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羌笛寂
望着墓碑,他总是不免出神。”哭什么?我是你大哥,自然会护着你。”
——沈流舒
今天注定无数人一生的噩梦。
烈阳高照,天空偶有几只秃鹫盘旋,等着那摇摇欲坠的骆驼,沙里蠕动着的身影,盯着咫尺的猎物,吐着信子,猛的张口,当一切归于寂静,马蹄扬起了风沙,就连沙蝎也没了踪影。
“流寇来啦,快跑啊!”一声大喊划破了荒北的寂静。
若在往常,哪怕来些流寇,就连来些蛮夷,虽也骇人,倒也不至于如此,但如今城内皆是老弱妇孺,哪有几个壮汉。
此时的小沙子自然以为又是小蛮子的恶作剧,刚打算这次一定要好好将那个狼来了的故事说一遍,却听见门外的躁动。门外的人群皆是四处逃窜,少年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好久没缓过神。
突然,像是猛的想起了些什么,大喊道,“老慕,老慕!”
并没有回应,他疯了样的找遍了每一个角落,老慕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沙子!”
少年回头,“小蛮子,你看见老慕了吗?”
“我没看见,现在还找什么老慕,快跑啊,流寇来啦。”说着拉起少年的手就要跑。
少年一把甩开,“不,我不走,我要等老慕!”
“等什么老慕,你不要命了吗?再说了,老慕可比你厉害多了,他自己有办法的。”说着也不顾少年的挣扎一把将他背抱起就跑,小沙子在小蛮子这身蛮力面前,哪里挣脱的开。
“小蛮子,你放我下来,我要找老慕。”
“不行,我是你大哥,你得听我的。”小蛮子说什么也不肯将他放下。
“放我下来!”
“不行!”
不知跑了多久,小蛮子纵使一身蛮力也是气喘吁吁,累的不行,随着大伙儿一起渐渐远离了城池,众人停下歇息,原本逃命,并不觉得吵闹,如今一停下来,哭的哭,喘的喘,倒是有些嘈杂。
“大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这么多人都往这边跑来。”这道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迎面走来一群流氓地痞样的人,拿着刀。为首的人,戴着个眼罩,看到格外吓人。
有人认了出来,大喊道,“是流寇,快跑!”
“跑?跑的掉吗?”从众人的周围又出现一群同样打扮的人,说话的那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还有个刀疤,冲着一边喊道,“二哥,这么多女人,怎么说?”说着还露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容。
“行了,先办正事,待会儿有的你爽。”那个眼罩回道。
“好嘞。”
那个青年拿起刀对着众人喊道,“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不要耍花招,否则,刀,可是不长眼的哦。”
大部分人都不情愿的拿出来身上仅有的钱,有些不合作的也被打倒合作。
“就这么点。”几个流寇吐了口水,“这都不够吃的。”
“行了,别抱怨了,我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个。”
几个流瞄到了小沙子怀中鼓鼓的,马上过来,恐吓道,“这是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他吓意识的紧了紧,此时的他都快吓的说不出话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抱的那么紧,拿出来!”流寇把刀架在小沙子的脖子上。
一旁的小蛮子刚想动,就被其他的流寇给按了回去,“老实点!”
流寇从小沙子身上搜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还说没什么,这么好的盒子,估计是什么金银珠宝吧。”
说着打开了盒子,流寇的面色却是一变,大骂道,“一根破毛笔,你藏的那么好,呸。”将毛笔连带盒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小沙子连忙去捡,刚要走的流寇,想着不爽又回来狠狠踢了他几脚,“呸,什么玩意儿。”
“你!”小蛮子瞪着那个流寇。
“呦,你小子,还敢这么盯着我。”那个流寇也是恼了,抡起就是一巴掌,扇的小蛮子头昏眼花。到底是常年握刀之人,手劲非常人比得。
小蛮子被扇到在地,呛了几口沙,又抬起头瞪着他。
“你还瞪,小兔崽子,我让你瞪,让你瞪。”嘴上骂着,脚上也没停着。
“行了,”那个眼罩男制止道,“还有正事没干,走吧。”
“好了。”
然而此时那个刀疤男却有些不太情愿,眼罩男自然知道这自家三弟的性格,无奈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误了大哥的事,否则,后果你懂的。”说完驾马离去。
而刀疤男则看着众人虎视眈眈,“行了,话也不多说。”他一把抢过一个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
“我的孩子!”那女人大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好啊,”刀疤男看着面前丰满的女子,舔了舔舌头,露出玩味的微笑。
跪着的女人的眼中露出恐惧,他将孩子举高,传来婴儿的哭啼,“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说着便要作势将孩子摔下,“别别别,你放过他。”
“好啊好啊,三当家的,这事我可擅长。”一个小弟说道。
而身后的众人也都挡住自己或孩子的双眼。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女人的父亲,“你这个畜生!”拎着拐杖就要冲过来,被刀疤男灵巧的闪过,顺势一推,倒在一旁,迟迟起不来。女人见势刚想喊,却迟迟张不开嘴。
“老头,别没事找事。”
刀疤男回头,“咕咚。”很响的一声。
他再也忍耐不住,只听见“刺啦”一声,几个胆小的孩纸已经哭出来声。
“不许哭!”几个流寇用刀威胁着,但孩子去哭的更大声了。孩子的母亲害怕流寇发火,只能用手紧紧的捂住,孩子发出一声声毫无节奏的抽泣,谱写成罪恶的乐章。
那女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哦,孩子,好啊,小美人,我这就还给你。”说着刀疤男从一旁的小弟那接过孩子,突然用力摔在地上,孩子瞬间没了动静。
女人哭喊着,也不过自己的样子,冲过去,抱起了早已没了生气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这不怪我哦,是你自己没接稳的。”刀疤男还装作一脸无辜,而身后几个小弟也是笑着。似乎见怪不怪的。
“三当家的,我们能不能?”其中一个胆大的试探着问道。
刀疤男现在心情好的很,“你们随意。”
“谢谢三当家,说着便是扑向了自己选中的目标。”
“啊!”四处想起女人们惊慌中带着恐惧的声音,而流寇此时的笑声更像恶魔的宣告。
而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像是丢了一魂一魄,突然,她猛的起身,趁刀疤男不注意,咬上了他的脖子,“啊!”
但奈何她的力气哪有刀疤男大,轻易的被掀翻在地,刀疤男摸了一把自己满是鲜血的脖子,大骂道“臭□□,你找死!”说着又开始了他的暴行。
“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又是咬上了他的耳朵。
刀疤男吃痛,拔出朴刀,连捅了十几刀,直到女人没了呼吸才放下,“呸,敢惹老子,活该。”还割下了她的舌头,“让你咬老子,没了舌头,看你化作鬼还怎么咬我。”
“三当家的。”小弟等待这下一步的指令。
“都杀了吧。”刀疤男明显一肚子怨气。
“好嘞。”似乎这些人也很享受杀戮的快感杀戮。这哪是什么流寇,这是恶魔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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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荒北的土堆旁,再也不会响起那寂寥的的羌笛,就如同那些人,被风沙埋入了北漠的每个角落。
——沈流舒
小蛮子刚刚从晕厥中醒来,迷蒙中看见殷红,也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只见众人四处逃蹿,但奈何恶魔的手掌却如此的大,这些女人大都凌乱着头发和衣襟,许是风沙太大了。这些恶魔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其中一个女人直到死了,还将自己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而那个流寇却是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砍下了她的手,而怀中啼哭的婴儿,也再没了动静。
小蛮子渐渐缓过了神,刚打算爬起来,而小沙子还躲在一旁,将自己缩了起来,身体不住的发抖。
“呦,这还有两条漏网之鱼。”一个流寇舔着嘴角的血迹,缓缓走来,每走一步,都像铜钟敲响在少年的心脏,刀在地上,拖出一条显眼的痕迹。
“咚,咚,咚。”
小蛮子一把冲过去,抱住了那人的腰,冲小沙子喊道,
“跑,小沙子,快跑,别管我!”
少年迟迟没有回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小蛮子的话,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待到他颤抖的站起来,却又不争气的摔了一跤。
后面又传来小蛮子紧要着牙的喊叫,“跑啊!”
“草,你大爷的,小兔崽子,放开我!”流寇不停的用刀把猛击着小蛮子,可是小蛮子的手却好像一双铁钳,怎么都不松开。突然,那人感觉腰上的手松了些,后面的兄弟擦拭着刀上的血说道,“连个小屁孩都搞不定?”
“这小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那人说着还冲地上不动的人吐了口水,踹了一脚。
少年不敢回头,也听见耳边呼啸的风沙,只是不要命的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停的跑,他摔倒了好几次,又爬起来,他的眼皮在不住的打架,他的双腿也没了知觉,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但他没有停下,直到眼前失去了焦点。
城内。
朝廷的军队来了,为首的是老慕的徒弟,宣威将军,杨天傲,说是收到了老慕的信,正好朝廷要派人来这荒北剿匪,便主动请缨带队过来。
“报将军,全城除开护卫兵,老弱妇孺,二百廿一人,无一幸免。”
“这群畜生!”
“报!”,一个士兵匆匆赶来,“报将军,我们在城外土沟发现二十五具成年男性尸体,从着打扮装可以初步判断,应该是护卫队的人。”
少年做了个很长的梦,这梦中有一条河,他就好似一片鸿毛,在这河中,飘啊,飘啊。
“你醒了?”是个脸生的老人。
少年的眼眸中依然流露出恐惧,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你醒了?”
这是个年约而立的男人,脸上有着刚毅,皮肤很粗糙,眼角有一道很小的疤,左手虎口有个很厚的茧,应该是个长年经历风沙之人。
他对着少年一脸的慈笑,仿佛一个多年未归家的父亲见着自己的孩子。
“报,将军!”
杨天傲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吓的缩的更紧了。
“别怕,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说完便与那名副官出来门,留下一个照顾少年的老婆子。
其实老慕一直将小沙子当做自己的亲孙子,所以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杨天傲对少年如此的慈爱。
随行的军队一般不太会有女眷之类的出现,这个老婆子据说是杨天傲的奶娘,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被她家那杀千刀的卖与人牙子抵债了。后来到了杨府便一直到现在杨府的人走的走,去的去,如今也只剩下这一个老婆子和样天傲了,老婆子把他当做亲儿子,老人怕他行军在外,吃不饱穿不暖,杨天傲也是个重情之人,也怕老婆子在家无人照顾,所以去哪倒也带上她,何况又不需要老人家去舞刀弄棒。
“来,”老婆子佝偻的身子捧着一晚汤,用最慈祥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受了惊吓,喝点汤吧。”
少年依旧缩成一团,老人也没有逼他,只是放下碗也没了动静。
傍晚,杨天傲处理完军务,却发现小沙子不见了,“一群废物,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孩子?”
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都知道这将军可是脾气暴躁的人。
“愣着干嘛?还不都给我滚去找!”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报!”“报将军,找到了。”
“在哪?”
黄土堆旁,一位少年,正在吹着羌笛,悠扬,寂寥。
风沙拂过他的发丝,落日映着他的瘦弱的身影,渐淡,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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