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西进与南下
中阳县,蜀军大营。
“高干和颜良倒是答应的干脆。”甘宁乐呵的道了一句。
本以为作为敌对的双方,高干和颜良未必会答应下来他们用左贤王刘豹的头颅换取蔡琰一事,但令甘宁没想到的是,高干的使者很快带回了消息,极是干脆的应下了这桩交易。
贾诩端坐席间,为之分析道:“左贤王刘豹素有贤名,在南匈奴部中甚得民心,今次刘豹战场殒命,身首分离,匈奴单于呼厨泉前面几次遣使,欲购回刘豹的首级,这便是明证。”
“现下我等以刘豹首级易换蔡琰,呼厨泉当是喜不自禁,而高干和颜良这两位主事之人,也不会驳了这桩事情,毕竟如今的大战,高干和颜良还需借力于匈奴一二,自是会应允下来,所以这次的交易可谓是两全其美之事。”
这里说起来,前面呼厨泉遣使赎买刘豹的首级,甘宁这边一直没松口,一来是他对金银没有看在眼里,二来他是想将刘豹的首级递到长安,三来是不想和匈奴有什么往来,所以甘宁未曾应下呼厨泉赎买刘豹首级一事。
而眼下,即是明公有令,甘宁自是不会舍不得一个蛮夷的首级,他是从令而行。
听得贾诩的剖析,甘宁点了点头:“不管如何,明公交代下来的事情做好了,那就不负明公将这件事托付给我们。”
随即甘宁吩咐了一声帐内的书佐:“去,和匈奴使者说,来日易换,早早的了结这件事情。”
“诺。”书佐领命而去。
当书佐掀开大帐的门帘,甘宁扫了一眼帐外,只见秋雨淅淅沥沥,像是永不止息一般的下个没停,到如今却是下了十余日了。
“哎。”甘宁收回窥伺掌握的目光,他叹了口气道:“秋雨不息,道路泥泞,今次攻伐太原郡这场战,却是打不动了。”
“看明公如何定夺吧。”贾诩惬意从容,他等着长安递来回信,太原郡秋雨不绝之事,他已经上报给了刘璋。
“八成是要招呼我们退兵。”甘宁琢磨了一句:“秋雨下了十余日,道路根本走不了,又临近冬日,寒意也渐渐刺骨了起来,这场战,不好打,也打不了。”
“冬日将近,冬衣的事情当早做准备了。”贾诩身为谋主,他绸缪了起来:“不然若是下上一场早雪,没有冬衣避寒,士卒少说会被冻伤大半,不能再战。”
“这是自然。”甘宁认可了一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听闻成都近年来有一种御寒的木植,说是叫什么吉贝,是张裔从交州带回来的,御寒效果很是不错,长安府库里屯有一批,要不我等就向明公请求吉贝作为御寒之物吧。”
“可以试试。”贾诩应了一声。
言讫,中军大帐内陷入了沉默,秋雨不绝,战事停歇了下来,将校无事,士卒也不得动刀动枪,营中之人,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第二日,甘宁冒雨出营,用木盒装着左贤王刘豹的首级,同匈奴单于呼厨泉在营门前达成了一桩交易,换回了蔡邕之女蔡琰。
“多谢将军,妾身感恩莫名,当衔草以报。”蔡琰吐字清晰,言辞文雅,焕发着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
“无需多谢。”甘宁摆了摆手道:“况且做主此事的人,乃是我家明公,要谢,当往长安一去,致谢我家明公才是。”
甘宁推脱了蔡琰的感恩,将功劳安在了刘璋的身上,他和蔡琰没有过多的交谈,只让蔡琰在营中住了一夜,就遣人将蔡琰送往了河东,由河东前往关中长安。
而后,甘宁每日除了处理营中一二琐屑的小事,就时时打量天色,盼着云收雨停,他好同袁军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
可惜天不遂人愿,雨水联绵不绝,导致雨势虽小,可积攒起来,却是将蜀军营寨中的不少低洼处给淹没了。
“下下下,都快入冬了,还下你娘的雨,该下雪了。”甘宁一边忙着安排人手挖掘壕沟,用来排水之用,一边时不时的骂上几句贼老天。
张任面色淡然,他性子一向沉稳安平,不似甘宁一般火爆,面对止战的秋雨,他只心平气和的等着云开雨霁、艳阳当空的那一天。
当时间进入建安四年十月,节气正式入冬后,烦人的秋雨终是停歇了,今日份出现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雨水收止,明媚的日头当空而照。
甘宁踩在尚还湿润的土地上,一脸的开怀,秋雨的停歇,让他的心情很是不错,这意味着再等上三五日,待泥土稍稍干燥,就可以和袁军痛痛快快的厮杀了。
然而甘宁的开怀只是一日而已,雨停的第二天,朔风渐起,铅云密布,白昼时分的天地竟是如夜间一样昏暗了起来。
不多时,在甘宁祈祷好天气的心声下,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自晨间断断续续的下到了黄昏时分,积雪已是能没过人的脚踝。
“这吉贝制成的冬衣,确乎御寒效果不错,比起裘衣都是不遑多让。”贾诩没有因为坏天气沾染上坏心情,他穿着吉贝袄子,身躯略显臃肿,面带笑意的朝着甘宁称赞道。
前面在甘宁和贾诩的请求下,自长安运来了吉贝袄子,用以军士御寒之用,眼下风雪骤下,贾诩自是不曾耽搁一二,将吉贝袄子早早的发了下去,他也穿上了一套,感受起了吉贝的舒适和保暖。
“嗯,吉贝保暖御寒,不枉张裔大老远的往交州一趟。”甘宁敷衍了一声,他双目失神,呆呆的望着飞扬的风雪。
先是秋雨,继之以风雪,这些消息为长安所知后,从长安传来了退兵的军令,甘宁有些不太甘心,但他还是听从的军令,开始准备撤军的事宜。
贾诩对撤军的号令自谓是意料之中,雨水、风雪,要打仗,也是打不起来的,干干脆脆的退兵才是最上乘的做法。
不过退兵也有退兵的流程,不能一次性就万余大军往后撤离,而是一批次一批次的退走,同时还需设下一二手段,防止敌军尾随追击。
在贾诩的策画下,蜀军拔营起寨,一边退走,一边在冠爵津,也即是后世的雀鼠谷设下了伏兵,打着埋伏追击的袁军的想法。
蜀军遁走撤离,消息自是被密切关注蜀军营寨的高干、颜良一干人等侦知,相持日久,蜀军不战自退。
高干和颜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派遣了手下的蛮夷仆从军尾随追击,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捡的一二便宜,博得些许斩获,他们也好向袁绍有个交代。
只是,一如既往的,高干和颜良再次吃了一个小亏,派出去追击的蛮夷仆从军,被蜀军设伏击败,溃逃了回来。
高干和颜良不由庆幸,幸亏有蛮夷仆从军作为先导,不然吃亏的就是他们了,蛮夷的命不值钱,也上不得战损的军报,这点小亏,吃了也就吃了。
经此一事,高干和颜良秉着谨慎小心的心态,远远的放开了斥候和轻骑,在尾随追击蜀军的时候,一有情况就止住脚步,以免重蹈蛮夷仆从军的覆辙。
近乎礼送蜀军出境一般,高干和颜良追击蜀军走出了雀鼠谷,踏上了河东的边缘地带,二人驻兵于此,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派遣了使者向邺城行去,打算问问袁绍的主张如何?
此刻的邺城中,大将军袁绍却是处于犹豫的境况之中,他在想是南下,还是西进,具体优先处理曹操和刘璋哪一方为宜。
说来也是袁绍麾下谋士众说纷纭,各执一词的缘故,才让袁绍迟迟下不了决定,以至于自去岁讨定公孙瓒以来,到如今近乎一年的时间,即整整一个建安四年,袁绍都无有举动。
只是在蜀军进犯太原郡的时候,袁绍派遣了颜良和高览前去抵御蜀军的进犯,其他再无一二大的动静。
‘西进?’
‘南下?’
关中刘璋,负宗室之贤名,拥关陇、巴蜀之沃土,必为大害,宜先除之。这是袁绍麾下沮授、审配的观点。
而颍川出身的荀谌和辛评则认为,关中有潼关、蒲坂之险,纵使十万大军往之,亦难以攻克,不如就易避难,南下中原攻打曹操为上策。
况且若是河北大军阻于潼关、蒲坂,届时曹操有所异动,引兵袭取邺城,恐将为大害,毕竟由中原向邺城,除却黄河较为险阻,却是无有什么大的关卡。
而黄河不如长江浩渺,渡口极多,在河北大军西进之时,留守的军司难以做到处处防备,将黄河的渡口都守御完备。
与之相反,荀谌和辛评给出南下的建议是,上党、河内在袁绍手中的情况下,抵御蜀军东进,皆有险阻可守,但置兵两万余,就可挡住蜀军。
大部河北兵马可一齐南下,渡过大河,一路坦途的向着许都杀去,兵威赫赫,声震戎狄,加上袁绍出自汝南,门生故里极多,到时候一呼百应,曹操何以御之。
届时袁绍击破曹操,夺得天子,将天子迁徙到邺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又霸占中原,据天下十之六七,就算刘璋、刘表、孙策三家合谋,也非是袁绍的敌手。
就在袁绍认为荀谌和辛评的建议可行的时候,沮授和审配表达了反对的意见,沮授认为由北向南,虽是一路坦途,可曹操用兵少对,南军又是精锐,恐会落入相持的境况,到时候蜀兵大出,两面交兵之下,将有大忧也。
审配则认为,曹操挟持天子,控御公卿,凡事都打着天子的旗号,如果袁绍攻打许都,到时候曹操假天子之命,号召四方诸侯共讨,并责袁绍无人臣之礼,乃是国贼董卓、李郭之流,届时袁绍大义将失,军必无利。
在一众谋士的言辞机锋往来下,南下有南下的长处,也有相应的弊端,西进有西进的好处,也有蕴含其中的忧患。
一时间,袁绍扪心自问,他自认为关中刘璋比之曹操,对他的威胁更大,可关中四塞之地,不是轻易能拿下的,而曹操威胁较小,加之河北和中原之间没有什么大的险阻,似乎应该先解决曹操为宜。
威胁大的不好料理,威胁小的似乎容易拿下,是先攻灭对自己威胁更大的关中刘璋,还是先剪除威胁较小容易夷灭的许都曹操,袁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袁绍犹豫彷徨之时,太原郡传来的一桩消息,让他西进南下的抉择有了偏向。
“报,高刺史和颜将军递来捷报,言是他们同蜀军攻伐月余,相持至今,蜀军终是退走,而今甘宁、张任的人马,已经退还到了河东。”报信的使者扯着嗓子扬声道。
“善,大善。”袁绍抚掌赞道:“高干不愧是吾的外甥,颜良到底是我河北之倚柱,此次击退蜀军,二人居功至伟,吾当嘉奖一二,向朝廷为二人表功封侯。”
同时袁绍朝着主张南下的荀谌和辛评言道:“诸君,这蜀军虽强,却也不是吾河北人马的敌手,今次击走蜀军一事,强弱分也。”
荀谌闻得袁绍略含讥讽意味的话,他虽是心中对高干和颜良的军报有所异议,盖因从近来太原郡递来的各类军情看,蜀军的退走,多半是因为天气的缘故,雨水、风雪交加,是故蜀军才退走,而不是如高干和颜良所言,是二人击退了蜀军。
可荀谌到底不是田丰那等刚直强硬的主,在袁绍处在兴头上的时候,他没有泼冷水的想法,是故他没有说些什么。
辛评嘴巴一张一合,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他思索一二后,终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吐露什么说辞。
毕竟报捷的高干是袁绍的外甥,疏不间亲,颜良是袁绍爱将,和袁绍的关系,比之他更加亲近,他不当、也不合当着一众文武猜疑高干和颜良报捷文书的真实性。
荀谌和辛评垂首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交错开来,二人都在想,若是刚直的田丰没有因为逢纪的谗言入狱,得以出席当下的会议,当是会直言揭露高干和颜良军报中的漏洞,当面破开高干和颜良报捷的虚假。
难得的,对田丰不喜,也不太对付的荀谌和辛评,想起了田丰的好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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