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父亲病逝
阿梅坐在机帆船上,想起母亲婆娑的泪眼和几个用不舍的眼神目送她的弟弟妹妹们。
阿梅曾经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阿梅父亲王玉明,小时候跟随父母从苏北逃难落户潘家,是家中独子。三十岁的时候娶了邻村一位教书匠的女儿为妻。妻子略有残疾,但知书达理,性格温和。玉民虽家境贫寒,但长得周周正正,人又老实本分干活勤快。王民入了自认为眼光不错的阿梅外公的眼。阿梅的外公认为自己柔弱的女儿只能嫁给老实男人才会得以善待。果然阿梅的母亲嫁过来以后夫妻和和睦睦。一年后阿梅出生了。
阿梅的外公是方圆几里有名的教书匠,祖上曾出过几名秀才,也算是书香门第。苏南地区的人家非常注重教育,但凡有能力的人家都希望子女读书识字,所以阿梅外公的学生很多,收入尚可。阿梅母亲因腿有残疾,格外受到外公的怜惜,他让女儿跟着其他学生一起读书认字。阿梅出生在腊月十五。取名王腊梅。小名唤作阿梅。阿梅的母亲接下来又生了一个妹妹和三个弟弟。他们依次相差两岁。阿梅的外公从女儿结婚开始,一直接济着这个小家庭。阿梅的父亲在镇上打短工,没活的时候就下河摸点鱼虾去镇上售卖。阿梅娘则在家绣床帏和枕套补贴家用。等阿梅长到6岁,阿梅娘就抽空开始教阿梅认字。阿梅聪明,几年下来就能帮人读写书信,常常受到左邻右舍的夸赞。父母辛勤劳作,加上外公持续的钱粮接济,阿梅家的生活幸福而平静。阿梅最开心的事就是年初二一家去外公家拜年。在外公家,除了有好吃的食物在等着他们,还有外公的压岁钱。每个小孩都会得到两个铜板,和一条红纸包装的云片糕。外公说,吃了云片糕,日子会步步高,个头也会长高高!
这种美好的生活在阿梅十岁那年戛然而止。阿梅的外公生病去世了。
外公一死,阿梅唯一的舅舅立马停止了对阿梅家的接济。阿梅家的日子渐渐艰难起来。
阿梅舅舅在县城警察署工作,舅舅曾被外公寄于很大的希望。从小在家念了几年后被送到县城读书。然而舅舅生性懒散,没有读出什么名堂。外公托人在县城警察署给舅舅谋了个差事。舅舅的工资本人吃喝玩乐剩不下几个钱回家。原先家里的开支全由外公支出。如今外公已去世,家里的担子全落在了舅舅的身上,他立马感到手头发紧。早先年老爷子对妹妹家的接济,他虽心有不悦,但不用他出钱,也就不多说什么。如今这情形,他自己有两个孩子,一家五口全靠他一人养着,妹妹那里自然是不能再给钱了。阿梅母亲知道哥哥的秉性。再也不指望哥哥延续对她家的资助了。阿梅的母亲开始教十岁的阿梅绣床帏和枕套。床帏是木质中式床必备物件,通常有上围和下围。大姑娘出嫁时也必须配有几幅床帏。阿梅母亲的床帏图案设计新颖,绣工精细,在集市上售卖很受欢迎。母亲拿手的牡丹富贵图,鸳鸯戏水图,喜鹊闹春图,阿梅都学会了。她掌握了从描图,配色,绣工等一系列技巧。阿梅成了绣床帏的主力军。妹妹桂枝则学会了做饭。以便母亲可以腾出更多时间绣床帏去售卖。
阿梅父亲则叫刘叔尽可能多给他介绍活计,无论轻重。刘叔原先专挑轻活给阿梅爹干,重活则交给同村的罗老三。他知道如今阿梅家少了外公的接济,日子越来越艰难。只能尽量多安排活给玉明干了。没活的时候,阿梅爹会下河摸鱼虾。入秋以后河水渐凉,摸鱼虾的人渐渐少了。只有阿梅爹坚持下河,直到水凉得让他受不了才上岸。这样一年多下来,寒气渐渐侵蚀了他已不再年轻的身体。他常常感冒咳嗽。到了今年秋天,阿梅爹的身体彻底垮了。有天夜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咳出了猩红的血丝!阿梅娘去舅舅家借钱,听了一肚子舅妈的冷言冷语。阿梅爹不肯去医院治病。阿梅娘就弄了一个偏方,用罗汉果和冰糖一起熬汤,早晚各一次给阿梅爹喝。一开始这种偏方是有点作用,咳嗽有所缓解。阿梅爹觉得自己又可以出去干活了,不料出去干了半天不到,病情加重。刘叔知道了这事立刻从家里拿钱把阿梅爹送到了颜氏中医馆。刘叔对阿梅的父亲一直照顾有加。几年前,刘叔和阿梅爹一起下河摸虾。刘叔仗着自己水性好,往河的深处摸去,不料脚下一滑,跌落深潭。在他上下扑腾的危机时刻,阿梅爹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当时一起摸虾的伙伴中,阿梅爹的水性是最差的。刘叔被阿梅爹奋力拖上岸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玉民就是他的亲兄弟!到了颜氏中医馆,老中医用手搭了一下阿梅爹的脉搏,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他的胸腔,开了两副药。阿梅抚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自己再去窗口买药。阿梅的母亲被中医用眼神留了下来。
阿梅父亲见老中医,神情平静,估摸着自己的病没有大碍。他觉得自己多想了,他哪能那么不中用呢?他的孩子还那么小,他要挣钱养活他们,将来看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
回家的路上。阿梅母亲的脚步沉重。老中医刚才告诉她,阿梅的爹已病入膏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要看天意。老中医交代她,病人回去需要静养,加强营养,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可以多撑一点日子。阿梅娘听了这话,几乎是晴天霹雳。她身体一个趔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自从她嫁给阿梅爹,生活虽然清苦,但夫妻恩爱。她从没有想到过,这个与她相依为命十年的丈夫有一天会先她而去!阿梅母亲背着父亲偷偷流泪。在阿梅的追问下,母亲告诉了阿梅,父亲真实的病况。阿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双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哭泣起来,母女俩只能低声啜泣,千万不能让哭声传到躺在里面的父亲耳中。阿梅一边流泪,一边为父亲煎中药。她把父亲扶到堂屋里。阿梅把躺椅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待父亲喝完药后,扶父亲躺在躺椅上。阿梅搬个小凳坐在父亲身旁。父亲的指甲长长的,阿梅拿了剪刀替父亲修起指甲来。父亲微微喘着对阿梅说:“都说懒人指甲长,我都好长时间不干活了,成大懒汉了。”阿梅知道父亲还在想等病好了出去干活。阿梅抓着父亲的手,心酸极了。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满手掌长满老茧,指关节节僵硬突出,手指皴裂,指甲缝里留有没洗干净的污泥。这是一双劳作了一辈子的双手!阿梅的眼泪忍不住滴下来,落入脚下的泥土中。父亲仰面躺着,沐浴着阳光,脸色平静。他不知道阿梅在他的旁边默默流泪。指甲修完后,阿梅又打了盆热水,把父亲的双手放在盆中浸泡,又用竹签细细的抠去指甲缝里的污泥。做完这一切,父亲的手变得干净了,也柔软些了。阿梅又拿起王杨木梳子,替父亲仔细地梳起头发来。从额头往脑后梳,仔细地梳,一遍又一遍。阿梅多么希望能年年为父亲修指甲,为父亲梳头。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阿梅的愿望没有实现。几天后父亲陷入了昏迷。母亲也病倒了。阿梅成了家里的主心骨。父亲的丧事在刘叔的协助下办完了。这两年来,家里早就入不敷出。那个阿梅娘用来记账的本子上,又新添了好几笔。母亲仍旧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阿梅除了照顾母亲的身体外。她还要教妹妹桂枝也学绣床帏和枕套,如今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收入。
阿梅白天表现很平静,但在夜晚的被窝里,她想父亲,想得泪湿枕巾。
三天后,母亲强撑着身体下了床。她知道,这个家里唯一的大人不能再躺着了。
阿梅安慰母亲。说她长大了,可以为家里做点事了。母亲看着这个才十二岁的女儿,心里不是滋味。母亲知道阿梅去刘叔家,求刘说为她找工作。母亲心里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默认阿梅的主意了。
父亲死后。阿梅一下子长大了。自从那次去刘叔家说了找工的事,她就在家祈祷,希望刘叔快点帮她找到合适的人家。刘叔终于给她找到了丁家,对于这户唱戏的人家,阿梅有几分好奇。滩簧戏,潘家镇也有过几次演出。阿梅和菊英也去凑过热闹。但因为年纪太小,不明白,舞台上红红绿绿,唱闹打斗是怎么回事?她又想起那个三个月的婴儿。小时候铜山就是阿梅帮着母亲带大的,对于这个小婴儿阿梅倒不是太担心,她有信心照顾好这个孩子。
还有几天阿梅就要离开家了,对于那个未知的世界,阿梅既担心又憧憬。
有一点,阿梅心里非常明白,出去干活一定要把活干好。去丁家大院帮工,一定要争取被录用。她迫切要为这个家里挣钱。为母亲,为妹妹弟弟们,撑起一片天!
阿梅怀着这样的决心跟随刘叔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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