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两方相斗，必有一伤。
大王子既然这么想联合大齐，且不惜孤身犯险，那希云的局势定然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他想引起大齐的内乱，并从中获利，证明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凉就让希云先乱起来，倒不知道他一直忌惮的三王子会怎么看待他这个做法，希望三皇子不要令她失望。
按照谢凉的意思，文将军隔了几天之后又重新接见了希云的大王子，脸色依然不好，但却同意了大王子的请求。
文将军对大王子说道：“朝中一切，皆因陆相迷惑陛下心智，待到我除掉陆相，定会感谢希云部落与王子的相助。”
话说的很明白了，大王子也在内心嘲讽着中原人明明都做到明面上了却还不敢直接反叛，非要扯着忠心的幌子。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多生事端，便拱手作揖，而后退下。
不论如何，至少眼前之人已经与自己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若到时候真出现了变故，自己也可以将此人供出，相信那位陆丞相对这些一定很感兴趣。回国之后，大臣们定会感激自己，夺得王位的概率也会增加。
更何况，希云对拥有广袤领土的大齐觊觎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等他夺得王位，定要挥师而下，主弱臣强又叛乱频出，这本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文将军陪他演了几天戏，早已经不耐烦。等到大王子走后，才开始放松。他其实有些不懂，明明大齐能拉出来打仗的军队人数就已经是他们总人数的数倍，为什么这大王子还如此肯定自己能够搅动天下风云？
希云对大齐来说，是个挥挥手就能灭掉的小国，哪怕先帝时期也不需要花多少钱就能安抚。若不是这几年大齐需要休养生息，也轮不到他们来蹦跶。
但既然陛下已经定好了计策，做臣子的照着计划行事便可。根据经验，敢和陛下作对的，一般都活不久。
使者们是借着给新帝贺寿的名头来到都城的，因此贺寿之后他们也要离开。大王子也随着使团回国，他并不知道国内其实还有人在等着他。
谢凉早已把他的所作所为夸赞了一遍，并着重夸了一下这位皇子敢于只身前来与大齐谈判的勇猛，和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利益的拳拳爱国之心，并下令以后只要是大王子带队在边境商贸，我们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原本大皇子在本国的势力偏弱，否则也不会只身出使，这次可让他在朝臣面前好好露了一番脸，也让三王子对其恨得咬牙切齿。
希云国本来就因为两位王子的争斗而朝政不安，现在争斗更加激烈，他们也没有什么顾忌，下手越来越狠，最终引起了朝堂政变，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刚过完寿宴的谢凉遇到了一件她无法逃避的事，红袖来京。
红袖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忠心耿耿，她们也有许久未见了，只是红袖这次过来明显是给她来增加工作量的。
谢凉感觉到了久违的头痛。
红袖到都城那日，她带着青尺章德牧，又有元孟丹随侍，亲自到城门迎接。为了不引起朝堂争论，她身着便服，微服而来。
时隔一年，红袖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变的是她的眼神。若说原来的红袖是锋芒内敛，现在的红袖则是恨不得让天下人看到她的锋芒。
一旁的青尺不禁想到红袖刚刚找上自己时，就像是一汪深潭，让人猜不透、摸不着。但是她更喜欢现在的红袖，光彩正在逐渐绽放的红袖。
红袖走到谢凉面前，原本想给谢凉行礼，但却被元孟丹拦住。谢凉走近她，握着她的手道：“好久不见，红袖。”
只有这一句话，红袖却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心酸。她最初离开这里，离开谢凉，本就是做好了孤掷一注的准备。在这之前，谢凉便是她一切事务的重心，离开都城的每个日夜，她都会在想着谢凉会在做什么。
得知谢凉要举兵和宋王对抗时，她又忙不迭地将淮南之地的粮草送去。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谢凉的一举一动，她最怕的便是自己对谢凉无用。回回梦中惊醒，她总能听见那句话：“红袖不过是个普通人宫人，于我无甚大用，时机到了就选个良人让她嫁出去吧。”
她是谢凉的侍女，在最初的相遇时便已经和谢凉定下约定做她一辈子的侍女，始终以她为先。当初谢凉派她去淮南，她总想着或许谢凉是厌了她，否则怎么会过了这么久都不叫她回去。
还是她选的那两名宫人已经替代了她的位置？谢凉已经不再需要她？她不敢想。
即便有谢凉每月一封的书信，她也依然担心，只是没有传召，她不得回京。因此哪怕心中再急切，也只能按捺住。
今日再见，心中更是难以言喻的酸涩，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陛下红袖心中亦念着陛下。”
谢凉拿着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温柔说道：“别哭啊红袖，妆花了会变丑的。”
红袖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怕离开再久，陛下和她仍未有生涩之感。
回宫之后，红袖先禀报自己在淮南所见所闻，她说道：“臣听闻朝廷众人以旧制不可改变为由，阻碍陛下施行新政。”
谢凉点头：“确有此事，不过他们还提出了更多的理由，诸多更换税制之后，百姓们要先将粮食换钱再交税，定会给商人以可趁之机，且此举与将粮食运到府城交税并未太大的异同。”
红袖又道：“那这些结论，他们是怎么得出来的？”
谢凉笑了：“还能有什么？朝堂辩论，自己觉得有理便说，也没有一个会去亲自问问。”
朝堂上的士大夫，还有哪怕只是在各部做一个小官的。又有哪几个切身实地耕田种地的？即使耕田种地，他们又怎么会交税？一切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红袖对这群只知道空谈的官员也是恨之入骨，她直言道：“陛下，请允许我与朝臣辩论！”
与朝臣辩论，且只有她一人！这下谢凉真有些惊讶了。朝堂辩论历来便存在，能与百官辩论并成功者寥寥无几。而若真要辩论，胜了则一举成名，若败了则声名扫地。
哪怕谢凉知道此时放红袖与朝臣辩论才是最合适的做法，但想到辩论失败的结果，她仍然不敢轻易尝试。
尽管本朝已经有了女官出现，但世人对女子的偏见不是片刻之间便能消除的，红袖此举更是将自己摆在了明面上。官员们不敢抨击谢凉，不敢批判苗之月——陆丞相之妻，但是对于出身婢女的红袖，他们则是毫无顾忌。
想到此，谢凉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你可曾想好了？”
红袖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凉心中轻叹一声：“那你有多大的把握？”
红袖犹疑片刻，答道：“三成。”
“那你去吧！”谢凉轻笑，“三成的把握，舌战全体朝臣，已经足够了，哪怕此次辩论败了，你也将在史书上留名。”
红袖眼中尽是坚定：“陛下，臣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名留青史，臣只想让天下的百姓都活的更好一点。他们经历了战乱、天灾和人祸，但只要给他们一片土地，他们便愿意在土地上耕种。”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的高官怎么会懂百姓们的苦难，他们只是一昧坚持旧制，不愿改革，可有些旧制本就陈旧，若一昧坚持固守，只会让百姓们痛苦。”
“我这次来也不是毫无准备，除我之外，我还带来了三个辩手，在朝堂辩论之日，他们也会在我身侧，与我一同与百官辩论！”
“这样便好。”谢凉明白，她阻止不了红袖，既然如此，便送她一场造化。
“先回去休息吧，三日之后，你且在朝堂上等着！”谢凉看着她的眼神，从里面看到了誓死而归的决心。
红袖不是知道她失败了会如何，她只是想为这天下的百姓再争取一下，至少不是因为“不能更改旧制”这种可笑的理由。
朝堂之上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百姓的日子过的多么艰难吗？不是的，但是他们更是知道若要变革将会受到多大的阻力，同时又会被多少人敌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许多人生存的法则。若不是遇到谢凉这样的帝王，朝廷之上更是连变革的声音也不会出现。
从前，红袖觉得这天下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只需要做谢凉身边的侍女便可。可是谢凉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也让她知道了她能改变什么。
自此，她惟愿陛下安好，惟愿海晏河清。
红袖退步，行礼：“臣并不累，臣倒是还有一事需要陛下成全！”
谢凉问道：“何事？”
红袖抬头望去：“请陛下让臣在身边，再做一段时间的侍者吧！”
谢凉笑了：“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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