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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傅忱犹如五雷轰顶,  里外劈了个实实在在。

        也就那么几个字,他分明听得真切,却仍然有种被惊喜砸晕了头,  找不着北了。

        往前走一步,  不住地同手同脚,嗑到台阶摔到了膝盖。

        暗桩看傅忱又磕到台阶,  吓得连忙扶住他,  “陛下!”

        这台阶似乎跟陛下天生有仇似的。

        傅忱几乎立不稳身子,瞳孔瞪大,他紧紧抓住暗桩的手,“你再说一遍?”

        暗桩受伤的地方刚刚简单包裹好,  傅忱一捏,  直接冒了血。

        如今他也顾不上疼了,这点伤对于出生入死的死士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太医说,娘娘有喜了。”

        这是陛下千盼万盼来的孩子。

        暗桩打心眼替傅忱和怀乐高兴,  有了孩子,娘娘和陛下应该会冰释前嫌吧。

        傅忱欣喜若狂,  几步快跑进去,匐在怀乐的身侧,  眼里柔得几乎要滴出来水。

        怀乐已经醒了,  她冷眼看着傅忱。

        太医退居一旁,  禀告脉象月份,  傅忱听了神色一暗,“娘娘近日来食不安寝,  加之奔波劳碌,  情绪动荡,  胎象不稳。”

        傅忱尚未登基,但宫内的人谁不是人精,付祈安虽然没有明说,先帝‘驾崩’,前太子生死不明,傅忱自然就是正主。

        这一声陛下喊得顺其自然,恭敬服诚。

        “微臣开了药方吩咐去熬,一会就能给娘娘服下,待休息片刻,便无大碍了。”

        傅忱一字不漏耐心听完,那心提了又落,太医启禀回了事宜识趣退下。

        他的指尖和眼睛都忍不住红了,在怀乐的塌面前活像个犯了错,来领罪认罚的。

        “乐儿。”

        他的目光停留在怀乐的小腹。

        有了?

        真的有了,他和乐儿有孩子了。

        有了孩子,那碗避子汤,终于可以掀过去了吗,昨日闹成那样,傅忱运筹帷幄半辈子,全天下都握在他的手里。

        他却怕得不敢到她的跟前,只能守在门口,心里疼到钝痛。

        上天在梁怀乐的事上,终于还是眷顾他的吗?

        真的眷顾的吧!

        怀乐抚摸着肚子,一言不发。

        怀着身子总是容易疲累,尽管孩子还小,并没有拱起多大的弧度。

        两人在枣花村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怀乐泪流得多,她抽着鼻子,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由着傅忱好言好语哄她,都当作耳旁风。

        傅忱态度摆得很足,他像个犯了滔天的大罪,怀着弥补的心态,如今忙前忙后小心翼翼,给怀乐擦手擦脚。

        怀乐不动,随他。

        若是放在以前,怀乐指不定就心软,信了他卖可怜的把戏,可现在怀乐已经知道了他面具之下的真正面孔。

        傅忱拧好了擦脸的巾帕放好,太医熬好了安胎药端进来。

        殿内的窗桕大开,安胎药的味道四处飘散,怀乐吸着鼻子闻了闻,和她往常喝的安胎药味道无甚区别。

        安胎药也是傅忱端过来一口一口吹凉喂怀乐喝的,他喂得很仔细,脸上全是讨好。

        怀乐看着他的时候,他垂着眼睑,睫毛微颤,似乎害怕看到怀乐,并不敢直视怀乐的眼睛。

        喂好了药,太医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外头静寂无声,宫殿伺候的宫人都被屏退了,怀乐的视线落在窗桕外婆娑晃动的白玉兰树影上。

        也不嫌扭着的脖子酸,就要这样,因为她并不想看见他。

        傅忱内心一顿苦涩心酸。

        即使饱受嫌弃,傅忱也不想离开,他实在太想面前的小姑娘,他有好多天没有见她。

        不想再激怒她,一忍再忍,目光依然忍不住一而再而三地放到她的身上。

        只要在她身边,看到一个衣角都觉得满足。

        一路上马不停蹄仿佛行尸走肉一直在赶路,把自己逼得很紧,想要迅速解决完手上的事情,快点去找她。

        每天必须要看着有关她的信笺才能有一丝丝慰贴。

        “乐儿,西律的玉兰花酥饼不错,我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怀乐置若罔闻,始终盯着外面的玉兰花树影。

        傅忱温和与她接着讲道,“我记得你喜欢木芙蓉,明日我叫人把外头的树移换成木芙蓉,成吗?”

        移成一片空的,他不喜欢旁的东西,占据梁怀乐的目光。

        怀乐一点回应都没有给,傅忱起身去把窗桕关了,怀乐看着他走过来。

        坐到塌边。

        怀乐垂下眼,声音有些疲累。

        “你不要再跟怀乐惺惺作态了,装得很好,但你不觉得累吗?”

        傅忱扯出一抹笑,眼里的疯狂彰显,“只要乐儿喜欢,不累。”

        怀乐道,“我一点都不喜欢。”

        傅忱和她商量。

        “那乐儿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去改,柏清珩那样的,还是汴梁卖浮元子跑堂那样的?又或者是起央追?”

        “我都可以去学。”

        怀乐心里气愤,他怎么还好意思把柏大哥提到嘴边,他把柏大哥害得这样惨。

        怀乐嘟嚷着气,“恶心,我不想听。”

        他用谎言欺骗怀乐的感情,把她当成真正的傻子。

        傅忱垂下眼,手指触碰着褥子,“得不到乐儿的喜欢,得到恶心也好。”

        只要不是把他当做空气,多跟他说几句话。

        怀乐说不过他,傅忱舌战群儒,怀乐性子软软的,素来就不与人争辩,通常没说上几句,对方没怎么样,她自己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现在也是,一双哭过的红润润的大眼睛,盯着傅忱。

        傅忱还惦记着太医的话,他缓和了声气,放低姿态,“不要生气,对孩子不好,若是乐儿心里不痛快,便打我几巴掌。”

        他把脸伸来怀乐的眼前。

        怀乐蜷曲了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只会用动手解决问题。”

        “很多事情我都不会,需要乐儿教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论说软和话,怀乐说不过他,怀乐知道自己容易心软,不仅如此,怀乐也知道傅忱知道她心软。

        当初就是踩着怀乐的心软,把她蒙在鼓里。

        目光落到小腹上,怀乐不想承认。

        她直接道,  “教什么……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能很大度的待着。”

        怀乐心里气不过,她刚刚躺着的时候就在想,她说不过就不理他。

        但是傅忱死缠烂打,怀乐就往他身上扎,扎了几句就跟无用功似的,被他四两拨千斤,全都给挡了回来。

        难不成要跟他一直耗着,耗到肚子大了,肚子越大,怀乐就再也走不出这里了,她会被孩子困在这里。

        既然怀乐逃不掉,怀乐就想让傅忱厌恶怀乐,把怀乐丢掉,赶出宫去。

        这孩子,这孩子的爹不能是他。

        或者更坏的结果,怀乐和孩子都死了,他恼羞成怒,杀了怀乐和孩子。

        那么也不怕。

        死了就死了……怀乐早就该死了。

        怀乐拉起被褥,蒙住自己发红的眼睛。

        傅忱几不可见的脊骨发麻,他迅速调整过来,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

        只绕回来又问,“你饿不饿?”

        “玉兰花饼真的很好吃,是从前我母妃总给我做的小食,你尝尝看,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给乐儿做。”

        怀乐仍然固执地重复,“怀乐说的话你听不见吗?孩子不是你的。”

        她提到傅忱耿耿于怀的跑堂。

        “是央追哥哥的孩子,我们在汴梁的时候就在一起,他对怀乐很好!怀乐也很喜欢他,汴梁战乱,他一直没有离开汴梁,都是为了和怀乐在一起,你见到的跑堂就是他。”

        怀乐不想拖他下水,可事到如今,也不得把名头按到他的头上了。

        怀乐在心里跟他道歉届时见到了面再跟他赔罪。

        傅忱面色不变,也不搭理怀乐的话腔。

        “乐儿不是对汴梁的皮影戏很感兴趣吗,明日我就叫人把西律最大的戏班给请回来,让他们日日夜夜给乐儿演皮影戏。”

        “你不要再装聋了。”怀乐的声音突兀拔高。

        傅忱耳窝一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皮影戏里有一出《逢南曲》、《哪吒闹海》很热闹,乐儿应该会喜欢看,又或者,我可以去学皮影戏亲自给乐儿演不是是给乐儿搭戏台子”

        说到后面已经慌了神,他逐渐语无伦次。

        怀乐轻笑,“原来听到了呀。”

        她的笑声悦耳动听,像那年西域进宫给西律,晃动摇曳起来便悦耳动听的风铃。

        傅忱浑身一震,他用手轻捂住怀乐的嘴巴。

        克制颤抖,求她,“别说了。”

        怀乐讽刺地看着他,刺伤了傅忱的眼睛,他从来都不觉得,怀乐的一句话能叫他如此心碎。

        低头牵住怀乐的手,“我求你,别说了。”

        他都当作听不见。

        “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怀乐拉下被褥,心里隐隐作痛,却没有回旋。

        “不是玩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只是蒙在鼓里。”

        “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去问太医,孩子怀上的月份,是怀乐出宫的时候,日子都是对地上的,出去之后怀乐和央追哥哥就有了。”

        她叫他央追哥哥。

        傅忱阂眼,她真是精准的知道如何往他的痛点上面踩。

        傅忱进来时,就听到了太医说的月份,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界点,他摇头。

        “不会的,孩子是我的,那个晚上我们也有了。”

        太医无法精准到什么时候什么日子,只有个阶段。

        怀乐走这一步,冒险用孩子来激傅忱。

        “是吗?”

        “怀乐和你要是有,早就应该有了。”

        “”

        傅忱求子若渴,他一直让太医调理怀乐的身子骨,汴梁的太医中有个妇科圣手,经过他的调理,怀乐的身子骨,已然好了很多。

        那太医也给傅忱看过,他说傅忱摔过獠子,指不定问题会出在傅忱的身上。

        这都是不好说的。

        刚刚傅忱听到太医说后,心里是惊喜万分的,但他的占有欲太强,对上怀乐的事情鸡毛蒜皮点大的事情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脑子里除了盘旋着怀乐适才说的孩子不是他的话之外,还有父皇垂死之际的呓语。

        我回来的那个夜晚,就在那个夜晚你的母妃,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母妃,在朕亲手给她打造的榻上跟她青梅竹马的情夫厮滚……

        那个男人跑了,我叫暗地里放人去追,你母妃和我嘶骂,她甚至要为他和我决绝,我只是骗她,他死了,她居然真的随他而去了。

        丢下我

        肚子里的孩子没生出来,是不能验的。

        他也骗了梁怀乐。

        梁怀乐会不会也跟母妃一样?丢下他,不!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

        他都不能

        傅忱浑身打抖,拳头捏得紧,牙齿咯咯作响,目光变得阴沉,仿佛淬了毒的蛇,看着怀乐的小腹。

        他一点点挪过去,要杀了那个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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