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苦幻之间17
这里天空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这里有晴天黑夜，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玥矢玉城诞生在在一个下雨的晴天。
从他出生开始，玥矢家所有人就告诉他——
我们这里的人，是被神遗弃的。
别的地方有神庇佑，他们没有。
玥矢玉城跟着父母拜天神时，忍不住问他们——
既然无神庇佑我们，为什么还要拜神？
玥矢家主告诉他：
“只有这样，才能盼来神的怜悯。”
可玥矢玉城却想说，不是的。
看看四处屠杀人类的怪物，那不是神的怜悯。
家里第一次举行祭天时，他问父亲这是在做什么。
父亲只是告诉他：“玉城，你是我们家族的希望，也是我们这整个区域的人的希望。”
而幼小的他抬头，看着屋檐上挂满了的狐狸，眼里有光芒闪动。
后来他明白了。
求神求不来怜悯。
于是他们这些人打算造神。
新神庇佑，他们这片区域的人才能免受其他区域进来的怪物的纷扰。
玥矢玉城慢慢长大了。
也越来越渴望成神。
有一天，他去了神社祭天。
遇到了一位神。
白发扫地，面貌模糊不清，连面具都看不清。
那位神递给了他一个盒子。
他打开，里面是两朵金玫瑰，一颗眼珠和一朵血菇。
神告诉他——
“养着这颗眼睛。”
“再告诉你的父母让他们自愿种血菇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剖开玫瑰，里面有两副棺材，让他们躺进去。”
玥矢玉城问祂为什么。
神回答：
“让你成神。”
银发的神明离开了。
玥矢玉城听了祂的话。
父母并没有挣扎，很顺从地种了血菇。
躺进棺材前，他们还在告诫玥矢玉城。
成神后，庇佑此地。
而他答好。
之后，那个院子便只有他能看见了。
他的父母纵有呼吸，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也不需要进食。
他跪在他们的棺材前，听从银发神明的话，摘下血菇吞了下去。
再找来人血，泡着那颗眼睛。
后来他发现血里多了其它眼睛。
之后，他越养越多。
索性全部挂起来。
银发神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而他一直吃着血菇，对成神的渴望不减反增。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成神！！
明明已经吃了那么久血菇，为什么还不成神！
随着他精神状态的变差，他发现自己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的后脑勺上，长了个新的脸。
面目狰狞丑陋。
他还是能用那张脸。
只是每次看见那张脸，他总会犯恶心。
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
于是他用头发盖住那张脸，绝不让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
他不断告诫自己：
你没有错，你只是想救世人。
杀了那么多狐狸，偷偷收集人血养百目鬼的眼珠，牺牲亲生父母养成神用的血菇……
这不是他的错。
他坚信着。
后来，银发神明再度出现了。
祂说：“去娶一个女人。”
于是他向藤陇家提亲，娶回了藤陇苏弥子，藤陇家的大女儿。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他很快就能成神了……
可惜，他还不是神，看不到未来。
他居然爱上了藤陇苏弥子。
他孱弱的小妻子。
当他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他总是想，好想快点成神。
他要保护这里，他要任何怪物都无法入侵这里。
他想要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好好活着。
最后梦碎了。
碎的格外凄惨。
他的另一个人头被藤陇苏弥子看到后，失控了。
他抖着身体杀了藤陇苏弥子。
然后把她的血滴入了两具黑木棺材里。
血菇终于在这一天成熟了。
他的父母和妻子，也终于死亡。
玥矢玉城跪在三个人的尸体边，捧着血菇，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所有养出来的眼睛也都一同飞向他，融入了他的身体。
面具覆盖，他后脑的脸也消失了。
幻神。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玥矢玉城了。
有关神明的事情他也明白了。
人类失去最爱的人，精神崩溃，得到强大的神力，就能成为后天神。
可惜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
所爱之人皆已死。
洛四钏站在一片空白里。
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是熟悉的西装。
看来是自己的身体。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一团光：“你到底是谁？”
她刚刚看过了玥矢玉城的一生。
很明显，这就是哀神口中想让她看的东西。
那团光的声音很空灵：“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洛四钏皱眉。
“你觉得玥矢玉城错了吗？”
洛四钏沉默两秒，说了实话：“我根本不关心这个。”
那声音听起来高兴了：“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你不是真神吧。”
“离开第三天堂，来见我吧。”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声音若即若离，“神权大帝……我的，火种。”
光芒刺眼起来，洛四钏闭上眼睛。
再睁眼，她已经站在了玥矢玉城的院子里。
而对面，是还在啃“自己”尸体的玥矢玉城和跪在地上的公主和甘雨星。
洛四钏出现得突然，在场每一个人发现她突然出现了。
洛四钏忽然有了动作，快速走到压着公主的几名武侍旁边，一脚踹开。
公主愣了愣，抬头，看见了一身西装，已经恢复成自己身体的洛四钏。
甘雨星也反应过来了，捂着嘴哭了：“洛……洛四钏……”
洛四钏低头看公主：“快点，死一回就行的事情。”
公主眨了眨眼睛，然后忽地笑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具身体展露明显的表情。
他站起来，拔出腰侧的刀架在脖子上，脸上露出了个张狂的笑：“洛四钏，你没真死就好。”
“嚓——！”
泷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然后下一秒，公主就用本体出现在了刚刚洛四钏站着的地方。
甘雨星正要用公主刚刚用的那把刀也死一次，被洛四钏制止了：“你就不用了，还是挺痛的。”
洛四钏和公主站在一起，姿态从容。
他们面对包围的狐狸武侍和地上的玥矢玉城，好像游刃有余。
甘雨星看着他们，神色怔怔。
洛四钏扭了扭脖子：“我来杀了这个玥矢玉城，你保护好甘雨星，顺便把那些武侍解决了吧。”
“好。”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有了动作！
公主手中的伞变为枪，利落地一枪一个武侍。
洛四钏则更直接，甚至懒得用武器，一脚踢在了玥矢玉城的脸上，玥矢玉城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
洛四钏脸上有了轻松的神色：“还是自己的身体好。”
基本没用什么时间，他们就解决好了现场。
玥矢玉城被捆着，在地上挣扎嚎叫。
洛四钏跟公主还有甘雨星说了刚刚看到的东西。
公主回复：“银发神？除了我之外我没有再见过银发神，真神是红发。”
洛四钏皱眉：“那祂到底是谁？”
公主：“先离开这里吧，等我们出去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洛四钏：“还是要找齐甘雨月的尸体才行，不然哀神不肯放人，我们还是没办法离开。哀神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三天堂是实际拥有者了。”
几人又开始火急火燎寻找甘雨月余下的尸体肢块。
洛四钏没杀玥矢玉城，他起初不停怒骂挣扎，声音慢慢小起来，最后完全没有了。
三人也不管他，现在这个幻境名存实亡，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
找了好久，一点收获都没有。
可就在一次洛四钏走过玥矢玉城时，他忽然出声了：“杀了我。”
洛四钏并不打算理他，正要径直走过，耳边又是一声：“我肚子里，有她的两条腿。”
洛四钏动作一顿。
然后她回头，俯视他：“你现在是真的幻神了吧。”
幻神点头：“这是我最后的一点意识。那个女人的腿，被放进了我的肚子里。剖开我的胃，就在里面。她的躯干，埋在祭天的那个院子里最大的樱花树树根下面。”
洛四钏沉默两秒：“你这是要陨落了？”
幻神应了一声。
洛四钏想说些什么，最后也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她到底不是藤陇苏弥子。
“权帝……”
洛四钏不开口，幻神却主动说话了。
“当一个人，是很好，对吗？”
洛四钏回答他：“无论人神，不都在痛苦吗？”
幻神没有回应。
祂陨落了。
最后，洛四钏叫来了在其他地方找尸体的公主和甘雨星，剖开玥矢玉城的胃后，发现里面的空间是被扭曲压缩了的，里面真的藏了两条腿。
接下来，就只剩躯干了。
甘雨星抱来工具，他们开始在樱花树下面不停地挖。
耳边不停有女人的声音环绕。
时而是痛苦的嚎叫，时而是绝望的嘶吼。
甘雨星越挖，手越抖。
因为她很清楚地明白，这是她的姐姐甘雨月在数年的痛苦中的挣扎之声。
她被肢解，灵魂变得疯狂。
所爱之人皆远离，再也不相见。
于是她也成神了。
名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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