物的玉佩。
他朝着“美人”的大腿看了一眼，捻起几根羽毛又放下。
他再朝着伍子戈看了一眼，最终闭着眼睛，下了决心似的，交了整整十根羽毛，已经打到了价格顶峰。
四殿魔君要用万两黄金购买这颗“碧血丹心”，宁肯不要美人。
伍子戈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值那么多钱的。
可还是那个问题，赤发鬼修为已经很高了，现下只能通过吞噬同类再提升。
蕴含灵力的丹心对他而言没有用处，阎王能用是因为阎王半神半鬼。
萧烛不屑地笑了一声，传声道：“本尊倒是要看看他打什么主意，要用这丹心去讨好什么人。四部的家底都要被他败光了！”
伍子戈也想说点什么猜测，去发现自己不能传声，嘴唇也被面具卡死，发不出别的声音。
他只能等着鬼老二一一唱价，还没到赤发鬼，却收到了另外的十根羽毛。
“鬼界五殿黑无常，代阎罗王出价万辆黄金，附加一句话——筹码不够用，总之比最高价再多万两。”
黑无常站在厅堂最后，摘下高顶的帽子，向众鬼鞠躬致意。
百里汀澜一听这话就急了，拍着桌子说：“阎罗王自己没到场不算吧？打满筹码已是极限了，哪有附加的规矩？”
“魔君稍安勿躁，阴阳市不归属鬼界管辖，只认钱的。”鬼老二面带荣光，颇为自豪地说，“或者您可以说个附加加——比阎罗王再多万两。”
百里汀澜哪来那么多钱？
四部本就是聚集着饿鬼的贫穷地方，他又不肯向那些可怜鬼收取税赋。
手头的钱还是偷偷跑到凡间，去给自己陪葬的棺材里翘出来的，或者进了将军府，拿走了往年藏在桌子腿儿里面的私房钱。
自己盗自己的墓，自己偷自己家。然后在魔界剥削贵族，贴补饿鬼。
大概只有百里汀澜干得出来了。
鬼老二的话说得他心头火起，脾气又上来了，大吼道：“要么阎罗王亲自来提，要么就是不能坏了玄武阁规矩，你得卖给本君！”
曾经刚死的时候啥也不是，他自然怕阎罗。
而现在十数年后，百里汀澜正愁没个机会找阎罗打一场比比实力呢。
鬼老二大退一步，两个纸人也把伍子戈搬了下去。
老头指着幕布上一行字，一言不发，就算给了百里汀澜解释。
玄武阁是有“买主本人到场，概不赊账”的规矩。但那幕布上还写着“一切解释权归阁主所有”。
所以阁主若是要改规矩，本人不来也是使得的。
百里汀澜气得满脸通红，回头望向了黑无常。
无常鬼又戴回了帽子，点头哈腰道：“魔君、魔君，我只是个替鬼君办事的哈。您消消气……”
话音未落，鬼老二怕他忽然闹腾，想撤了。
百里汀澜坐着的桌子骤然坍缩成纸，但由于他两腿没落地，便摔了一个屁股蹲。
这一下可不好，布景变纸，说明阁主不做这个生意，要赶客了。
其他的鬼怪都迅速退了出去，怕被纸房子关在里面。
百里汀澜却觉得受了羞辱，站起来便掷出手里转的一颗保定球，朝鬼老二头上打去！
还未打中，铁球在半空被击落，忽然砸到了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萧烛见局势已经不可控了，索性一手提了一把椅子，把阿尔和伍子戈拖行着，呵斥道：“汀澜，你又办好事！”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听声，百里汀澜就知道是尊上。
他手里还剩了一颗保定球，一时不知道丢是不丢。
而那鬼老二明显慌张起来，抬手挡着说：“谁抢，谁抢？！”
“这是你玄武阁敢卖的人吗？！”萧烛依然没有现身，掐指一道变声咒，给自己换成了帝君的嗓音。
毕竟不论是他抢人还是赤发鬼抢人，鬼界最后都会告状到敖桀帝君那里去。
那不如伪装是帝君抢人，省了一个流程。
萧烛提着两把椅子，把阿尔隔空抛到了赤发鬼手里。
临走前，他回头对鬼老二一字一顿地说：“本座不管玄武阁掌事何许人，若是再敢打本座麟儿的主意。便等着整个阴阳市都被端掉！”
说完这句饱含威胁的话，萧烛脚底踏风，载上赤发鬼，出了这逐渐变成纸楼的屋子。
等过了结界他才显出身形，百里汀澜还在左顾右盼，惊慌道：“帝君呢？什么麟儿？帝君他老人家也来了？！”
萧烛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如此严肃的神情配在如今过于年轻的脸上，气闷有余而威慑不足。
“帝君没来！”
百里汀澜在云里磕到他脚下，憨里憨气地说：
“嘿嘿，只听帝君说尊上修为有损，出关了，我还没来得及到墨辉山拜会。这不，给尊上寻礼物去了。”
原来他宁可不要美人，也要给萧烛拿到碧血丹心。
萧烛提着不能动也不能发声的伍子戈，像是提着个木偶娃娃。
他冷声问道：“所以这是你给本尊的礼物？”
“当然！该剖了丹给的，没想到碰上，让尊上逮了活的。”百里汀澜说起这拍卖物就像在说一只兔子一样，讨好道，“若是有他，尊上跃升神魔之上，修为恢复，或能重返神界了！”
萧烛还真被他气出了神息龙影，一条烛龙升在背后，狞髯张目地瞪着百里汀澜。
萧烛把伍子戈脸上的面具撕扯下来丢到云间，用极沉的声音说：“汀澜，你再看看呢？”
“噢哟！”
百里汀澜看清了抢来的人，膝盖一软又跪下，甚至抱住了萧烛的小腿。
他差点把尊上的宝贝徒弟给活剖了，方才听到“麟儿”都没反应过来。
百里汀澜自知无脸，埋着头说：“尊上……怪不得我啊。是是是……是伍子戈自己跑来给我说，阴市有卖奇物，可让我将功补过赠予你的。”
“我、我都差点来晚了……”
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了似的，说：“这……这谁在跟我玩儿真假伍子戈？”
萧烛又被气笑了。
百里汀澜指着伍子戈的脸说：“还有……他怎么戴着许世芳的面具啊，就像变了张脸似的……我真没看出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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