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无话可说
华灯初上,沙龙启幕。
身为古玩世家之子,堡龙尽力扮演着称职的主持人角色。尽管组织这场名人会一事并非他本人的意愿,但可爱男人并不擅长拒绝,还是硬着头皮应下名人堂的请求,操持起了这份棘手的活计。
大厅中央,汪湫洧正被假笑着的堡堡老师邀请来台上发言,以感谢其为名人堂捐赠古玩的善举。
以美艳大杀四方的女孩也学堡堡的样子笑起来,样子是勉强的热烈,却又有着过分地灿烂。汪湫洧好像带着与生俱来的学习能力,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人,都能熟练地模仿做出对方的表情,像是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一般。
可海水在台下看着,反而觉得这是汪湫洧心情不好的体现。
海水微微叹了口气,很干脆地把老王八蛋刚才凑近捉弄她一事忘在了脑后。汪汪最近好像总是这样呢,有些沉重的心思。
海水想,什么时候找汪汪出来散散心好了,陪她买点东西,吃吃零食什么的也好呀!排解排解心中的苦闷。但一想到要在休息的日子出门,海水又开始犯起懒来。善意与怠惰在她心中天人交战,似乎不是一咬牙一跺脚就能去做的事。
况且,他人不愿言说的,必然是暂时不愿让人知晓的苦衷,自己贸然上去关心,或许是种探听隐私的冒犯。
海水还耷拉着脑袋、扯着老王八蛋衣角的一根线头纠结呢,便听台上的汪湫洧笑意吟吟,公布了自己与左闻厦的未婚夫妻关系。
霎时间,全场哗然,惊讶与议论声此起彼伏,只有少数与汪家交好的知情者波澜不惊。几乎同时,海水叶脉上还未关闭的《芝士报》页面,头条标题也一变再变,最后变成了这条令男编辑们痛心疾首的噩耗。
而海水到这时才发现,左闻厦其实一直就站在台下的不远处。直到汪湫洧公而告之地宣布婚约,男人才风度翩翩地走上台来,站定在自己的未婚妻身边。
——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身后的乐神望。
虽然早在那顿晚餐的时候就知道此事,但不知为何,海水就是觉得汪湫洧选择在这个时机、这个场景公开,有点刻意的感觉,像借此在遮掩什么。
况且,小乐还一直站在场上——一直在她身边呢!之前不是还说要利用小乐来擎制左闻厦吗?怎么现在却要这样明晃晃地让自己的绯闻对象难堪?
海水还在这边想着替乐神望愤愤不平,那头,男生却缓缓地绕过了台上的这对俊男靓女,从侧边走到了人前。
乐神望似乎本该对一切感到尴尬的。与他有绯闻纠缠的女生当众宣布了自己未来的伴侣,这事件发生在太不适宜的场合,作为最微妙的当事人,他似乎本该悄无声息地离场。然而,男生却笑得云淡风轻,权当无事发生。
然而,就在堡堡老师宣布开场舞会开始时,乐神望突然施展出了一个华丽的扩音魔法。
海水的手都要被池野牵起来了,却听台上传来嗓音清亮的一声“小水”。她猛地回头,只见乐神望带着清浅的笑意,缓缓俯身,在台上遥遥地行了一个优雅的邀请礼。
男生周身被淡蓝色的水雾笼罩,梦幻而妖冶。
他款款开口:“小水,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伴随着响彻会场的嗓音集中在少女身上,周围甚至响起了些失态的惊呼。
海水的感官在不该敏感的时候突然敏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很多人在看她,身边的池老师,台上的汪汪,看起来有些阴险的左闻厦,张大了嘴巴的堡堡老师,十分面熟的圆脸早星星,认识或不认识的大家,甚至是角落里的不知名芝士报小编……
可这四面八方的目光里,独独落下了那个人。
海水静静看着台上的友人。小乐明明是正面面向她的,海水却觉得他其实并没有看自己。男生的眼神穿过了她的身体,向更远的远方望去,但海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像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样。
但凡这场活动是一场篮球赛,海水也不会觉得这份邀请有这么奇怪。当众上台搭伴本身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跳舞也好、投篮也罢,她很愿意大大方方地前去,大不了胡乱投篮一通、出出丑,也不会如何。
可当下是在举办备受瞩目的名人堂沙龙,乐神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池野也在的场合,公开邀请她跳开场舞——这和当众对自己表白有什么区别?
海水甚至都感觉自己腕间的叶脉不断震动着,大概是芝士报的小编们又在火力全开地刷新头条。
可小乐明明不该如此的……他明知道自己和老王八蛋的关系呀!他明明知道的,那天傍晚他做沙拉吃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少女仍怀着些不死心的期望,拼命冲台上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可乐神望像是完全不懂那表情的含义一般,还是那样帅气地笑着,冲她伸出邀约的手。
海水的表情僵硬了。她厌恶父亲海时,可因为某些原因,又不得不维护海家的体面。顾及家族荣光的贵族,一般不会拒绝名流在公开场合的礼貌邀请。
时间容不得人思来想去,海水身不由己,只好挤出一个尴尬别扭的笑容,在众人的目光中挪动步子,缓缓向前走去。
而绝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加以阻拦——公开某种不得言说关系的某人,只能死死盯着女孩的背影。
凝神间,池野对上了乐神望淡漠的目光,台上的少年静静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像在为什么得意,又似乎有些嘲讽。
……
那翩跹的舞没能跳上多久。邀请的人举重若轻,被邀来的又心不在焉。很快,全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左汪这对博人眼球的未婚夫妻上。跳着跳着,海水又缩回了让她倍感舒适的安全区。
海水的脚步很笨拙,不时险些踩到乐神望,但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讨喜地说些自嘲的俏皮话;乐神望优雅而体贴地配合着女生的动作,明明已经身处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他们也没私下再说一句话。
海水对他无话可说,甚至都有种莫名奇妙的堵塞感。分神之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和小乐做朋友?明明这是一段两人都在用心经营的友谊,为什么还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猜疑和危机?
她都这么喜欢糊弄人了,可面对小乐时,她展现出的都是毫无保留地夸赞和坦诚;小乐是别人眼中众星捧月的存在,也总是在为她留出时间和心意——明明是这样炽热的两个人,不是吗?为什么总是在问题发生时选择陷入无言的冰冷?
一直到开场舞结束——整个名人堂沙龙结束,海水在活动大厅的门外张望了许久,都没找见池野的身影。她猜测老王八蛋应该是生气了,人人找不到,叶脉叶脉不回……可真够小气!
海水自己就够心烦意乱了,另一道本来很美好、此时却有些惹人嫌的身影缓缓走来,更让她无名火起。
海水气不打一处来,又怕自己再气头上不想听人解释、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索性转身就走。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也不算出乎意料的是,乐神望当然是穿越了重重人海,紧紧追在了她的身后。
海水算不上那种会计较什么的人,只是她突然在想,平常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也总是自己退后半步同小乐走的——明明小乐是个很会照顾别人感受、很绅士的人。
……她今晚,是不是在脑海中闪过了太多“明明”?
走到相对僻静些的巷道,海水终于忍着火气,缓缓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一小时前主动握紧她手的男生——室友、队友、朋友,最后还是没忍心把话说得太重,只是问:“小乐,你是不是该跟我提前说一声?你突然这样叫我演戏,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好在她昨晚鬼使神差地洗了个头……要是今天恰好就没洗头呢?要是今天就穿了背心裤衩拖鞋来呢?那也太有可能了!
乐神望也看着夜色中的女孩。比起强光舞台上近距离接触时那些清晰可见的细节,模糊的五官似乎赋予了这张光滑面孔更多些的神采。
这话说的,好像又不像是夸人了。
乐神望先前已经反复提醒过自己,明明已经得到了很多爱,为什么还是会不满足?可一想到台下的惊鸿一瞥,少年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
——光鲜的、为别人所见的痛苦,好像只有他在承受呢。
他不想说出这话的,至少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说、说这样并不是出于本心的话,可应该是出于占有欲,或者是卑劣的自私傲慢,他还是贪心着某一个伙伴的在意。
一个本该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于是海水得以看见男生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款款深情。乐神望说:“不是演戏呀,需要提前说什么呢?提前通知的表白,还能叫惊喜了吗?”
小乐又笑成一只小狗了。海水心想,一只看起来忠诚、可爱、值得信赖的小狗,高贵又漂亮,用尽力气地付出着真情,以讨她的欢心。
——一只喜欢遗留表面爱意、又不会辅以真心的小狗。是吧,小乐?
海水无法回答这句话,也很难探究“表白”一词究竟是不是表面的意义。只是,在先前的情绪堆叠酝酿下,海水不由开始委屈起来。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在喜欢老王八蛋了,小乐为什么还要若有若无地——像是才看清楚自己的心一样,对她说出不知真情假意的暧昧话?
小乐是理应被大家所喜欢的、一种“公共的”美好。自己不该被这样耀眼的人喜欢——又哪里配被喜欢呢?是捉弄吗?专属于英俊少年的俏皮?让她自卑、为难,甚至有点难堪。
再者,如果他们之前所有的交集都被打成荷尔蒙躁动的“喜欢”,那海水也会觉得这段关系变质了,一直以来真诚待人的她自己也很像一个小丑。
良久,海水才艰涩地开口:“……小乐,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女生的目光像委屈的质问,可乐神望就那样直直望着她,突然凑近一步,把二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他轻声说:“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呢?小水,你觉得我会在这种场合开玩笑么?”
“……就因为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这样做,我才会问你的啊!”
海水不知道小乐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之前上课的时候会帮她在老王八蛋面前打掩护,回宿舍的路上还会神秘兮兮地打趣几句,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现在却突然变了脸。
乐神望缓缓笑开,清透的眸子变得朦胧:“如果,我就是想这样做呢?如果我并不是个很好的伙伴,我卑劣又贪婪,想和你比朋友关系更进一步……不可以吗?小水?”
海水数次想要开口,又被憋了回去。
他们站得太近了,吐息似乎都要喷到对方脸上去,这种闷热的焦灼感太过窒息,搞得海水甚至想要讲个笑话糊弄过去,似乎只要两人相视一笑、被什么东西逗得前仰后合,所有发生的一切就都能恢复原状。
“小乐,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要多去在意爱你的人,不是吗?”
海水本不想说这样的话,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哑声说:“你是不是有点,被惯坏了?”
可就在话音还没落地的瞬间,海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像被抽干了活力,眼神空洞了下来。明明唇瓣没有改变角度,一贯笑着的表情看上去却十分凄楚。
乐神望的指尖紧紧扎着掌心,直到感觉那层皮肉有了些破损的触感。
“就当帮我个忙吧。就当我被宠坏了——就当我这样,就当是友情、交情、朋友之谊……”
再多一点点,比谁多一点点,拉着他的那只手,再用力一点点……
乐神望微垂的头再次扬起,笑容像单脚摇坠的候鸟。
他说:“再多靠近我一点吧,小水。”
——不然我就要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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