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是你厉害
穿过种满深色郁金香的小花园，海水和公宜侃在生活区南边的一片建筑前站定。
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宿舍群，由许多四分之三朵花型的独栋别墅组成。每“朵”房子缺失的四分之一开口都朝向东，空出来的区域是块青黄不接的草坪。
秋天将至，原本在盛夏勃勃生机的植株也渐现出衰败的势头。
公宜侃仔细观察着这种宿舍的设计，又双叒叕皱起了眉：“这房子怎么弄得奇形怪状的，花蕊的地方是大厅？花瓣是一个个房间？”
海水个子较高，稍一踮脚便能大概看个全貌七八分。她认可了公宜侃的推测：“我看见那边有人进出，应该是这样的，一个队伍住在一起。”
公宜侃脸色微沉，似乎很不能接受：“……一个队伍住在一起？！”
海水以为她是那种在意男女大防的保守派，刚想说住的房间应该是独立分隔开的，便听公宜侃怒不可遏道：“本公主从来没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这些安排宿舍的猪头校工，简直是不可理喻……我非得瞧瞧，谁敢把本公主安排到跟整整一个队的人一起住？”
海水咽了咽口水，怎么想都觉得这时候该随声附和，便底气不足地狗仗人势：“……就是呀，大胆！他们，他们怎么敢的呀。”
公宜侃：“……”
大陆第一公主殿下对她进行严肃批评：“一点气势也没有！还不及我十分之一的魄力，这样下去，怎么当本公主的跟班？”
海水：“……”
其实也没有很想当来着……
公宜侃大手一挥：“本公主去看看。你去找你的宿舍吧，叶脉联系！”
得到公主殿下首肯，海水终于有了些喘息之机。她打开叶脉查看学院发来的邮件，发件人显示为【精英分部学生中心】，通知的宿舍号是0021，与队伍编号相同。
海水顺着路牌指引前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幢宿舍楼，乍一看上去和其他的别无二致，但仔细观察下来还是能够发现些异样。
不同于某些宿舍门前的杂草丛生，这里的浅灰色的地毯从路边铺到了宿舍楼大门前。而在这栋“花”的缺口处——可种植的地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裸露出营养较好的土壤本色。
海夏跟她提过，阿斯特里德的学生宿舍是没有校工保洁打扫的，一切卫生都需要自理。
看来，这是有人比她早到，已经利落地收拾过了。
海水蹲下身，观察起眼前的土地来，她喜欢这样纯粹地做事情：发呆，或者用大把的空闲胡思乱想，这些于她而言更像是种享受。
田圃那里没有肉眼可寻得的枯枝烂叶，连粗大的砂石都不见一颗。
能包揽这种清理活计的，要么是个细心的热心肠，要么就是个强迫症严重的洁癖。
海水正看得入神，前方突然传来大门被徐徐推开的声响。音量不算大，但足以抓回人已经跑到黑尼尔去的思绪。
她微一抬头，便见门口地毯处站着一个金色短发的男生，身形高挑匀称。他也在看向她，唇角似乎天生就带着点笑意。
即使距离稍远，海水也能注意到那双十分有神的深茶色眼睛。
或许是眼珠较大的原因，就算不刻意做什么表情、只是同人对视，那神态也会显得很专注。
好扎眼的大帅哥。
男生扬声问着，嗓音清润：“是0021队伍的同学吗？”
海水站起身，规矩地冲人打招呼：“嗨……是的。”
他弯起眼，露出一个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你好！快进来吧，外面太晒了。”
对方发出这样友善的邀请，自己也不好再在原地愣神。海水也点点头，她没有刻意地去看他，但走到他身边时，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男生的脸上。
这人真是……不仅长得耐看，气质还让人想要一看再看。
从外面望向门厅的落地窗，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白，而反过来的室内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头，玻璃变成了透明色。
玄关对面靠墙摆着几张不同长短的沙发，看上去材质良好，实木的大圆桌一尘不染，角落摆放着三两盆净化空气的绿植。
海水挑了个面向走廊的单人座坐下，男生则坐在了正对着的长沙发角落。
他开口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塞兰弗列得的乐神望。我的家乡名字很可爱，叫大耳朵洲小眼睛城，和我一样的小眼睛。”
还有地方叫这种名字？
海水“噗”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点无礼。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比较无知，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觉得很好玩！”
“是很有趣！哈哈哈哈，不必道歉。”
乐神望摆摆手，自己也像是被逗乐了似的，眉眼弯弯。
海水看他神情轻松的样子，一下就觉得自在许多：“我叫海水，来自长赢。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很好玩？”
男生笑得鼻子都皱了起来，样子像只小狗：“……还很好记。”
虽然自己不是没有见过生得好看的人，兄长海夏的长相也是出众的英俊，不过毕竟两人相处时间久，加上是血亲，外貌便没什么震慑力了。
而眼前的乐神望五官俊秀，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这种逼迫感十足的帅气令人心生好感的同时，难免也让人有些自惭形秽。
海水觉得自己该先做点别的什么转移下注意力。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咱们的行李都被放在哪里了呀？我想……”
“……先收拾下房间？瞧我，光顾着寒暄了。没让你不舒服吧？”
乐神望伸手指向玄关左边的“花瓣”：“那边就是公共传送阵的出入点，一般宿舍楼的这个房间都是储物间。”
海水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心急……那我先去整理一下？”
她站起来准备前去，乐神望随即也站起身，话语中透着有分寸感的熨帖：“这个传送阵可以把行李送到自己房间，但开启需要一点巧力。我可以来帮你一下吗？”
海水更不好意思了，帮忙怎么会是需要被允许的事情：“……那太谢谢你啦！”
两人走到储物间门口，海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那堆大包小裹。
乐神望伸手按在那传送阵的控制掌印处，意念一动，细密的水系魔力便如游蛇般滑入阵中，水晶质感的空间魔法阵荧荧透出淡蓝色的光。
金色大陆的魔法修行者分为三种，分别是魔法师、魔武士，以及魔武双修的双修师。
魔法师是通过本身的魔力收放控制或使用道具来进行施放，而魔武士则是通过强化魔力润泽体魄，配以魔法武器来进行攻击。
优秀的双修师可以将魔法与魔武结合，发挥出更大的优势，不过也意味着要比常人付出双倍乃至更多的努力。
因此，三种方式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有在魔法或魔武单方向精修到实力惊人的强者，也有虽然可以同时修习两种方向，但由于天资或努力不够而十分平庸的双修师。
乐神望看着就是一副既有傲人的天资，修炼起又来十足努力的样子。况且他能身在这个队伍里——这个有天道乾在的队伍里，足以说明问题。
除了她这个倒霉蛋，谁还不是比肩天道乾几分的个中英杰呢？
提起这个名字，海水心情不由得沉重了些。倒霉催的天道乾，万恶的天道乾，她千里迢迢来到阿斯特里德学院的全部理由……
——天杀的天道乾！
“……原来如此。”海水向他道谢，顺带介绍自己的情况，“我是光系魔法师，不过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故，现在只是低级魔法学徒的水平，见笑啦。”
在人移开手后，海水自己也缓缓按了上去。时深时浅、断断续续的淡白色魔力费力地进入阵内，慢吞吞地推动着传送阵运行。
那魔力支离破碎，活像黑板槽里那一堆粉笔头成精。行囊背包们晃晃悠悠地开始传送，不时还从空间里往外掉出两个零碎的物件，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乐神望：“……”
海水：“……哈，哈哈。”
一向以脸皮厚著称的少女都开始觉得有些丢脸了。
勉强将法阵使用完毕，海水赶紧蹲下去捡东西，怕看到乐神望的表情，也怕他问起自己魔力的情况。
虽然大家很快就会发现她是个废物的事实，但面对第一印象极好的异性，连习惯了摆烂的海水都没那么想破罐子破摔。
乐神望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也蹲下身子，把剩下的物品捡了齐全。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被手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分去心神，充满兴致地开口问：“魔方？……这个又是什么，立体画吗？”
问题突然抛来，海水一时间也顾不上尴尬，答道：“这个叫建模，更像是一种立体拼图，就是很多体积大的东西的微小模型。别看它拼起来慢，要是真拼完了会很有成就感呢。”
乐神望惊叹：“听着真不错！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试一下，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教教我。”
海水连忙摆手，差点把手上拿的几个小物什也摆掉了。她不自觉地多讲了些：“太客气了！想玩的话来找我就好，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喜欢鼓捣稀奇古怪的玩具。”
乐神望点了点头。
男生额前蓬松的薄刘海随着那幅度微微颤动，绒毛似的末端扫过眼睫，洇染出一种诚挚的柔和。
那一瞬间，海水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她接过男生递来的东西，客气几句便转身去找房间，不再在此处多留。
后来在《芝士报》的读者投稿专栏上，海水常能看到写给乐神望的表白。有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情书，也有几句简单的告白。
让她印象最深的是某天刊登的一首诗，没有标题、也无署名，但文字如飞羽惊鸿，一下便让她想起了与他初见的这天。
诗说：
“
你须是场晚霞，一朵云
烧得赤红
可你偏是场梦，一弯月
不上眉弓
我宁愿你是个谎
正如
校花是黑色郁金香
可郁金香
没有纯黑色
正如
你走你的路
我也走你的路
我爱过你，有时
你也爱过我【1】
但这句是真的
我说
但愿别人爱你
也是这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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