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怀乐在怔愣中无法回神, 她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通身血液逆流到冰冷。
这样大的阵仗,整个长京是不是都覆灭了。
灭了, 灰飞烟灭。
“皇兄他们还在”
傅唯禹最先反应过来,她冲着往回跑,怀里还抱着闲闲。
暗桩拽住她的手臂,“公主殿下, 陛下筹谋深虑, 在长京城发生这样大的事, 受埋伏的只会是北疆人。”
傅唯禹急问,“你说皇兄没死,梁怀惔也没有死!”
怀乐也跟着看向他。
暗桩不敢妄言, 转头对上怀乐那张欲泣的脸,不得不把话补全。
“属下被陛下拨到娘娘身边之前,陛下已经着人去布火药了, 这想来会是陛下的安排无疑,如今长京大乱, 城内战况未明。公主殿下不能回去,娘娘带着小太子,先随属下转至安全地。”
是他的布防吗?怀乐紧张地提起了心。
傅唯禹还在哭, “你不要骗人了,我出来的时候,皇兄已经受了伤, 还是昏迷不醒。”
他是因为怀乐……才受得伤。
怀乐脑子里乱成糊浆,却还在转着, 担心就容易出乱子, 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 指甲掐入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准哭,梁怀乐。
看着轰炸的方向是长京的皇宫。
皇宫这么大范围的爆炸,火药的埋放范围也会很大,皇宫守卫森严,外人进去很难,要想在皇宫内埋伏。
能做到这些,必然是傅忱的先手。
那哥哥和他应该都不会有事。
张了张嘴,怀乐还是把手里握得生烫的玉佩给了旁边的暗桩,“城内乱,人手还是需要去调。”
“往里面走就是枣花村了,里面很安全,怀乐在里面安置等你回来,你去调人帮我哥哥和陛下。”
暗桩拱手,“陛下曾吩咐过属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娘娘半步。”
怀乐捏紧拳头,轻声,“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也不要叫闲闲小太子。”
让人听见了不好,何况,他已经忘记了,都记不得了。
怀乐反问他,“陛下让你跟怀乐,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怀乐的话。”
“是。”
暗桩知道怀乐要说的下文,“但您的安危至上。”
至上,纵使小太子有事,暗桩也要保怀乐。
“让你去你就去啊。”
闲闲本来很乖巧,但到底是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声巨响吓得憋嘴哭了起来,傅唯禹的眼泪打到他的脸上,他哭得越发凶狠了。
傅唯禹手急无措看着怀里的孩子。
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和自己皇兄肖似的面庞,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兄的孩子
皇兄眼皮子底下最得力的人都叫他小太子了。
“皇嫂”
怀乐接过闲闲,抱在怀里晃悠哄他,吻他的额头和脸蛋,眼泪也跟着汪汪。
“不哭不哭”
明明是在哄闲闲,嘴里说的是不哭,怀乐自己就忍不住了。
“不哭不哭。”
回到自家娘香软的怀抱,闲闲和傅忱一样,有着极强分辨味道的能力,闻到怀乐身上的香味,两只手伸了伸,呜一声,就再也没有哭了。
只是眼泪珠子挂着,长而密的睫毛湿答答黏在一起,嘴里嘟喃吐着泡泡。
“对不起皇嫂,我吓到”傅唯禹不知道闲闲的名字,索性没有下文。
她的侄子
怀乐咽了一口气,和暗桩讲,“你跟了怀乐,就要听话,若是不去,也不要再跟着怀乐了。”
暗桩知道治好了忘症的怀乐不是那么的好讲话,听南梁二殿下说的那些话,过往的事情太早了。
小公主从小是顶聪明的人物,但幼年时命运多舛,时至今日
虽然不如小时候,历经那么多事,她的绵软已经带了攻击性。
暗桩最终拗不过怀乐,他先将怀乐送到了枣花村。
万娘子乍见到怀乐和孩子,高兴坏了,没等怀乐说在这里叨扰,她就拉着怀乐和傅唯禹住下,给她们安排了地方。
外头战局很乱,打得长京四分五裂。
枣花村跟世外桃源一样安静。
里头的人为了保命,这段时间日都不出去,外人没有人带路,也进不来。
暗桩把所有剩下的心腹全都留下守护在枣花村的外围,信号弹留给他们若是出事,汴梁长京所有线人都会倾巢出动,保护怀乐。
他孤身纵了傅唯禹骑的那匹马去了汴梁调兵,力求最快。
柏清珩的尸首没有被处理,葬到了枣花村,怀乐给他立了一个墓碑。
这里僻静,很适合他原本的性子。
怀乐看着墓碑,想到柏家对怀乐的恩情,总是忍不住眼红。
傅唯禹连连跟怀乐道歉。“小嫂子,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小嫂子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当时冲上去,只是想保护小嫂子。”
傅唯禹哪里真的想要杀柏清珩,她只是想冲上去,拿着剑壮胆,心里害怕,跑得六神无主,那剑也是在惊惶当中胡乱刺入的。
“我真的没想杀他,嫂子,你别生我气,也别哭啊。”
要叫皇兄知道,保准要把她收拾一顿实在的。
还有梁怀惔,若是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叫她欺负哭了,虽然也算不上哭,去也是因为她哭的,只怕心里会更厌恶她吧。
傅唯禹现在恨不得把怀乐当小祖宗供着,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
怀乐不让傅唯禹叫她皇嫂,让叫名字,傅唯禹是改了口,怎么改都不改一个嫂字。
“我知道”
怀乐只是难过,柏家的人都因为怀乐死掉了,怀乐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到头来只能多烧一些纸钱,掉几滴眼泪。
梁怀惔气喘吁吁看着眼前的残烬。
看着眼前的残肢断臂,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肉味,血腥味,汗味,浓烟味,各种味道杂成交错,无比的难闻。
他的面孔都被高温熏得轰烫,其余人的佩剑都断了,唯独他的烟城月还好好的。
西律的先太子,双膝跪地,浑身只剩一副烧焦的骨架,已经被轰炸得面目全非了。
梁怀砚尚且好一些,关键时刻,冲出来一个胡女,替他挡了绝大部分的轰害,那胡女炸得四肢不全,头颅在不远处,眼睛看着梁怀砚所在的方向。
梁怀砚全身尚好,五脏六腑被震碎,吭不出一声,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来血,他的指尖微动,似乎想朝那个胡女的方向爬过去。
没挣扎多久,也咽了气。
起央追认出来,是古依兰。
傅忱遣人秘密将她带来了长京,她说她想要报仇,要亲手杀了梁怀砚这个负心的男人,可到了真正关头,见到他快要死了。
还是奋不顾身扑了上去,纵使自己粉身碎骨。
旁边的傅忱,撤得最快,按理说他除了前面受的伤,应该安然无恙。
这场火药早就埋了,他说的有来无回原来是这个意思。
利用西律先太子的激进,故意作出垂死挣扎的模样,一直窝在昭阳殿,把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引到玄门硬干。
差不多时机到了,引爆埋伏。
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带过来的人手全军覆没了,靠近玄门附近的外围百姓,早就被傅忱驱散。
傅忱人手保留大半,他们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付祈安带人围着傅忱撤退有素。
起央追杀入敌方,深陷其中,对方将他包围起来,付祈安让退的时候,他眼看着出不来,就要被波及了。
梁怀惔猛冲跳进包围圈,把起央追扔了出来。
这会到了他自己身陷囫囵。
火药的引子已经燃了,起央追要上前,“梁衡之!”要叫他小心炸弹。
却被付祈安死拉住。
“别说话!”
付祈安也捏了一把汗,快要炸了。
傅忱闻声往这边看,他看到燃着的引线,丝毫没有犹豫,推开前面的人,抽了一把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把梁怀惔带出来,一路护着他还受了不少的伤。
引线烧到头了,傅忱先把梁怀惔推了出去,他自己的后背反而被火燎得一片模糊。
疼得脸都抽搐。
梁怀惔看到不对,很快意识到了。
傅忱居然舍命去救他?
疯了?
为什么要救他?他和傅忱之间,说是隔着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梁怀惔万万想不到,傅忱居然拿命救他。
傅忱四人的武力自然顶破天,但是人总有力尽的时候,何况他们这边的人数比对方的人缺了太多。
前半场,傅忱威猛无比,后面早已力竭,撤退时,才喘了一口气,原想着炸了玄门,喘过来气带着剩下的人马,去支援付祈安的人手与威北厮杀。
可眼下他的伤势严重。
梁怀惔扶住傅忱下坠的身体,“你不是恨我,救我做什么?”
他的后背迅速冒起来泡。
付祈安召来人给他上药,傅忱冷汗密布,咬着牙一身不吭。
他自己看到梁怀惔快死了,本该任由他死的,但身体不受控制似地往前冲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梁怀惔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梁怀惔如果死了,会有人伤心的,谁会伤心呢?
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让那个人伤心。
傅忱脑子里恰要浮现出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的五官慢慢快要明晰,忽然后背刺疼,将傅忱拉了回来现实。
“”
起央追几步过来,“梁衡之,你吓死我了。”
“你冲什么冲啊,要是你有一星半点的事,小流莺那边,我怎么跟她交代?”
小流莺?
傅忱耳朵一动。
梁怀惔的谁?他护得跟宝一样的妹妹?
想到怀乐,傅忱的嘴里竟然蕴出一抹软软的甜,他微不可查动了动唇。
衣衫被撕裂了,精壮的肌肉上头,有很多的伤痕,却丝毫不会减他的美感,反而吸引人的眼球。
心口上的伤疤最明显,梁怀惔看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给挪开了。
他朝起央追道,“我没事。”
目光又看向后头的给傅忱上药的太医,起央追凑到梁怀惔耳边,“他救了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嗯。”
要是没有傅忱,他已经跟众多人一样炸得尸骨无存了。
梁怀惔朝起央追伸手,“药给我。”
齐律耶的金创药特别好,能迅速止血,修复,甚至恢复元气。
“好。”
起央追递给他。
梁怀惔推来太医,他亲自给傅忱上药,本来动作一点不留情,目光触及傅忱背上肩胛骨那块替阿囡挡刀戳得特别深,显得尤其狰狞。
他的动作不由自主轻了一点。
忽然觉得傅忱的伤很刺目,阿囡若是看到的话,会心疼的吧?
他倒是能忍,这都不吭一气,是因为之前在南梁被他打习惯了,所以才练就一副能忍的性子。
梁怀惔忽而内疚,抿紧了唇。
付祈安掠过两人。
价值千金的药,明明用不上那么多,梁怀惔把所有的都给他倒了。
给傅忱抱扎好,他讲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一定还你。”
傅忱睁开眼,凝在眉目上的汗水滴到了地上。
“付祈安,帮我记着。”
付祈安,“”
傅忱站起来,他重新套上盔甲,“威北的人还没有解决,所有人整顿,速去支援,别叫乱臣贼子打进来,乱了朕的江山扰了朕的长京城,让百姓民不聊生。”
兵马迅速整顿好了。
梁怀惔叫他留下,“我替你去。”
傅忱玩味看着他笑,“替我去,这是要替我,然后抵人情?”
“可惜啊,那边用不上你了。”
说罢,他上马,付祈安跟在后面,傅忱睥了梁怀惔一眼,带着人迅速出城。
付祈安追到他身边,“你不派人留守,不怕梁怀惔坐收渔翁之利。”
傅忱很无所谓笑,“看他本事。”
“长京城内没有什么兵力了,梁怀惔一个人能翻出什么天。”
实则不然,只是觉得不会让梁怀惔死的话,就让梁怀惔歇吧,怕梁怀惔出事,会有人伤心。
这个人是谁,傅忱还是不知道。
是她吗?
那个生了孩子的小妇人?
小妇人算不上,跟小姑娘一样又嫩又白。
不能脑子里那个人伤心,已经根深蒂固种在了他的脑子里。
长京皇宫的战局结束了,官道的厮杀还没有完结,威北将军带队,付祈安的人马没有主将,杀了几个回合,现在已经有些衰势了。
傅忱和付祈安来得及时,正巧赶上了鼓励人心的时候,士兵重振人马,吆喝着,通天响着震天动地的呼喊声。
威北将军好不容易将对方打成散沙,眼看着就要瓦解了。
傅忱在这时候到了。
威严之势差点要把他们给压垮,他愤恨扬起刀,大喊道,
“长京已灭,对方人马都不过是残兵败将,压根就不足为惧,强弩之末而已!”
“众将跟我,斩皇帝!反律梁!”
双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纷纷冲杀,杀到了最高潮,都带着必胜的决心。
傅忱手臂后背,伤口裂开了。
血浸湿了流到胯下的马背上,他脸上不见半点虚弱,反而更加英勇,作为一个帝王,率领军心,就算是快要死了,他也不会露出一丝让对方可见的虚弱,致使军心动摇。
傅忱很快斩了前面的小将,跟威北将军对上,两人的剑砍得火花四起。
付祈安被北疆王拖住。
他担心傅忱的伤势一时之间也脱不开身,傅忱仗着武功招式刁钻狠辣,先发制人,他不打算拖延,猛得狠杀。
几个大回合,威北将军起先还能应对,后面接不住傅忱的杀招了。
就开始后撤。
他身边的人迅速朝傅忱扑过去。
北疆王压根不是付祈安的对手,他学不来威北将军的兵不厌诈,寻不到空隙撤走到安全的区域。
最后和付祈安刀剑相抵,快要扛不住了,大声呐喊威北将军,“快来助我!”
威北将军并没有过来,他眼睁睁看着付祈安斩下北疆王的头颅。
嘴角隐隐含笑。
一山岂能容二虎,与其眼下救了他,赢了这场战役,日后来分权夺势,不如就让付祈安得手,正好借着痛心疾首的模样,收编了北疆的人马。
“来人啊!北疆王惨死,北疆随我威北团结一致,替北疆王报仇!”
果不其然,他就笼络了人马。
“傅忱,论起年轻才干我是不如你,但你不得不服人数的亏缺,你手下的三万骑兵是能够抵我六万人马,如今我手下近二十万,我看你体力还剩多少,能跟我耗多久!”
付祈安喘气啐出一口血沫,“威北,先太子已亡,你如今替谁效力!”
威北大笑,“死得好啊!那黄口小儿愚蠢至极,不过被我三两句忽悠而已,以为仗着我对她生母那点子塌上的露水情缘,就真的相信我会帮他颠覆律梁,给他当皇帝?”
“我威北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会给他当狗?”
傅忱趁他张狂大笑,手里的双刀飞掷一把出去,威北偏闪躲避不及,被削了一块脸皮,重心不稳,从马上滚到了地上。
他周围的人迅速去扶他起来,全都颤颤巍巍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沾了血,一身银甲,漂亮诡异,俊美无斯的男人。
“”
威北失了面子,杀了旁边一个倒退的近卫,破口大骂。
“谁敢给我退!这就是下场!”
“上前!杀了傅忱!谁杀了他,本将军许他加官晋爵,异地封侯。”
倒退的人全都冲了上去。
傅忱心气不足了,手臂疼到麻木,已经毫无知觉。
原先派付誉去调度的汴梁的人马怎么还不到?
正想着,后面的呼喊声回来了,竖起来的是汴梁的旗帜。
来了。
傅忱勾唇一笑,待看到为首领兵的暗桩,他凝固了笑,付祈安不是说他死了吗?
他往后看去要答案。
知道答案,只能装傻的付祈安朝天看:别问我,看不见我。
后方被包抄,威北的兵将已经慌了没章法了,前后夹击,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傅忱趁机凝气。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暗桩,付祈安之前的确告诉他,暗桩已经死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付誉的确调兵了。
但他不会武功,躲在最后面。
暗桩当领头,他们是什么时候碰上的,谁安排暗桩去调兵的?
付誉没有见过暗桩,他知道暗桩是他的人?傅忱一再交托,付誉不可能会把调兵的信物给暗桩。
付誉和这些兵士能让暗桩做领头,那说明暗桩的手上同样有着能够号令汴梁兵马的东西。
是什么?
除了他给付誉的独一无二的令牌,还有什么?傅忱忽然落到了他的腰上。
玉佩。
他的玉佩呢?
在模糊的印象里,这块玉佩他好像是给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什么重要的人能够让他把这块母妃留给他的玉佩交托出去。
降头术到底搅乱了他的什么记忆,太空了,一想就脑子好空,空到不对劲,不是记忆模糊,更像是他忘了什么。
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傅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腰上,这块地方之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太空了。
付祈安发现他神不守舍,有人暗杀傅忱,刀举起来了,他都没有躲避,付祈安冲到他的旁边,杀了那人。
搀着傅忱,“陛下怎么了?”
傅忱反攥住他的手腕,目光盯着他,“付祈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付祈安想说没有,一切都是陛下乱想。
可对上傅忱那双猩红透了,道不明情绪的眼睛,他无比渴望,真的很想知道。
付祈安手腕被攥得很疼。
“陛下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傅忱捂住头,闭上眼,皱眉道。
“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脑袋好空,我总觉得心里麻麻地疼,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我怎么都想不起。”
他的手摸向腰间那地方,无住的摸索着,“母妃给我的玉佩呢?我是给了谁?”
“我忘了。”
付祈安哑然。
他知道傅忱不是在摸玉佩,他只是在摸怀乐给他打的平安穗。
那块平安穗,被付祈安取下来丢掉了。
穗灰扑扑的,里头的平安符字迹已经淡去,连黄符纸都褪色了,若真有鬼神,已经降不住鬼神了。
降住的只有傅忱的心而已。
已经没有用的东西,可傅忱奉如珠宝,爱若生命。
就是一个穗而已,弄丢了要去找,脑子忘了,身子的本能也在摸索。
他真的好爱那个女人。
付祈安之前不懂,他觉得傅忱或许是偏执,偏执的情感,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女人,没有尝过情爱,所以才会这样放不下。
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付祈安想的这样,他并没有忘记。
即使已经忘记了她。
却还在无关的记忆当中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
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
梁怀惔啊,他恨之入骨,一度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人。
就因为怀乐的缘故,他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冲上去救他了,是怕梁怀惔出了什么意外,会有人难过。
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爱吗?
他已经记不得她了,他的身体本能却还在爱她,凭借本能朝她靠近。
傅忱致力做一个明君,在南梁的时候勤政廉政,是想要保护弱小,怀乐总被人欺负,他心疼那时候的怀乐,所以想要做一个明君。
他什么都做了,什么都不说。
到底谁才是傻子,口是心非的傻子。
“陛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付祈安看不过眼,替他难过。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忘了的话,说明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反而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是吗?”傅忱回忆不起来,惆怅若失。
“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反复的想起来。”
付祈安接着安慰道,试图开解,“有些东西,或许是没有缘。”
“没有缘?”
“是啊,有缘无份也是没有缘。”
傅忱喃喃,“”
“威北死了!”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傅忱和付祈安往前看去,这场战役结束了。
威北一死,军心一倒,那些人没死的敌兵,全都不打了,放下了手里的兵器,被人围困到中间。
傅忱突感疲累。
他丢了手里的刀剑,暗桩提着威北的首级跪地复命。
“属下救驾来迟,恳请陛下赎罪。”
付祈安打幌子,“不迟不迟,当时你除叛下落不明,我们都当你死了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暗桩看向付祈安,“???”
什么除叛下落不明。
付祈安是真担心兜不住露馅,傅忱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好在暗桩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只复命没有再提别的。
傅忱没有追问,只淡一眼。
“不算迟。”
付祈安连忙接上,“对对对,不迟不迟,赶早不赶巧。”
“付祈安,你替朕收拾残局,朕累了,要找个地方修整。”
付祈安领命。
他走后回头看了一眼,傅忱的确是一脸疲相,由暗桩带去修整了,看起来这件事情是打住了吧。
殊不知,付祈安被支走后。
傅忱轻掀眉眼,看向暗桩,“一五一十回答朕,这段时日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暗桩不解。
“告诉朕,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调兵回来的。”
“”
刚刚付大人明显是不让他说。
暗桩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付祈安不知道傅忱把他拨去了怀乐身边,宫内所有一切,包括梁怀惔,所有人都打点好了,唯独忘了暗桩。
他是最忠于傅忱的。
所以他如实告诉了傅忱,他是被傅忱遣派到了怀乐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其余的他没有说了。
陛下的样子不对劲,傅忱听了沉默,他问暗桩。
“朕和梁大人的妹妹有过吗?”
何止有过!暗桩在心底呐喊,小公主就是您的命根子。
这句话他就知道陛下忘了。
不知道怎么忘的,陛下总归忘了,为什么忘了,暗桩也不敢插足。
他不敢欺瞒,所以选择沉默。
“”
傅忱看他讳莫如深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了。
有过。
到底怎么样的有,他忘了的东西,可能和她相关了,难怪他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变得很奇怪,忍不住悸动。
难怪她看到他,是那样的反应,总是躲着他。
不说也罢。
傅忱吐出一口浊气,想到她,心里又忍不住动,好像有羽毛在挠他的心,一颤一颤。
“她如今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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