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程煜第一次真正看见祝染的时候，距离很远。
祝染笑着给人介绍他的画作，周围有一大圈的人，灯光洒在他身上，却要比别人耀眼几分。
他很爱笑，程煜远远看了很久，虽然看不太清但是从他的肢体动作来看，他是真的放松且开心的。
若不是提早知道他是人格分裂出来应对外界的第二个人格，程煜都要以为他本就是一个如此阳光开朗的天才画家。
也是，在外人看来，他天赋卓越，年少成名，意气风发，这样的阳光开朗才是最应该有的状态。
程煜沿着挂着画的墙一幅一幅地观察起来。
庄婧说过他的主人格擅长画画，那画展上这些就应该都能表现主人格的心理。
通过这些画只能发现：他目前作画的时候还是很平和的。
这是大部分孤独症患者的一般表现，他们通常喜欢把自己封闭进内心世界里，因此外界的一切都很少能触动到他们，他们的外在表现就是安静、不说话甚至孤僻。
但是程煜想起刚刚远远见到的青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符合阳光大男孩的人设。
主人格是把所有的社交都丢给第二人格，自己逃避起来了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出于自我保护，这种高智商的艺术家，一边要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一边又要进行社交，出现人格分裂的可能性要高于一般人。
他之前还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例，最后案例表示这样分裂着还不错，并且留下联系方式，按时检查更换药物，表示如果情况恶化才会考虑进一步的医用手段治疗。
总之，具体情况还要近距离交流之后，才能判断。
那么怎么拉近自己和一个声名鹊起的大画家的距离呢？
程煜打通了庄婧的电话；“庄女士……”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碰面是在程煜的家里，中间的联系人是一个房屋中介。
“你好，我是房主，是你想要租房是吗？”
祝染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当时正站在玻璃不远处，外面恰好有着暖融融的光，又恰好落在他身上，程煜逆着光只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天使一样发着光。
辩论会上从没有输过的程煜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说话。
半晌，祝染已经被中介带到别的房间去了，程煜才长出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瞎动什么，人家刚几岁。”
祝染搬过来那天程煜还在睡觉，他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对门的祝染。
“大画家这么早啊。”，程煜靠在门上看着搬家公司往里面搬东西，楼道里已经堆满了东西，他探头看了一眼，“需要帮忙吗？”
“如果你想的话~”，看得出祝染的心情不错，此刻正站在最里面一间卧室的门口。
程煜走过来看了一下，床已经搬走了，换成了一张很大的实木桌子，靠墙还有很大一块画板和整整一架子的颜料，“画室？”
祝染亮着眼睛点了点头，语调都是上扬的，“师傅麻烦轻一点，这个东西比较怕磕碰哈。”
“怎么，搬家很开心？”
祝染小心地撕掉塑料保护套，“这是我第一次从家里搬出来住。”
“不应该啊，之前高中大学你也在家里住？”
“嗯，我一直是走读的，大学考到这里之后，妈妈就搬家过来了，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搬出来住呢。”
“这么兴奋，昨天不会一晚没睡吧。”
程煜的脸有些红，回答的声音也小了起来，“嗯，我昨晚一直在收拾东西。”
“房东先生……”
“叫我程煜就好。”
“程煜哥，你喜欢画吗？”，祝染的声音有点迟疑。
程煜脑子里一下子绷紧了一根弦，一时间百转千回，决定还是按实说，“你说你这么一个大画家问我，我要是说不喜欢多不好，但是我确实没那么多艺术细菌，要是哪里说的不对了，你也别笑话我。”
听到这个回答，祝染反而小小的舒了一口气，摇着手说不会不会，然后继续指挥着搬家公司把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
等到搬家公司走了也中午了，“要过来吃个饭吗？”
祝染忙了一上午，虽然地方也没有多大，但是一上午都没有停下，现在也有点累了。他又是能吃的年纪，肚子早就咕噜噜地叫了，闻言放下花瓶抬头，“程煜哥做的？”
程煜点点头抱着胳膊，“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我们大画家吃个便饭。”
“有，肯定有，等一下，我身上都是灰尘，我冲一下很快的。”
程煜拿了两套碗筷摆在桌子上就开着门等着了。
祝染洗澡果然很快，不过10分钟就过来了。
看着人还滴水的头发，程煜皱了下眉头，“头发都没擦？”
祝染小小的甩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抱歉，“对不起啊，我忘记不在家了，把地弄湿了吧。”
“没事儿，你是擦一下还是吹一下。”
祝染揪了两张纸巾把弄湿的地面擦干。
程煜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不用了。”
祝染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那多不好意思，那个我回家弄干再过来。”
程煜手里拿着刚找出来的干净毛巾，只来得及看到他头发甩在空中的一个晶莹的水滴。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小朋友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就怎么说呢，小家伙身上哪哪都长他审美点上了。
正式见他的第一眼从感觉到基因几乎是同时就锁定了。
过了一会儿祝染还没回来，程煜冲着对面喊，“还没好吗，饭都要凉了。”
祝染甩着半干的头发跑过来，“好了好了。”
走到程煜身前时还特意捋了一遍头发，展示头发真的不滴水了。
程煜满鼻子都是他洗发水味儿，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其他味道，不是化学制剂，学名大概是荷尔蒙。
简单来说程煜基因动了。
程煜喉咙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味道还挺好闻的。”
祝染愣了一下，就要站起来：“我去给你拿。”
“不用，快吃吧，真要凉了。”
“不知道你吃不吃辣，有辣的有不辣的。”
“好丰盛！”
“这不是给我们大画家接风。”
祝染嗤嗤笑了一小声。
程煜通过短短的接触不止一次怀疑测试的准确性，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真的有孤独症？
“还缺什么吗？”
祝染摇摇头，“不缺了。”
程煜看祝染放下了筷子，“吃饱了？”
祝染抿着唇点了点头，“嗯，程煜哥做得很好吃。”
“我刚博士毕业，上太久学想歇一下，最近都有时间，你要是不嫌我手艺差就每餐过来吃饭。”
祝染连忙摆手，脸都有些红，“不，不了，多麻烦。”
程煜看着他紧张的小模样，喉咙又动了一下，“就当陪我了。”
祝染咦了一声，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程煜喝了口果汁，“我一直在国外，好久都没回国了，也没什么朋友，就跟个孤寡老人似的整天宅在家里。”
祝染被他的话逗笑了，小小的笑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的连忙摆手，脸都要憋红了。
“别忍啦。”
两个人对着笑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憋着胸腔震动，逐渐声音越来越大。
“刚搬来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请给一个刚刚独立的男人一点自己整理家务的机会好吗？”
两个人又对着笑起来。
程煜很久没有这么笑了，“我怎么今天这么开心啊。”
祝染眼睛亮亮的，“我也很开心。”
“去吧，去吧，收拾东西去吧。”
“我帮你洗碗？”
“不……”，话到嘴边程煜的声音一转，“帮我把碗拿过来就行，可不敢让我们大画家的手洗碗。”
“你就笑我。”
等人走了，程煜回忆着刚刚两人的对话，心情越来越好，放下自己的碗，拿起来祝染的碗，唇角却慢慢收了起来，“很久没有人能影响我的情绪了。”
下一秒笑容放大，“不过感觉可真不错。”
程煜眼巴巴盯着对门好几天，发现祝染这小孩儿是真不出门啊。
程煜说自己宅是个比喻，对门小孩儿是真死宅啊。
这要搁古代估摸着最适合他的就是古墓派，他能搁家里待到死。
吃饭除非自己叫，饿了都不带吭声的。
你说这小孩儿他妈怎么能放心直接把孩子就撂这儿了，真就一句不问？
“哎~”，程煜做好中饭去敲祝染的门，“醒了吗？吃中饭了。”
一般来说，祝染回应的都很快，但是这次敲了半天门连个回应都没有。
程煜挠着头回了对门，看着桌子上的菜发呆，这几天他知道祝染这小孩儿喜欢吃辣的。
今天特意做了水煮鱼，鱼还是早起买的新鲜现杀的。
“不对啊，没听见这小孩儿出去了啊。”
程煜掏出都快落灰的电脑，打开了楼道监控记录。
“对啊，从早晨到刚刚，没人出门，出，完蛋，出事儿了！”
程煜冲到对门继续拍门，“在里面吗？你怎么了？”
“肯定是主人格出现了，钥匙，备用钥匙。”
程煜把门打开，客厅里面拉着窗帘，整间屋子都有点暗。
程煜直觉人在画室，但是手在把手上方停顿了一会儿却没敢打开。
也不知道主人格和第二人格的记忆是不是互通的，还认不认识自己了。
如果自己进去，小孩儿会不会受刺激啊。
程煜根据以往的治疗案例猜想了好几种自己进去祝染的反应。
自闭症患者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所以他进去可能也不会引起注意。
但是无论如何，想要治疗，就必须先要直面这个主人格。
就算沟通不了，也得先进行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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