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刚入夜，江上起了薄雾，秋雨绵绵，飘飘洒洒，阑珊在船舱里悄悄探出头。
不归还在外面淋雨，阑珊方才劝了也没用，他好像格外喜欢感知自然万物的气息。
船夫穿着蓑衣在外面掌船，雨势不大，阑珊不好意思自己在船舱里享受，便也想着出去淋一淋。
未曾想，船外还有奇景。不远处有人一袭白衣，手执竹笛，脚踏一只竹竿，在微波荡漾的江水上行进，当真如履平地。
笛声未起，不一会儿，江上雾气弥漫，人影渐退，隐入雾中。退隐之处，有几点嫩黄，飘摇而来。
待到近处，才发觉是朵睡莲，在细雨的捶打中不停摆动。再往远看去，不经意间，无数的睡莲铺满了江面，莹白的花瓣在月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阑珊激动不已，连忙喊道：“不归你看，江上有好多莲花。”
这些莲花悬浮在江面，漂泊一生，不知归处。
不归看到眼下的景色，似乎也深有感触，道：“以前倒是不曾听说，碧水天一带秋季还盛产莲花。”
再细看便能发觉，莲心的嫩黄都缺了一处，中心形成一个空洞，像是没了本源的空壳，没有定力。是以莲花虽多，却并不簇拥在一处，而是随着江水的流动零散着，随着江水的起伏颠簸着，别有一番凌乱的自然之美。
不归却不知想到什么，道了句佛语：“凡有所相，皆是虚妄。随波，得众生所求；随心，得大自在；”
意思大概是，一切你所能看见的事物外表，都是虚假，不真实的。随波逐流，得的是常人都追求的束缚自身的东西。随心而行，得自由自在。
随心？
阑珊冷不丁地接了句话，“没有莲心，没了固本的东西，可不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不归不答话，只兀自看着江上。许久，无奈地说道：“姑娘不必试探了，我们虽有约定，但此事终归对姑娘有所亏欠，待此间事了，我会尽力补偿。”
阑珊越发怄气，从船舱拿出装零嘴的方盒扔到江里。方盒有些分量，入水发出“扑通”一声，将莲花冲的更散。
莲花顺着江水的波纹扩散，离他们越来越远，渐渐地只剩零星几多，最后无影无踪。先前的吹笛人也消失了痕迹，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雨中的幻境一般。
一切恢复如常，这里还是那个水汽氤氲，泛着初秋凉意的碧水天。
阑珊把不归当做天道安排的引路人，这不假，可这不代表自己就能忍受他霸占自己的莲心。莲心在别人那，总归是受制于人。
照不归的意思，他也准备南下寻找师弟，两人的目的相同，又因为阑珊一时还找不到夺回莲心的法子，所以两人定下了天雷契。
契约加身，不归要帮助自己寻找南辞、解开封印，而自己要每月催动妖力，助莲心中的佛力运转。简言之，每月一起泡个澡。
但阑珊想想还是觉得亏了，就算是单为不归自己，他也是要找师弟，解封印的，怎么能拿这个当筹码。
哼，要不是她感觉自己打不过人家，才不会这么被动。
阑珊还在生闷气，转头问船夫，他们到哪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呆在这儿了。
船夫声音洪亮，在船头另一侧撑着竹篙，对他们喊：“快了快了，过了这个山头，水势湍急，有些危险，客官们须得小心些。等到了下游平缓之处，便是要出碧水天了。”
那可真不错，阑珊进了船舱，打算小眯一会儿。
到了后夜，水势果然急促，阑珊在小榻上被荡醒。余光中一团黑影，原是不归也进了船舱，此时仍然带着斗笠，正盘膝打坐，倒是十分稳当。
船夫在外头喊，“客官们坐稳了。”
阑珊随着江上的波涛颠上颠下的，倒是想坐稳。忽然一个浪头猛然拍击船侧，阑珊直接被颠起来，身体失衡，眼看就要撞上船板，肩膀被什么凉丝丝的物体握住，及时稳住身体。
偏头看到不归，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一声惨叫，接着是“扑通”一声。
不会吧？
阑珊忙爬出去看，果然是船夫落水了，他们可不会架船啊。
阑珊催动妖力，正要把人拖上来，就看到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只见一头巨怪立在江中，瞪着两只铜铃大眼，橙黄色的瞳。
阑珊倒吸一口冷气，我的乖乖，这是碧水天特产的水蛇吗？
巨怪半点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甩尾就要冲过来，巨大的水花冲在船上，眼看着船就要翻，只感到风中传来一股怪力，压在船的一侧，将船稳住。
不归正站在另一侧。
阑珊大喊：“不归，你”
话没说完，巨怪就俯身下来，直冲男主。这一下下去怎么得了，船不得碎成渣渣，难道自己接下来要游出碧水天吗。
巨怪嘶鸣，方圆百里，风卷长林，整个江面都翻滚不止，煞气扑面而来。
狂风之中，不归的斗笠被吹落到江里，衣袂翻飞。月色下，他的的颅骨泛着银光，十分圆滑。
阑珊还有闲心想，自己真是单身久了，看个骷髅都觉得清秀。
只见不归单手结印，佛印闪现金光，运转中转变为一个小型空间阵，从中露出一截银色棍体。不归驱动法印，将其猛然抽出。
原是一柄长柄尖头的枪，像是阑珊前世在武装剧里看过的红缨枪，只是红缨所在的位置是一圈金色重瓣莲。
莲瓣裹叠三层，随着法印流转，变幻姿态。
金属尖头锐利无比，枪身类似老僧所持的禅杖，布满金色法阵，看着璀璨夺目，十分霸气，应该是他们佛修特有的武器。
形势危急，不归手持长枪，从船头一跃而起。接着横手一劈，聚成一道巨大的风刃，攻向巨怪。
奔腾的江水立时被分成两半，像被冻结了一样。江水静止，但是林中仍在呼啸。
喔吼，不愧是大师，惊呆我下巴。
虽然阑珊知道这位大师道行不俗，但可能是之前散架骷髅的形象让她印象深刻，所以她对大师的武力值也没有实在的感受。这一刻，大师的形象在她心里猛然高大起来。
看道行高深的人打架实在过瘾，阑珊苟在船头，小心观察。
她的妖力如今已恢复了六七成，但神仙打架么，咸鱼乐得悠闲，有什么比摸鱼更快乐的事呢！
一人一怪打起架气势都足得很，据阑珊观察，不归远远处在上风。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巨怪收服。
可惜好景不长，没打几个回合，巨怪开始怒吼，口中散出一阵黑雾，江水又开始奔腾。
妈耶，不会是口气吧，这巨怪好不讲武德。阑珊同情地看着不归，希望他别被熏死过去，虽然他只有骨头。
黑雾当然不只是口气那么简单，而是携裹着强烈的煞气。煞气和佛力可以说是互为克星，彼此压制。
不归及时躲过黑雾，却低估了黑雾的扩散速度，也低估了黑雾对自己的影响力。
煞气从不归袖旁穿过，竟然黑蛇一般，攀岩而上。刚碰到森白的骨架，不归当即开始散开。
巨怪张开巨盆大口，猛冲过去，囫囵吞了。
阑珊：
你原来这么脆皮吗？
阑珊完全没反应过来，形式这么快就逆转了，也没来得及去搭把手。
那巨怪吞下后，头部剧烈摆动，扯着嗓子，仰头嘶鸣。面部肉眼可见地扭曲了，这表情要是在人身上，大概可以称之为吃屎一般的表情。
不归连衣服带骨头架一起被嫌弃地猛甩出去，远远散落在岸边。
阑珊松了口气，幸好掉在岸边。她刚才还想，这要是都掉江里，被水冲走，两人就可以直接说拜拜了，她可没那个功夫去一点一点捞。
大师out了，那就轮到自己上场了。
阑珊将碍事的外衫扔在一旁，抽出一截藤鞭，从船上一跃而起，向巨怪脸上甩去。
不过是应付一个江中水怪，soeasy！
她的姿势都摆好了，跳到空中的时候却没留神，被巨怪的尾巴当腰甩了一下，在空中旋转几圈，“扑通”掉到水里。
虽然她是当事人没错，但她好像还是有老大爷在广场上抽陀螺的既视感。
阑珊：我他xxxxxxxxxxx
失策了，果然宅了太久，连基本的警惕意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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