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苦幻之间13
第二天，洛四钏是被甘雨星叫醒的。
可能是昨晚实在太累了，洛四钏醒过来神志都还不怎么清醒，甘雨星帮她收拾妆容的时候她都还在一直眯着眼睛打瞌睡。
走路时小腿肚子颤个不停，洛四钏走得很艰难，还是只能让甘雨星帮忙扶着走路。
公主很快也来了院子，看见洛四钏后先一皱眉：“你脸上的伤都还没好。”
洛四钏摸了摸脸：“很明显？”
“一大片红痕。”
“那也没办法，只能这样这样了。走吧，按规矩要先去见见玥矢玉城。”
自从嫁来了这里，洛四钏明天的日常就是去和玥矢玉城问好，然后在院子里无事闲逛。
今天她也照旧去了玥矢玉城的院子，跪坐在榻榻米上喝了一口甘雨星泡的茶，默默等玥矢玉城。
玥矢玉城走过屏风，看见洛四钏后先是顿了顿，然后跪坐在了洛四钏对面：“夫人的脸怎么了？”
洛四钏很平静地回复他：“出门摔的，脸着地。”
玥矢玉城的神情一瞬格外复杂。
洛四钏根本不在乎自己在玥矢玉城心里面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形象，表现得很坦然。
玥矢玉城一时无话，洛四钏也没有开口。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玥矢玉城轻声说：“夫人近来似乎和泷君走的很近……”
洛四钏平静地说：“他是你派来的人。”
玥矢玉城又说：“我指的不是说泷君保护夫人这种分内的接近……”
洛四钏却好像是误会了玥矢玉城的意思，喝了口茶点了点头：“我脸上的伤跟泷没关系，你不用为了这个责罚他。”
玥矢玉城：……
最后，玥矢玉城只能更直白地说：“泷君之前是不是就和夫人认识？”
洛四钏听到这里，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把泷代入公主，总是会忘记现在她这具身体和泷还有一层情人关系。
看来是玥矢玉城发现她和泷有哪里不对劲了。
她放下手里的茶，然后扶了扶袖子，神情平静。
“哦，我在嫁给你之前就和他两情相悦了，他现在是我的情人，你之后不要随便使唤他了。”
玥矢玉城：？
玥矢玉城咳嗽两声：“咳咳……夫人，真是……”
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无论说什么现在这个情况他都显得有点憋屈。
“玥矢玉城。”洛四钏的声音很平静，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尖锐：“你在想什么，我知道得很清楚。”
玥矢玉城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他沉默两秒，说：“你想说什么？”
“成神，不是那么好的事情。”
“你在得到一切的同时，也会失去一切的。”
玥矢玉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我活着的目的就是成神。”
两个人是完全摊开在面上说了。
洛四钏忽然换了个问题：“你猜到我的身份了吗？”
“你是哪个区域的神？”
玥矢玉城果然猜到了，毕竟洛四钏也一直没有隐藏过。
“这个不重要。”
“我现在只告诉你，现在你的身边统共有三个神。我不算在其中，因为准确来说，我不是神。”
玥矢玉城瞳孔放大，表情格外冷硬：“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有神想让我看一些东西。”
“看发生在你身上的，过去了的，亦或者未来将要发生的。”
“我的人生，难道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出戏？！”
“不，不是。”
洛四钏慢慢起身，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在神眼里，所有人的人生，都是戏。”
“包括我。”
洛四钏离开了。
洛四钏回了自己院子。
她不在乎说这些话产生的后果，毕竟这里只是幻境。
而且她看着玥矢玉城胜券在握的模样，忽然觉得悲凉和可笑。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想打碎玥矢玉城这妄想。
你的成神，也许是神明的怜悯。
她过去也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握。
直到发现她走过的地方都是人为拉动的痕迹。
无论她是权帝，还是洛四钏。
“洛四钏。”
公主和甘雨星已经等在了院子里，看见走来的洛四钏后叫了她一声。
公主说：“我找到了进玥矢家主和夫人的院子的入口，我们潜入进去，走吧。”
洛四钏抬眼看他：“现在？”
“事不宜迟。”
三人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洛四钏换了更方便的衣服，跟甘雨星他们一起前往玥矢家最深处的庭院。
最后，他们三人停在了一堵极高的墙外面面相觑。
洛四钏看着公主：“你怎么进去的？”
公主指了指旁边栽着的一棵巨大樱花树：“爬上去，翻到墙上，然后一跳就进去了。”
洛四钏抬头，看了眼接近两米的墙高，沉默两秒后说：“先不提我这身体能不能爬上树，我觉得光是跳下墙这一步我就会摔死。”
公主又说：“没事，你尽管跳，我在下面接着你。”
洛四钏选择相信他。
公主最先上树翻进墙，身手非常熟练，洛四钏怀疑他以前是爱丽丝的时候可能没少干这种事。
毕竟那个时候的爱丽丝总是很躁动。
洛四钏第二个上树，甘雨星帮忙扶着她让她好不容易爬到了树干上，然后又晃晃悠悠爬到了墙上。
洛四钏看了眼下面的公主和地面，说：“接好了。”
一跃而下，公主没有食言，稳稳当当接住了她。
公主把她放了下来：“怎么样。”
洛四钏脸色有些痛苦：“你这身体肌肉太紧实了，一下子咯上去有点痛。”
甘雨星也被公主接住稳稳当当落了地，脸色也有些痛苦。
公主回答：“是你们的身体太孱弱了。”
洛四钏点了点头。
如果是她本体，她直接从二楼跳下可以毫发无损。
这院子看起来虽然整洁，但细看就能找到杂草，显得很寂寥，像是那种被遗忘已久的地方。
公主带着她们往里面走，洛四钏随口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又怎么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玥矢家主的？”
公主沉默两秒，刚刚好带着她们走到了走廊上一个房间的门口。
公主回头看着她们：“这院子是自己出现的。”
洛四钏皱眉：“……你的意思是和昨晚那个突然出现的院子一样那种？”
公主点头：“这里原本是没有这个院子的，我是今早按照玥矢玉城的吩咐来这里拿个东西才看到了这个院子。”
洛四钏反而更疑惑了：“玥矢玉城叫你来的？那他吩咐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公主想了想：“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他吩咐我的时候……表情，很奇怪。”
洛四钏抿了抿唇，然后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两个的关系被玥矢玉城知道了？”
公主睁大眼睛：“他知道我们是神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两个现在的另外一种关系。”
公主沉默两秒。
旁边甘雨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你们还有什么关系是玥矢玉城要靠猜的？”
洛四钏看向甘雨星：“对，你还不知道。”
洛四钏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公主：“我们两个现在用的身体，其实是一对情人，我这个身体在嫁给玥矢玉城之前就和他好了，也是因为要被迫嫁人的这个原因才跳了河。”
甘雨星愣了愣：“所以玥矢玉城觉得你们两个现在是……”
洛四钏点头：“他昨晚可能看到了什么东西。”
公主忽然出声：“奇怪。玥矢玉城很明显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些什么了，怎么还会愿意主动给我们线索？”
甘雨星疑惑地问：“为什么是玥矢玉城主动给线索？”
洛四钏解释：“他是今早故意安排公主来这里的。很明显他并不真的在意我和公主身体之间的关系，他在意的，是我们能不能帮他成神。”
公主说：“你的意思是玥矢玉城故意让我们来这里是跟成神有关系？”
“对，”洛四钏点头，“这样也说得清哀神那边想让我们看发生在幻神成神期间的一些事情的想法。所以，我们来这里是必然的。”
“还有，”洛四钏说，“今早我和他的谈话完全没有遮掩了，我能感觉到他非常想要成神，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说：“哀神到底想让你看什么？每个后天神成神的过程无一不是血腥、暴力、痛苦的，如果只是想让你看这个，根本没必要，毕竟你已经看了我的。”
洛四钏垂眸：“魇。”
公主怔了一下，毕竟洛四钏不常这么叫他，这么叫的都是权帝。
洛四钏说：“你之前说你的记忆被篡改过了。”
公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洛四钏继续说了下去：“那会不会你想让我看的，你让我看过的，其实也是背后那个神安排的？”
公主的神情怔住了。
片刻后他喃喃说：“我……被利用了？”
洛四钏的神情仍然平静：“没关系，祂想让我看什么，知道什么就继续吧。毕竟最后决定的，还是我。”
公主抿了抿唇，然后走到门口。
他的手摸到了门上，声音严肃低沉：“接下来是我要回答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知道这里面是玥矢家主和他夫人。”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推开。
不算明媚的阳光透进房间。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洛四钏皱眉，看到了屋内的东西。
不算大的房间里，有两个棺材。
两个黑木棺材。
洛四钏看着那两个黑木棺材，越看越眼熟，忽然想了起来：“之前在阿努尔集中营，你是不是……”
公主点头：“这是你的棺材。”
甘雨星听着心里发毛，站在他们后面，根本不敢靠近那两个棺材。
洛四钏问公主：“为什么说是我的棺材？”
“因为这种黑木棺材，只能你用，也只有你有。我在阿努尔集中营给你用的那个，是你走之前留给我的。”
“这棺材有什么用？”
“修复你的神体，能给你神力。”
“……所以在阿努尔集中营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力量更强，病变更深了。”
“那不叫病变，是成神。”
洛四钏无意和公主争论这个，她发现那两具黑木棺材的棺材盖有松动的痕迹：“你来的时候已经动了？”
“对。”
“既然是我的棺材，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在你还是权帝的时候去第七天堂见你，你不是躺在你那个软榻上，就是坐在十字架上，但更多的就是躺在黑木棺材里。”
“我问你这棺材怎么来的，你也从来不回答我。”
公主渐渐回忆起数百年的事情。
一片鎏金玫瑰花海。
黑色的叶片舒展。
一架漆黑的棺材被金浪包围。
一身西装，浓墨黑发散落的神明躺在里面。
孤独地守在祂的第七天堂。
洛四钏忽然出声：“我当年为什么要给你留一个棺材？”
公主看了眼她，注意到她说的不是权帝，而是“我”。
“你说的很模糊。”
一片漆黑阴沉的黑色天空。
黑色的巨大十字架伫立。
一身华丽白色蕾丝裙的公主举着伞，小心翼翼走过金色玫瑰海，来到了最大的一个十字架下面。
一个黑木棺材就在那里。
祂慢慢跪坐在棺材旁边，掀开盖子，看到了里面躺着的金面具神明。
肃穆的黑西装，华丽的金面具。
公主轻声平静地唤祂：“权帝。”
而权帝忽然朝祂抬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朵盛开的银白玫瑰。
“拿着。”
公主看着那朵玫瑰，也看见了里面的一架很小的黑木棺材：“什么？”
“拿着它。”
“如果有一天我的大脑被啃食，神智濒临崩溃，那就把我送进去。”
那个时候，公主沉默着抬手，隔着白色蕾丝手套拿过了那朵玫瑰。
从今往后，祂的伞下面就多了个白色花苞。
洛四钏听完皱眉：“难道……我一早就知道会发现现在的这些事？”
公主却说：“你之前在我还是爱丽丝的时候总是说着命运、未来。也许你真能看见未来呢？”
现在细想这些也没用了。
洛四钏不再纠结这个，而是靠近了一个棺材。
一靠近，霉味和压抑的血腥味更浓了。
洛四钏皱眉：“这里面是什么？”
公主回答：“玥矢家主和他夫人。”
甘雨星实在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然后轻声说：“他们的尸体？”
甘雨星虽然是护士，但她只是个康复科的普通护士，平常上班也不常接触这些，在阿努尔集中营时看了尸体其实已经锻炼起来了，只是现在要近距离和变质尸体接触对她来说还是难度太大了。
公主摇头：“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他们，还活着。”
洛四钏看了甘雨星一眼：“你先后退。”
然后她和公主一起掀开了两个棺材的盖子。
棺材里，躺着两具活着的“干尸”。
左边洛四钏打开的棺材里面是一身华服的玥矢夫人，她骨瘦如柴，黑发枯燥，眼眶凹陷眼珠暴突，眼白里满是血丝，眼神格外无神，似乎已经失明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而剧烈的血腥味在开盖后更加浓郁。
因为在玥矢夫人裸露的肌肤上，居然长满了血菇。
透过白得像纸一样的皮肤，看的到血管就像是这些血菇的根，血肉则滋养了这些血菇。
颜色通红，散发着腥臭味。
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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