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西风日暮更纠缠
百里汀澜御着刀,他性子急,速度快,刀上风声也大,吹得衣摆猎猎飞舞。
见伍子戈扶着萧烛,便大喇喇地说:“伍晔,你如今修为也不差,该自己学着御物了。不然尊上一倒下,你岂不是连带他回家都成问题。”
伍子戈在风声里说:“不是不会,而是不可。”
“有啥不可?”
问完以后百里汀澜才意识到,伍子戈的灵武是笑命刀,刀里藏着敖白帝君的遗志,那怎么御得?
如果他御刀飞行,就相当于把当今帝君的爹踩在脚底下,于情于理都不和,甚至也不能对刀灵不敬。
“还真是麻烦,幸好我没惹上这么有来头的武器。”百里汀澜想了一会儿,直到快进魔界了,才说,
“等你师尊蜕完壳修养的时候,我带你去捕一只神兽吧。有没有机缘看你了,我可不想什么时候尊上病了,你就像个凡夫俗子一样,只能把他往背上背。”
伍子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还是赤发鬼吗?
百里汀澜居然好心到这种地步,要带他去猎捕神兽当坐骑?
“看什么看?你喊本君一身四叔,又是尊上大徒弟。虽然长得欠扁了一点,但人似乎,还不错。”
百里汀澜记着两年前伍子戈传话的恩呢,气鼓鼓地说:
“别显得本君抠抠搜搜的,每次锐儿过生辰都送了礼,但还什么都没给过你。你且说,敢不敢去嘛!”
伍子戈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他拱起手,磕磕巴巴地说:“四叔,四叔威武。”
“待你师尊好一点,不然我分分钟把你剖了做下酒菜!”百里汀澜又威胁道,
“龙族蜕壳不是易事,需要你日夜不休、寸步不离地照料。若是不成功啊,你就把自己的元丹取出来给你师尊补身子吧。”
伍子戈打了一个寒颤:“四叔您还真是古今一辙、依然故我呢。”
他说的前世那个赤发鬼剖他丹,不过这个百里汀澜听不懂。
“什么文绉绉的假把式,以后在本君面前少来!需要帮助尽管说,尊上要强,莫把蜕壳的事透露给他人了。”
伍子戈嘟哝道:“我还怕你走漏风声呢。”
“你说什么?!”百里汀澜狞髯张目地瞪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四叔再见。”伍子戈落在墨辉山摆摆手,“一路顺风,祝你顺利把那个假的我给抓回来!”
告别了聒噪的百里汀澜,他才仔细去看萧烛。
今日师尊果然没有强打精神,一路上半昏半醒的,手臂也搭在伍子戈肩头,落地时摇晃了一下。
“云溪殿,绒毯。”他指了指云海的另一边。
伍子戈走了两步,便发现萧烛脚底发软,似乎跟不上。
他想了想,忽然把人放在臂弯里,打横抱了起来,在手里颠了颠。
“师尊好轻,或是我长大了。”
伍子戈满意地跨开步子,踢开云溪殿门。
他听到外面细碎的声响,有鸟雀撞在了墨辉山的顶上,那里被下了一道透明禁制。
想来是百里汀澜为了防止他人闯入,特意增加的结界。
毕竟萧烛曾经设下的结界可以容纳鸟雀通过,熟人拜访,只是外人不能来而已。
“回家了,师尊放心睡吧。”
伍子戈把萧烛放在内殿的床榻上,柔软的云被一下就裹着他了。
他刚要起身,忽然被一只龙爪子挂住了袖子。
伍子戈低头,只见萧烛半阖眼眸,睫毛像轻蝶一样颤动,细声说:“放地上……一会儿,睡着了要变真龙。”
“嗯。”伍子戈可算知道为什么地毯那样厚了,便又把人搬了下来。
萧烛才方躺下,又手脚并用地抱在了伍子戈的手臂上。
他脆弱且敏感地说:“伍晔……伍晔,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我只是去看看萤灵草……”伍子戈只得低低哄道,“马上就回来,带着灵力回来。别怕,我在呢。”
萧烛似乎受到了一点安慰,终于松开一只手和一只龙爪。
他发出一声稍显稚嫩的龙鸣,在伍子戈出殿门时才变成了人声——
“我,等你。”
伍子戈走出云溪殿,驻足在云海旁,阳光甚好。
一大两小萤灵草还在欢快吐息,那些灵力飘在半空,极好采撷,伍子戈拢了许多在锦囊里。
忽然,他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哼哼,似乎说着人话,便低头找寻。
满地都是苍梧花,脚底一个声音在说:“他喜欢我……他喜欢百里汀澜……他喜欢我……他喜欢百里汀澜……”
伍子戈这才发现,最大的那颗萤灵草长出了灵智。
因为他曾经扯着花瓣坐在旁边念叨过师尊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赤发鬼,所以萤灵草听见了,有样学样,不断重复这句话。
“闭嘴,闭嘴!”伍子戈捂了一下那根草,又怕捂坏了,连忙放开。
没想到萤灵草换了道声音,更轻快地唱了起来:“伍晔,你知道我为什么醉吗……伍晔,为师有话告诉你……伍晔、伍晔……伍晔,其实我……”
后面的听不清了,萤灵草学得不太明白,却是萧烛的语气。
伍子戈愣在原地,想了好久才明白。
——师尊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却讲不出口,于是自己在云海边练习过,被这学舌的草儿听了去。
“还有呢?”伍子戈低声问道,并靠近了。
萤灵草说:“闭嘴。”
伍子戈:“……”
他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阳光都藏到了云层里,也没听见别的。
“伍晔……”
此回是内殿的萧烛真的等不住了,在叫他了,他只好快速换了身入睡时穿的衣衫,赶回去关闭了云溪殿的门。
伍子戈忽然福至心灵的意识到,萧烛喊敖锐的时候,总是叫的“锐儿”,带着慈爱。
但只有帝君喊过他“晔儿”,而师尊每一次都叫的大名。
为什么?因为他比敖锐成熟吗?
还是别的?
伍子戈越想越觉得心跳怦然,又在脑子里告诉自己稍安勿躁。
反正,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和师尊独处、共度,这是此前都没有过的。
萧烛蜕壳时候会神志不清,说不定能套出许多话呢。
伍子戈信心满满地走进了内殿,只见萧烛躺在毯子上,衣衫早已解乱了,似乎还滚了几圈。
伍子戈忙赶过去把人扶正,又拿了玉枕下来垫着。
没想到萧烛一碰到他就像见了救命稻草,拉着伍子戈的手往自己背上伸。
“很痒……老壳,痒痒的。”萧烛说。
伍子戈要被那嗓音里的索求意味撩坏了,心里转瞬装了无数旖旎的想法,手却老老实实摁到萧烛背上。
他挠了挠,问道:“这里吗?”
“嗯。”萧烛像只猫儿似的往他手指下蹭了蹭,转而就冷酷地说,“把这鳞,掀开。”
伍子戈陡然收了手。
果不其然,萧烛身上类人的皮肤缓慢变成了龙鳞,泛着灰白的色泽。
但那下面还连着皮肤组织,并未完全长开,所以他觉得痒。
百里汀澜说按照他给守宫蜥脱皮的经验,这时候是决不能强行撬开的。
就像人类的疤一样,得等到自然脱落,否则就会留下伤口。
萧烛见伍子戈不依他了,便浑浑噩噩地往自己背上摸,想找到那片鳞甲。
伍子戈箍住了他的一双手,柔声哄道:“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怎料到,萧烛忽然爆发力气,一把掀开了他!
方才的温存荡然无存,萧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还是没忍住,想去掀开那片鳞。
伍子戈神色一凛,知道这几天怕是都不好过。
他猛扑过去摁住萧烛,再次把他两只手腕抓在自己的虎口处,低声说:
“师尊,清醒一点。还没到时间,再等等!”
萧烛浑然没有听进去,一把挣开。
衣衫随着他的动作簌簌铺到氍毹上,身上的皮肤时而白、时而化为龙鳞,状态已然不稳了。
伍子戈什么都看见了,比他洗澡的时候看得更为清楚。
而且那时候他不敢看,此时却不得不看。
他看见了那片逆鳞,看见了发痒发光的背脊,还看见了羊脂玉一样的修长双腿,和那些平日都隐藏在衣衫下的风光。
他空咽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放空,好像有热血直冲到头颅,只觉得呼出的都是浊气,烫得骇人。
萧烛还在痛苦地找鳞,伍子戈再次扑上去,把他背向自己,死死按在地毯上。
“师尊,我把薄被给你盖上,你别再挣了。”
伍子戈掩藏不住自己的语气,终于本性暴露地,在萧烛耳边低道,“否则……弟子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啊……”
——你如此虚弱。
在那阵耳畔的热风里,萧烛似乎找回了一点神志。
他睁眼的时候眸色清明,倒是看得伍子戈一顿,差点蹦开。
“就这样,别让我乱来。”萧烛在短暂的清醒里嘱咐道,
“我还会说很多错乱的话,年轻时性格倔强、脾气也不好。但我不会伤你,你记着,我说什么你都别信,要到三日后才能蜕壳。”
伍子戈也清醒了几分,把榻上的薄被拿了下来,盖在萧烛身上。
他有点后怕,方才说了那样的话。但又想到上一次在云溪殿,身体早就昭示了自己的想法,萧烛也没打他。
伍子戈觉得蜕壳不仅仅是他和萧烛的争斗,还会是他和自己的战争。
要安守本分,不能趁人之危;要保持坐怀不乱,不能色令智昏。
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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