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苦幻之间5
眼前又是一亮。
洛四钏回到了神社。
她还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而门禁闭着。
洛四钏怔怔地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东西。
很显然，那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那就是苏锐欲口中的，洛枫竹和权帝的第二次见面。
洛四钏并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权帝。
她觉得自己是个人，而权帝却是一个神。
但她无法否认，她刚刚在那段记忆里，和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共感了。
体会到祂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带有的……
好奇。
洛四钏忍不住动摇。
她到底，算是什么？
洛四钏咬着牙，扭头转向下一个房间。
挂着的面具是纯黑的，最中央漆有一个火苗燃烧的图案。
门上画的背景是一栋医院，下方则是黑色的人影，密密麻麻，他们肢体扭曲，但都虔诚都朝着天空的方向祈祷着。
天空上，有一株被一双手捧住的火苗。
门开了。
眼前再度一亮。
“滴——滴——”
洛四钏很熟悉这个声音。
行舟四号精神病院特有的监测异梦病人的情绪波动值的仪器所发出的声音。
她在禁区时，每一天，起码有三次会接受监测。
而现在，被监测的对象仅仅只是一个婴儿。
洛四钏仍然飘在空中，看不见自己身体。
她看到洛枫竹抱着一个婴儿坐着，对面是聚精会神的陈宵弦和一干洛四钏并不认识的人，年轻的年老的都有。
陈宵弦比起洛四钏印象中的样子年轻了很多，他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正坐在仪器前面惊讶地看着测量得出的数据。
他一边看还一边惊叹：
“不可思议……没想到药剂真的有用……”
“她现在，真的有情绪波动了！”
洛枫竹平静地抱着怀里的婴儿，语气也很平缓：“玥神的大军还有多久到？”
一名中年男子面色严肃：“预计半个小时。监测到黑雾已经出现在了u市。”
洛枫竹垂下眼眸。
“枫竹，”陈宵弦叫了他一声，“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洛枫竹轻轻牵起婴儿的手，朝她笑了笑。
婴儿眨了眨眼睛，也笑了。
洛四钏看着，明白了那个婴儿是谁。
是她。
亦或者说，被盗走后的她。
洛枫竹只是说：
“以后我会改名洛枫竹，以后再无宋家。”
陈宵弦皱眉：“你姓洛？”
“是。”洛枫竹看着怀里的婴儿，那双黑色的眼里藏有太复杂的情绪，“……是我背叛了祂。”
陈宵弦死死看着他：“枫竹！你没有做错，你要是不这么做，我们都要死！”
洛枫竹只是轻声说：“宋家人已经死完了，到我这里结束吧。这一次过后，就当我战死了吧。”
其余人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流泪。
一位中年女人忍不住抹眼泪：“你和你父亲……都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
霎时间，洛四钏回想起了学校有关入侵历史教学的课上，教科书上的一行字——
「宋家，五代一线抵抗入侵人类家族。」
「最后一代人，已全员战死。」
所以……洛枫竹，其实是宋家人？
洛四钏还在回忆，洛枫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帮我照顾好她，我去见玥神。”
陈宵弦下意识想拦住他：“你现在这个状态……”
洛枫竹直接打断了他：“除了我，谁还能去？”
陈宵弦沉默了。
最后，全场所有人都静默无声地看着洛枫竹把那个婴儿放在床上，让陈宵弦好好照顾她，而他自己却孤身离开了。
洛四钏看着洛枫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很痛苦。
她好想走过去，好想像从前那样只是趴在洛枫竹肩膀上，冲他叫一声“哥哥”，然后他就会轻轻扭过头，朝她笑——
「“钏钏。”」
而现在，都是阴谋。
洛枫竹，背叛了权帝。
也背叛了她。
隐藏在他笑意之下的，只有□□裸的利用。
离开这扇门，洛四钏紧紧抓着手里的剑，来到了第三扇门前。
面具是白底彩纹面具，纹路很扭曲，也不流畅，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在一片空白中胡乱涂上了色彩。
门上的画是一个高大黑影牵着一个小人影。
洛四钏面无表情推开这扇门。
“钏钏，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洛枫竹牵着还很小的洛四钏站在一栋别墅前，那是表世界他们的家。
年纪还很小的洛四钏穿着条白裙子，抱着个熊玩偶，没什么表情地任由洛枫竹牵着，也不说话。
洛枫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她不回应，自顾自推开大门，牵着她走进去。
家里和未来洛四钏住的样子不太一样，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仆人，看起来难免空寂。
洛枫竹牵着她走上螺旋楼梯，上了二楼。
洛枫竹蹲下来都还是比那个时候的她高一点，他牵起小洛四钏的一只手笑着问她：“你想住在哪个房间？”
小洛四钏挣开他的手，抱着熊玩偶“噔噔噔”跑到了一个房间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洛枫竹站起来走了过去，拿出钥匙打开了。
那个房间里很空，一个家具都没有。
小洛四钏仍然面无表情。
洛枫竹又去牵她：“今天工人会来搬家具，我们先住酒店，明天就能住进来了。”
这一次小洛四钏没有挣扎。
洛枫竹蹲下来，轻轻抱起她，然后走出房间，下楼出了别墅。
他带着她去见邻居们，抱着她和邻居们问好，邻居们都会笑着说：“这是你的女儿？长得真好。”
洛枫竹会笑着摇头：“不是，我是她哥哥。”
“哦，这样啊，你家里就你一个养这小姑娘？”
“对，我工作又忙，之后要麻烦大家帮我多看顾一下钏钏。”
邻居们连连说好。
这一片是c市安全率最高的地方，有史以来发生入侵的次数只手可数，因此地价也高得离谱，能住进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洛枫竹一个人能住进来，还这么年轻，显然是年轻有为。
邻居们也会尝试调戏一下小洛四钏。
这个时候，小洛四钏如果被洛枫竹抱着，就会面无表情地抱住洛枫竹的脖颈，把头扭过去不理人，如果是站在地上，就会抱住洛枫竹的小腿，还是把头扭过去不理人。
洛枫竹就会和邻居解释：“她有些怕生。”
小洛四钏还是面无表情。
第二天，洛枫竹带着她去了她的房间。
那里面已经摆满了家具，地上还摆着很多玩具。
小洛四钏甩开洛枫竹的手，自顾自坐到地上开始玩玩具。
洛枫竹慢慢走过来，蹲着看她：“钏钏，喜欢吗？”
洛四钏保持沉默，没理他。
洛枫竹无奈地笑了。
然后他朝门口挥了挥手，一个仆人送来了一个很大的礼盒。
洛枫竹把礼盒打开，拿出里面比小洛四钏整个人都要高两倍的巨大熊玩偶：“钏钏，搬家快乐。”
小洛四钏眨了眨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直接扑到了玩偶身上。
洛枫竹笑了。
“洛……洛……”
洛枫竹一怔。
“洛……”小洛四钏皱着眉，慢慢地说话，“洛……粉……奉……祝。”
说的既不连贯，也不准音。
但洛枫竹还是毫无预兆地想要落泪。
小洛四钏抱着玩偶，仰着头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哥……哥哥。”
洛枫竹眼圈周围红了。
他轻轻抱着小洛四钏，低声说：
“嗯。”
这个回忆也结束了。
洛四钏回到神社，只觉得累。
她靠着门，感觉到有一种难以掌控的劳累感。
她到底该怎么做？
洛枫竹？
可无人回应她。
最终，洛四钏只能慢慢走向下一道门。
这也是最后一道门了。
面具是纯黑，下部满是金色玫瑰纹路。
画则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左边是没有五官的普通女人脸，穿着白裙，右边则是脸上开满金色玫瑰挡住五官的女人脸，穿着黑西装。
洛四钏知道，这是她。
她打开这扇门。
天空一片阴沉。
洛家别墅的花园里，洛枫竹和陈宵弦坐在一起。
陈宵弦一脸担忧：“她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预料。”
洛枫竹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枫竹，把她送去安全区吧。”
“我们无法保证她现在在表世界是安全的。她这一次被神明入侵了，说明已经有神知道她的身份了！”
“把她送去安全区，也许会有一线转机，那里不会常有神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洛四钏会不适应那边，但是你想一想，她是权帝啊，她肯定是能活下来的。”
洛枫竹还是没说话。
陈宵弦有些着急：
“你这么拖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她现在必须要找回权帝的力量了！她必须要知道真相才行……真神那边的异动已经很明显了，祂们马上就要大举入侵了。”
“洛枫竹，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对洛神产生了亲情。”
“祂是神！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洛枫竹闭上眼睛：“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
“……那就，送她去吧。”
说完这句话，洛枫竹起身离开。
陈宵弦在原地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也还是无奈地离开了。
洛枫竹则是进入别墅里，上了二楼。
结果他刚刚走上去，立刻就有一名仆人焦急地跑过来：“洛先生……”
洛枫竹蹙眉：“我知道了，你们都走吧。”
仆人们零零散散地走了。
洛枫竹孤身走进浴室。
偌大的浴缸里，泡着一个人。
黑发飘在水面上，黏在脸颊边。
双眼空洞无神，白裙子在水里起起伏伏。
洛枫竹走近浴缸，轻轻叫她：
“钏钏。”
洛四钏没有给予回应。
那双眼睛空洞得可怕。
洛枫竹蹲了下来，轻轻牵起洛四钏泡在水里的一只手。
“不要怕，哥哥永远在这里。”
洛四钏还是没有回应。
洛枫竹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眶。
一片狼藉的浴室里，洛枫竹低头，忍不住双手捧住浴缸里洛四钏的脸。
他落泪了。
然后就着泪水忍不住吻了她。
飘在空中的洛四钏忍不住也想落泪。
原来洛枫竹是爱着她的。
但这种爱并不愉悦。
它让他们都痛苦着。
这种痛苦，也许延续了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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