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三年后。
风琉等了三年,等到的是木弦通敌叛国,押送回京的消息,原本人人称颂的少将军,变成了什么人都能骂一句的阶下囚。
木弦上任后,整顿军队,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士兵,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他不在意,虽然心里厌恶至极,但还是一心一意地守着皇帝的江山。期间与契丹之间战争不断,但多是小打小闹。他与风琉时有书信往来,见字如见面,边疆风大,木弦总能在风声中听到琴声。
他从尸山里醒来时,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操练完军队,检查好城防,睡下不久后就听到下属惊慌失措的通报声。
“敌袭——”
“将军,探子来报,契丹率领十万大军攻过来了!”
“还有多远?”
“看他们的行军速度,明日天亮就会到城门!”
“派人先疏散群众,传书回朝廷报告军情,请求支援,再去附近济州雷州调兵!”
“是!”
……
“列阵迎敌!”
第二天早上,两大军队在城门外对峙,雷鼓惊天。
突然,变故横生。包括主帅在内,三分之二的木家军突然倒下,契丹人抓住机会发起进攻。木家军副将发现不对劲后当机立断带领军队后撤,每个醒着的士兵都背上一人,飞速撤回城内,关上城门。
还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昏迷在城门外,有一些背着人中伤走不快的也被留在了城门外。
一门之内,士兵死死抵住门,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坚决不开门。
一门之外,契丹的军队悠闲地补着刀,还清醒的将士们近乎疯狂地拍打着城门,从卑微的乞求到恶毒的咒骂,再到绝望的呓语,被契丹人折磨时的□□,最后归于宁静。
“木弦!你不得好死!”他们也不知道骂谁,就莫名其妙地要死了,只以为是主帅下令不可开门,多少人的诅咒怨恨,全都记在了木弦身上。
单方面的屠戮持续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渐渐没了声音。
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发疯。
副将清点好军队,只剩四万人。才第一天,就死了一半。医师首先检查了木弦的身体,脉象微弱近乎没有,体温偏低,一连检查了几个人,都是如此。
“此次大规模病发突然,我也看不出病因,但有点像是……”
“说!”
“离魂之症,我只在民间奇谈之类的杂书里见过这种症状。如今之计,就只有拿药吊住他的命。”
“打不过的,打不过的,等契丹人休息够了,城门就不保了,我们最多只有一天时间。撤兵吧。”
“副将,皇帝诏书到了……”
众人跪下,听着使者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部潍州乃重要地带,只可守不可退,凡违令私逃者,严惩不贷!布告天下,闲使闻之。”
众人面露难色,还是副将先出来接旨。
“大人,主帅身体病重,如今昏迷不醒,且此次首战我军损失惨重,望大人请求陛下,派兵增援!”
那人只是嗤笑一声,道:“皇上自有定夺。”
……
第二天契丹人再次进攻,直攻城门。木家军终将士死守城门,负隅顽抗。终是不敌,城门大破。契丹士兵长驱直入,屠尽城内士兵,血流成河。他们把尸体扔到了城外,八万士兵,堆成了尸山。
木家军至死都没等到援军。
与此同时,风琉于府中弹琴,最里面的琴弦倏地断了,他的心里一片刺痛。
屠城后契丹人本可直抵京中,却奇迹般地停了手,向当朝皇帝递送了求和文书,退出潍州,拿了雷济宁三州以及赋税优惠,还要求当朝每年交岁币。皇帝答应了。
消息一出,举国愤怒,没人敢骂皇上,所以个个都在痛骂木弦无能以及契丹的贪得无厌。
……
木弦醒来时是在囚车里,一个女孩在往他身上扔臭鸡蛋。那女孩他见过。当年卢栎引兵离开时把小女托付给潍州一个百姓家里,那户人家人还不错。木弦上任后不放心,与那户人家见过面。他们提过要把孩子送回来,但木弦拒绝了。
“我们三代木家人,运气都不怎么好。就让你们好好照顾她吧,钱的方面不用担心,每个月我会给你们钱的。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至于她是谁,我又是谁,她不用知道。”
呵,小丫头都这么高了,还挺嫉恶如仇。
……
城门被破时他的副将拼命地把他藏了起来,魂魄离了太久,他的身体已经与死人无异,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呼吸。副将往他身上抹满了血,把整张脸也用脏泥盖住。他侥幸地躲过了契丹人的补刀,被扔在了城门外,埋在一堆尸体之下。
很久之后他才重见阳光。他被朝廷派来处理尸体的人挖了出来,同时他的魂魄回归了身体,他睁开了眼睛,但随即陷入了昏迷。
“还有个活着的!”
“诶,这不是木弦吗?带走带走!”
“关起来,此次输得这么惨,还就只有他一个活着,一定跟他有关系!”
……
京中。
“说,你是不是通敌叛国?”
“我,不知。”
“唰——”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皮开肉绽,他没忍住皱了皱眉。
“还说你不知情!八万士兵在潍州一战中惨死,除了你!八万冤魂在咆哮,你不怕吗?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知。”
“唰——”
“唰——”
……
皇帝下令:木弦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三日后问斩!
……
“木弦!”
牢中伤痕累累的木弦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睁开眼,望向牢门外的风琉。
风琉听说消息后花了不少钱打点,甚至搬出自己不愿提及的风家嫡子身份,才成功见到了木弦。
“你来做什么?快走吧,离得远远的,木府里还有些钱财,趁还没被查封,你拿了离开吧。你是风家人,他们不敢动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别说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木弦只是无奈地笑笑,不料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惊呼出声:“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别闹。”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替你伸冤。你一向精密周到,为何会战败至此?”
“我不知。大战前夕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按理说不应该战败。但上了战场,我忽然间头痛欲裂,感觉有人在扯着我的身体,咳咳,然后我就晕过去了,一直到战争结束才醒过来。现在看来,当时出现这种情况的士兵,不在少数,咳咳咳……”
风琉听着木弦的声音,只感觉心都碎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我替你去敲登闻鼓,我去找皇帝,我去救你……”
“没用的,这种离奇之事,没人会信的。咳咳,还有啊,你想想,契丹为什么不继续进攻,而是主动求和?咳咳咳,为什么他们进攻时我刚好晕倒?恐怕啊,通敌叛国,确有其人,只是不是我。不管怎么说,这个坎,我是过不去了。就算侥幸免了死刑,我这副身子,也不知能撑多久,咳咳咳。我头好晕啊,好困……”
“别睡,别睡,求求你了,再陪我说说话吧,我只有你了。我救你出去,我相信你,不是你的错。我,我去劫狱,我杀光这些人,我救你出来,好不好……”
“比起杀人,我更喜欢你用这双手弹琴……”
“对,对了,弹琴,我的琴弦断了,之前我生辰时你许过我一个愿望,我现在用。我要你陪我一根琴弦,听我弹曲……”
木弦艰难地捻起一撮头发,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削断一截头发递给风琉,明明已经伤痕累累,但还是一副轻佻的语气,宛如当年。
“头发的材质跟琴弦应该差不多,送你了。咳咳咳,不够可能也没办法,再薅就秃了。快走吧,替我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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