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拍卖马上开始，谢韫拿着拍卖行发来的今天所有拍品的目录，从上到下扫了扫。
他不是专业鉴定师，但谢家是七大区传承绵延时间最长的世家，随便一个肥皂盒都是大几百年的古董，价值几十万。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只要不傻，总有几分眼力。
整场拍卖一共十九件拍品，前面七八件都是预热，谢韫估价都不超过五千万，之后有三四件珍品。其中有只牛首杯和马首杯，是国家博物馆十二生肖兽首杯中下落不明的两只，虽然算不上镇馆之宝，但也是极其珍贵的文物。
不过谢韫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合上册子，正想问问洛基怎么还没回来，个人终端震了震。
是谢林娅蔚来的电话。
谢韫忙走出拍卖厅，推开安全出口的大门，才接起来，“母亲，早上好。”
谢林娅蔚的声音里透着压抑克制的怒意，劈头盖脸地问：“你在正嘉？”
母亲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谢韫乖巧地回答：“是，我想拍下父亲曾经最喜欢的那只梅瓶。”
谢林娅蔚的怒气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平息，“你知道这几年我有多累多辛苦吗？我不指望你帮我分担给我长脸，但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乱惹祸？别人现在怎么说谢家的你知道吗？人家说我们穷困潦倒需要变卖家产度日！”
“谢韫，你姓谢，你应该清楚这个姓氏多么高贵历史多么悠久。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上，有多少名垂青史的人物是你的先祖。多少人羡慕嫉妒你拥有这个姓氏！你是谢家的人，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谢家的门面！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件。”
谢韫张张嘴想说什么，“嘟”的一声，对面挂断了。
个人终端再次震动，这次是庞野。
他发来好几个链接：【阿韫，这咋回事啊？我刚刷星博，有人说你卖车吸毒，有鼻子有眼，我都要信了。而且已经有人搬运到学校论坛，论坛都炸了！】
谢韫深吸一口气，点开链接——
《谢氏继承人私下卖豪车，疑似生活不济》
《曾经的omega之光面容黯淡形容落魄》
配的图一张是谢韫办理二手车过户手续的照片，一张是他从梵克尼回瓦西那，连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在机场等行李时的照片。
显然都是偷拍。
都新星历1022年了，这样尬出天际的八卦帖子依然有人信。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
——这是吸毒了吧，瘦脱相了都，还一脸萎靡相
——富不过三代，谢家这么多年的传承可能要断了
——曾经的omega之光是老毒货？
——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也有些家底子，不至于卖车度日吧，肯定是沾毒了
——咱们月薪几千的老百姓就不要替不上班就能舒舒服服躺着挥霍的有钱少爷操心了，吸就吸呗，谢家的家产够他吸到死
——没有证据就可以造谣诽谤了？两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卖车犯法还是不允许人换车？刚下飞机憔悴点怎么了，说人家吸毒，把证据拿出来！
——随便两张偷拍就能臆测别人吸毒？空口无凭把证据拿出来，真把星网当法外圣地了？
——星网的审核干什么吃的？平时发两只猫互相舔毛的照片能给我审半天，现在几张破图就能随意诬陷让人身败名裂，细思极恐
——刚才谢氏发律师函了，将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民事、刑事诉讼等一切方式，追究造谣诽谤者的法律责任
——众所周知，律师函等于没有任何强制法律效力的废纸
——众所周知，法院起诉书才又用
——这么多年我没粉过任何明星idol，唯一发自内心喜欢的就是谢家少爷。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时候每个月都能收到捐款和捐物。我很感谢好心人，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种印着“xxxx捐款”字样的衣服或者书包，那样走到哪里人家都会知道我是孤儿。有一次，谢家少爷和他父亲来我们孤儿院捐赠生活用品和文具，他注意到我的书包上有捐赠字样时，什么都没问，把自己随身带的狮子王图案的背包送给我，特别好看，背景的星星都是真的碎钻，到现在我还留着。真的希望这次是谣言，他真的就是我心里不可替代的omega之光
——热知识，xy是保送上的第一大学，高中三年从没考进过年级前一百，就离谱
——有那么厉害的老子，他当然不用和我们一样苦哈哈地学习
——有人扒出他高三下学期三模的成绩单，别说第一大学军政系，就是分数线最低的古生物专业，还差五十多分，这要真的去考应该考不上吧
——自信点，把吧去掉
——hhh，xy最大的优点就是会投胎
庞野噼里啪啦又发来一大串：【阿韫，你有正事你先忙，外面有我和周霖呢。他家不是有文娱公司吗，我刚才让他找水军，把那些污蔑你的言论都淹了。wctm，今天这事绝对是有人想整你，几百个营销号一齐发，现在一搜你的名字就和吸毒关联词条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人云亦云，大家才不看事实呢，跟着起哄就完了。今天老娘什么也不干，一定要把幕后指使的人挖出来】
谢韫回到拍卖厅时，洛基已经回来了。看到他，洛基眉头皱了一下。
他的人类是个喜怒形于色心里藏不住事儿的，高兴不高兴全挂脸上。洛基疑惑，他就出去一小会儿，怎么他的人类就蔫头耷脑，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怎么了？”洛基问。
谢韫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他从小被家里呵护着像温室里的花朵般长大，父亲去世后，他看到了一些世态炎凉。
但，直面这么大的恶意还是第一次。
“我被人网暴说我卖车吸毒，还说我如果不是父亲根本上不了大学。”谢韫把链接发给洛基，不知怎的，他想说给小龙兽听，也许小龙兽不能帮他做什么，但是听自己发泄发泄总可以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偷拍了，他们到底和我多大仇多大怨，非要往死里逼。”
“我长这么大没和人吵过架的，更别说结仇了，到底为什么呀？”
“我并不想当什么omega之光，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为什么这么难呢？”
“刚才有条评论看得我心里好难受，小时候父亲经常带着我做公益，我已经不记得他说的事了……我不仅没有为谢氏增一点光彩，反而坠了谢氏的名声。如果泉下有知，父亲也会觉得我没用吧。”
“你最好。”洛基没什么表情的帅脸少见地拧着眉头，不赞同地道。
谢韫怔了怔，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喜欢他，但不善表达，又总是因为工作忙不在家。母亲……即使他拿着分数还可以的成绩单，她也只有一句话：你怎么不是alpha？
亲生父母尚且如此。
看着谢韫呆呆地望着自己，洛基以为他没听清楚，扯了扯唇，清清楚楚地再次重复道：“你最好。”
感觉到眼眶发烫，谢韫缓缓眨了眨眼，“谢谢你，洛基。”
刚才在谢韫小小声的碎碎念中，洛基已经看完了链接里几个八卦贴，还去第一大学论坛里的几个高楼帖子都翻了一遍。
龙很生气。
生气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比看到自己的所有财宝一夜间不翼而飞还要生气？
但是生气有什么用，这种似真似假的消息最能伤人于无形。悠悠众口谁能堵得上，除非他一把火把人类全烧了。
洛基的生存法则就是一个字——打！
不服就打，打到服。
人类脑袋不大，里面弯弯绕真不少。他知道宋玉枫很假，但没有想到这个人类对谢韫的恶意和不善这样大。
台上已经拍到第十件拍品，是那件牛首杯，从八千万起，经过多方争抢，最终加佣金162亿元成交。
紧接着，第十一件马首杯也被同一买主拍下。
买主是宋玉枫。
他唇角带着笑，朝谢韫看过来：很好，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大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雨过天青色冰裂纹梅瓶，它是今天的第十四号拍品。
谢韫打起精神。事情已然这样，只要他拍下这件梅瓶，就可以让谢氏官方号发个声明，澄清自己卖车的缘由。拍卖结束后自己再去医院抽个血做个尿检，尽管只能证实自己最近一周没有吸过毒，但应该多少有点用吧。
今天他的资金很充分，更为关键的是，这只梅瓶再好，但不是一对，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和他竞争。
拍卖师介绍了宝物一些细节，然后道：“起拍价，七千万，请竞价！”
竞拍价以百万位单位上涨，果然如谢韫所料，竞拍的人不多。到八千万时，谢韫第一次举牌，加入竞价。
突破八千五百万时，只剩下谢韫和另外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对方直接叫道了九千万！
会场里传来惊呼声，谢韫心里一跳，举牌：“九千一百万！”
“九千五百万！”
“九千六百万！”
“九千九百万！”
“一亿！”
“一亿五百万！”
“一亿六百万！”
“一亿一千万！”
谢韫掌心出了冷汗，他盯着雨过天青色冰裂纹梅瓶的全息影像，心里像塞了湿棉花，闷闷的。他一共筹得一亿两千万，竞拍成功后还要缴纳各种佣金手续费、公告费等，也就是说他的底限在一亿一千四百万左右。
他的竞争者每次加价都在三百万以上，显然比他还不差钱，而且还有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谢韫搞不懂，这梅瓶又不是一对，一亿一千万已经大大超过正常估价。明知另一只梅瓶在谢家，这个做法就有点打谢家的脸了。
他再次举牌：“一亿一千一百万！”
“一亿一千七百万！”
男人叫价后，现场响起嗡嗡嗡的低语声。
谢韫的指尖逐渐冰凉，他咬牙再次举牌，“一亿两千万！”
如果在一亿两千万到一亿两千五百万这个区间能拿下来，他可以和庞野、周霖借钱。
令人窒息的等待后，对方举牌，“一亿两千五百万！”
谢韫睫毛颤了颤，必须要放弃了。
拍卖师的嗓音已经沙哑，“一亿两千五百万两次。”
他举起拍卖槌，正要喊第三次，突然底下出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一亿三千万！”
“洛基，你……”
谢韫震惊地看着小龙兽变魔术一样掏出号牌，“你怎么会有号牌？”
洛基面容淡淡，微一挑眉，“放心，我有钱。”
“一亿三千三百万！”对方又加价了。
洛基突然想到什么，他放下自己的号牌，转手举起谢韫的号牌，“两亿！”
场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所有人侧目朝洛基看来。一直和谢韫竞争的男人拧眉看了眼自己的个人终端，没有再举牌。
“两亿第三次，十四号拍品成交！”
拍卖槌落下的声音很清脆，“恭喜十五号先生！”
谢韫恍恍惚惚地听着拍卖师一锤定音，恍恍惚惚地被洛基拉着提前离场，恍恍惚惚地看着洛基补齐款项，将装有雨过天青色冰裂纹梅瓶的盒子递到他眼前。
他抬眸。
对上了洛基的眼睛。
清清冷冷的紫色异瞳里有丝丝暖意，“别哭，你想要的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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