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ih结束后，部分高三生引退，排球部专门为他们举办了送别会。引退的基本都是替补与非正选，这些人可能三年加起来都没上过几次正式比赛，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知名的陪练，ih过后便要退社准备升学考试。在竞争激烈的枭谷，坐三年冷板凳是很常见的事情。像赤苇这种第一年就被安排首发，必然要特别出众，才能早早取代某位二传前辈的位置。
排球部有几家固定的聚餐地点，木兔还会坚持不懈地挑战白福的大胃王地位。虽然百般拒绝，鹤见海月还是被拉去了这场聚会。她毕竟不是排球部的人，虽然也见过几次面了，到场的时候还有点尴尬。
“有什么关系！”木兔第一个站出来安慰她，素来单细胞的王牌在某些场合意外的靠谱，“海月不是要帮我们拍好多好多照片吗？四舍五入你就是我们排球部的人啦！主将我同意了，不要担心——啊赤苇，四舍五入是这样用吗？”
自从鹤见海月第一次抓拍到木兔非常帅气的扣球动作后，枭谷王牌便自来熟地喊上了她的名字。有什么事都要让她和赤苇捆绑出现，颇有一种cp头子的感觉。
赤苇将烤肉夹给海月，点了点头：“是的，木兔前辈，非常难得地用对了。”
排球部的哄闹最终让她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赤苇身边。不知道谁起头问了句三年级以后打算做什么，话题瞬间在店面里炸开。
“木兔以后肯定要打职业吧，”木叶秋纪笑着捶了木兔肩膀一拳，“你要好好打啊木兔！以后我们就可以围着电视机得意洋洋地跟老婆说，‘我以前和那个国家队的一起打过球’，然后看你登上领奖台。”
木兔的斗志熊熊燃烧：“heyheyhey交给我吧木叶！我以后会成为世界第一王牌！”
鹫尾辰生：“首先你要找到老婆，木叶。”
小见春树大惊失色：“鹫尾你居然抢走了赤苇的吐槽役担当！”
赤苇给肉翻面的动作一顿：“小见前辈，不要给我安上奇怪的职位。”
大胃王白福雪绘偷偷夹走木兔面前的牛舌：“我大概会去做营养师，和你们待了三年了，排球虽然不会打，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
“经理辛苦了！”
鹤见海月带了相机，结束时大家让店老板帮忙拍了张合影。常被班里拉去做拍合影工具人的海月表示，这一定是她相册里最灾难的一张。大家全程又哭又笑，三年级的基本都红了眼眶，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为自己的高中社团生活画上了句号。
好不容易把这群兴奋的男子高中生赶出烤肉店，鹤见海月和赤苇京治正准备一起回家，却被一位她不认识的前辈喊住。
“赤苇，”比赤苇还高了一头的前辈面无表情，垂眼看着他，“我有事要和你说。”
海月和赤苇对视一眼，率先放开了握着他的手，向远处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了路灯下。队员们该走走该散散，刚刚还吵嚷无比的马路，霎时间陷入了寂静。即使已经远离两人，风依然送来了他们交谈的话语。她低着头，注意力却在另外两人身上。
赤苇收回注视海月的目光，问道：“前辈要说什么？”
“没什么……嘛，引退的老前辈和你说点心里话，别紧张。”
面色不善的前辈突然笑了起来，坐到了路边的石凳上。他微微驼背，五官柔和，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赤苇你，高中毕业以后还会打排球吗？虽然你才二年级，这时候问可能有点早。”
“没关系，”虽然不明白前辈为什么这么问，赤苇依然回答他，“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我算不上优秀的二传，在全国都还有距离，更不要说以此为职业。而且除了排球，我也有别的感兴趣的事情，所以——现在我的确无法回答前辈的问题。”
前辈沉默了一会，他被气笑了，说话声中带着颤抖的笑意：“‘算不上优秀的二传’？你真的有自我认知吗赤苇？你知道要拿到枭谷的特招、在一年级就成为首发有多难吗？”
没有等赤苇回答，前辈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一年多的话全讲了出来：“不是夸张。我第一次在排球部见到你的时候，就有那种要被你取代的感觉了。看着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不容小觑的后辈，只是我没想到被取代的时刻来得那么快。”
几乎一整年都没能再踏上赛场的前辈继续笑着说：“赤苇，你知道那会你在我们这些前辈眼里多恐怖吗？失误了不会懊恼，累了不会抱怨，赢了不会骄傲，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总是会想，你真是个怪物。你孜孜不倦陪木兔托球，我们都在想你是不是被那家伙打着前辈的名义霸凌了。我也是二传，我知道陪他训练多辛苦，可你从来不会抱怨，而我呢，总是找借口脚底抹油。所以被你顶掉首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觉得惊讶，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知道我和你的差距。”
“但是，被后辈取代——每次想起来，还挺不甘心的。毕竟赤苇你不是天才，我无法用天赋不足这种理由安慰自己。感到不甘心的时候，大概更多还是对自己训练不足的后悔与怨恨吧。”
赤苇没说话。天气渐渐变热，一阵暖风缓缓吹来，钻进他的外套。远处的鹤见海月用鞋尖踢了踢地面，路灯下几只飞蛾在空中起舞。
“国中的时候，我算不上喜欢排球，但也不讨厌。因为已经坚持了好几年，半途而废实在可惜，就这样一直打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睛，总是波澜不惊的双眼像一片深绿色的幽林，无法倒映出其中的情绪，“后来选择高中的时候，我来枭谷看了一场木兔前辈的比赛。那时候我想：原来排球还可以这样打。所以我就来了枭谷。”
木兔告诉了他一种对待排球的新方式，他为了排球全力以赴，不仅出于热爱，更是受到木兔的感染，想为他托出更完美的球。木兔点燃了他的热情，让他愿意忍受艰苦的训练，在赛场上看着“球星”大放光彩。
“哈……木兔，原来如此，”前辈捂着眼睛，笑得双肩颤抖，“那家伙的确很容易调动一个人的情绪，对吧？看着他扣下自己的传球，让人神清气爽，我想你也有同样的体会吧？为了成为他燃烧的光芒中的一粒火星，不惜将自己也一同点燃。他就是那种让我们愿意拼尽全力的人。”
他抹了一把眼睛：“虽然我是前辈，但是这个水平，也没什么好指导的。照顾那些留下来的三年级正选很不容易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当的时候也可以依靠依靠他们。他们平常看着不太靠谱，好歹也是前辈。”
泪流满面的二传手前辈站起身，大力地拥抱赤苇，带着哭腔吼道：
“你要一直打下去、一直赢下去啊赤苇！站到领奖台上，告诉他们自己多优秀、告诉他们我们枭谷多优秀！你要是被后来者居上了，我肯定要来狠狠嘲笑你一顿，让你也尝尝被顶替的滋味！”
“好。”
赤苇平静地看着他，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
籍籍无名的前辈遗憾退场，两人背道而驰，向不同的方向离去。赤苇京治大步走到鹤见海月面前，未等她说出安慰的话，他已经将她揽到了怀中。他急促地呼吸着，仿佛为了找回被前辈的遗憾抽走的空气。海月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虽然在一年级凭借实力堂堂正正得到了正选首发的位置，本应没什么可不安的，但那也是前辈曾经怀抱希望却被更强者掐灭的青春。就像前辈看到优秀的后辈会骄傲与不甘心一样，能够取代前辈站在赛场上的自豪感与取代了前辈的罪恶感也会相互交织，影响赤苇的心绪。
鹤见海月听完了全程，小声嘟囔道：“京治才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赛场上失误也会有压力；输了比赛会难过、遗憾、不甘心；训练累了会自暴自弃，但还是让自己努力一把；会因为买不到最新的jump漫画而沮丧；会任性地拉着她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会有捉弄人的坏心思；会说出稀奇古怪的话，不愿意随波逐流；赤苇京治的确有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稳重与成熟，但他依然只是个需要处理自己情感的高中生。
在赤苇和前辈交谈中有那么多值得反驳的地方，海月却选择了“怪物”这个无关紧要的形容词。被紧紧揪住的心脏，好像一颗被轻轻拆开了气孔的皮球，将受前辈的不甘影响的负面情绪全部泄露了出来。他笑出了声，紧绷的神经逐渐缓和，最终归于平静。
赤苇抱紧海月，少女的体温紧贴在他的胸膛，令他安心地、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我……果然还是想赢下去。”
不想败北，不想输给其他队伍，不想在八强停下脚步。
想赢，想挑战自己的极限，想战胜老对手，想和更强的队伍打比赛，想走到决赛，想站上领奖台，想拿下冠军。
“我知道，”鹤见海月轻轻地说，“下次，和大家一起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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