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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玫瑰


凤起轻笑,再高兴点就要哼歌了,阳光透过头顶树冠枝桠漏出的光点落在她发梢肩膀上,随风轻微晃动,仿佛精灵雀跃信步。

        玊尔初简直气笑了,先一步起身伸手,凤起心情好,没想那么多搭过去借力站起来,动作有一瞬凝滞,玊尔初忽地皱眉,“你腿也有伤?右腿膝盖怎么了?”

        凤起心累地看他一眼,“你是医生吗?”

        玊尔初耳朵自动屏蔽无用信息,眉头还皱着,“你小小年纪,怎么受过这么多伤?”

        凤起刚想说话,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个是古板的自带铃声,一个是献给爱丽丝的前奏,四目相对,仿佛在说‘这么巧’。

        凤起转身接电话,玊尔初以为她要走,下意识拽住她臂弯处,凤起吓一跳,怎么跟只粘人猫似的,垂眼目光落在他手上,五指修长骨节精致,美术生应该很喜欢。

        对方掌心透过衣料传递过来温热舒暖的质感,还让人有点舍不得挣脱。

        两人侧身各自对付各自的电话,凤起看来电人是向度,立刻接通,“师兄。”

        这是向度刚成她师兄的那段时间,给她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都打电话来了那就一定是有急事,要是找不到人,学术研究差这一通电话耽误了结出伟大成果,那可了不得。

        向度声音有些急切,“阿起,你现在在哪里?”

        凤起歪头看玊尔初,“在学校,和玊教授一起。”

        向度松口气,机械地念了两遍,“那就好,那就好。”

        凤起察觉出不对劲,眉梢上扬,“你怎么了?”

        “……没什么,老爷子回来了。”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他吧。”

        “……”向度沉默一瞬,“行。”

        “你有心事?”

        “我没……”

        “撒谎。”

        向度轻笑一声,岔开话题,“你和尔初一起玩吧,他刚回来一个朋友都没有,还天天在学校。”

        凤起不听,只抓重点的样子跟玊尔初简直如出一辙,“你遇到了为难的事,是什么事?”

        向度被她问乐了,“真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凤起也笑,“问不过三,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好。”向度应一声,犹豫两秒钟才挂断。

        玊尔初这头也放下电话,拉着凤起就往停车场方向去,“走,带你去办案。”

        “办案?”凤起感觉到他气场变了,优雅带上了刃,有些锋利,“为什么带我?我不要去。”

        玊尔初不由分说把她塞进副驾驶,几步绕过车头跳上车即刻出发,“你必须去。悍匪,要是一会儿我受伤了,你再打个120让他们先救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

        凤起突然笑了,笑点奇怪的连月牙笑眼都出来了,眉眼弯弯灵动可爱,烂漫又甜蜜,不刻意、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

        玊尔初即便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案发现场,眼角还是氲了一丝笑意,想她从前就是这样的吧,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入错行了。”凤起伸手拉过安全带系上,“我觉得你特别有喜剧天赋,过段时间我开个传媒公司,考虑签约加入吗?”

        “我觉得你也很有跟我做犯罪研究的潜力。”玊尔初侧头看她一眼,“不如你加入我?”

        凤起放低椅背靠着,轻笑,“说吧,出什么事了?现在要去哪儿?”

        “去西郊。锦行公安刚接到报警,说西边那片待建的破乱建筑工地群,发现一具泡在浴缸里的尸体,现场有大量玫瑰花瓣。”玊尔初手机连上车里的控台,调出一张照片。

        凤起目光扫过照片,看整体倒像个当代艺术装置,再看眉梢一扬,嘴角就勾起一个笑弧,“跟我在播剧《祸殃》有一个单元很像,花卉是我喜欢用的方式。”

        “所以?”

        “所以你非要带我一起是想让我帮忙,还是我已经走上嫌疑人席位了?”凤起毫不在意地嘴角含笑,看得出来两肺之间、隔肌之上有一颗强悍的大心脏。

        玊尔初被她这不痛不痒的语调逗笑,“你看看照片发来的时间。”

        凤起轻点一下屏幕,时间显示‘刚刚’,那就不是钓鱼执法了,她手肘搁在膝头支着下巴,凑近了仔细看照片。

        很像艺术展馆的一个地方,三面白墙,钢结构的顶也刷成了白色,地上满是堆叠起来的粉红色玫瑰花瓣和花朵,堆得薄厚不一但多的看不见地面,目测这个空间体量大约得有几十万朵,这密度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正面白墙从左上角向下如喷涌泼洒的血液,散开大片暗红色印记,华丽又夺目,右下角位置放着一个黑色古典浴缸,里面大约躺着一个人,一条白皙的小臂垂直露在浴缸外,周围也全都被玫瑰花瓣掩埋,异样的诡谲凄美。

        “唯美的死法。”凤起又靠回去,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评价,“极致浪漫的美丽和残忍冷酷的死亡。”

        “听起来,你很欣赏?”

        “不。死亡的刹那伴随人类极致情感的涌现,是自由意志的极致表达。”凤起脸上除了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底波澜不惊,嗓音清润,“那是最私人、最隐秘的部分,罩着自由意志的无上荣光,这种美不能物象。”

        玊尔初闻言竟然微笑,“你的意思是这个排场太张扬,有炫技的嫌疑,形式大于功能,像展示或者祭奠?”

        凤起有一种奇异的舒畅感,果然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心,望着车窗外说,“我不喜欢死的很浓烈,我只喜欢轻飘飘的无声无息的死,好像不曾死过,甚至,不曾来过。”

        玊尔初车飚的风驰电掣,驶进一片城中村,尘风卷土,在车轮碾过的小路上恣意飞扬。

        这地儿完美再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乡镇风貌,堆满各式轮胎的修理店,大开卷帘门的洗车场,塑料布和透明胶布糊住门的理发店,密集的苍蝇小馆,还有只一扇门宽摆满香烟和棒棒糖的小卖部,各式各样有序运转。

        凤起觉得很新奇,他们从大学城出来一路繁华林立,目之所及所有建筑和设施一律符合国际都市标准,三公里外就是cbd金融中心,随便吃顿简单商务餐就要一百块的都市白领基本就聚在那,而这里,像是被遗忘在时代高速发展的传送带旁了。

        玊尔初没打扰她看风景,出了城中村才说,“这个感觉,很像《埃拉伽巴卢斯的玫瑰》。”

        凤起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那幅著名的、像照片一样细致的风俗画。

        古罗马皇帝埃拉伽巴卢斯长得俊俏优雅,却是个骄奢淫逸的昏君,宴会正酣时命人将网兜里的花瓣从可翻的转天花板上倾泄而下,宾客猝不及防在瀑布流一般的花瓣雨中无处躲避,被掩埋窒息而死。

        皇帝居高位看着这些慌乱无措、痛苦挣扎的人,观赏这绚丽又残酷的画面,兴味盎然,似乎觉得相当有趣。

        不过记载说玫瑰花是画家改的,当时用的是其他花种。因为玫瑰更有表现力所以用玫瑰,玫瑰……

        玫瑰在那个时代寓意的不是热情、爱意、至死不渝,而是君王领袖的象征,“花中王后”意味着颓废、腐朽、堕落不堪。”

        凤起脸色倏地白了一瞬,以画作寓、意象明确,玫瑰造景展示死亡,每一片花瓣代表的都是死亡,展示……她知道这是展示给谁看的了,突然脑子一团乱麻,那个居高临下饶有兴致观看的人又是谁?

        玊尔初见她面无表情地沉默,以为她是累了不想再讨论,“不管什么看了现场再说,还有五分钟到,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凤起闻言立即恢复过来,定定神,“记得。”

        “我老觉得你有点儿厌世。”玊尔初忽然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可能你觉得活着不怎么样,但我觉得活着很有意思。”

        凤起侧目,“怕了?”

        “当然怕,从宇宙拣选和基因选择层面来说,完全的利他主义不存在了。那些往前冲的也不是无脑慷慨,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都是具象的家庭,平凡的生活,有喜怒哀乐有爱有感情,什么东西放大了看都是概率问题,往小了看细看,都是个体的艰难处境。”

        “然后你也进一线,怕死也要冲。”

        玊尔初大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是使命和责任。”

        凤起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那别兴师动众浪费资源了,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欸?”

        “我不开车,不代表我不会开车。”

        玊尔初忽然起了心思,决定来个预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受伤或者死了,你在现场怎么办?”

        凤起不相信什么‘如果’的事,扭头看他,“生死认真的。”

        玊尔初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再玩笑不合时宜了,也正色,“那就认真的。”

        凤起眨眨眼,嗓音清润字字掷地有声,“你受伤我送你去医院,你死了,我一定报仇。”

        玊尔初笑起来,“那算因公殉职,我跟人又没仇。”

        凤起缓缓摇头,“不,是跟我有仇。”

        玊尔初愣住,一时没接上话。

        “我不能接受有人在我面前要你的命。”

        玊尔初心下震撼,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算不算也是‘过命的交情’其中一种?

        两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玊尔初把车停在几辆警车旁边,红蓝/灯光交替闪烁,四周已经被警戒带围了起来,进出的人不多有序又安静,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无声但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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