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篮球场
“这么突然。”万成峻想了想，“是考青山三中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游敏对万成峻翻白眼，“难不成考五百送一百？想得精怪。”
游敏夹一口饭放进嘴里。“不是一直的目标都是路松吗？我一直以为是路松的。人佟老师都打电话来问了，我还向她答复来着。”
万成峻疑惑，“哪个佟老师？”
“路松中学的佟佳，负责招生这一块。说是如果报考路松，她就能够申请安排彻儿读十一班。”
万成峻追问，“十一班是什么班？”
“一个尖子班，好像佟老师会当班主任……哎呀！你别打岔，这不是重点。”游敏拿筷子尖在空中比划，“人佟佳说了，放眼整个路松，老师们都是名校毕业的，还有好些个研究生。”
万彻将粘附在粉蒸排骨上的花椒一粒粒挑出来。“其实即便学校再好，最后考试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游敏思索，“说是这么个道理……”
万彻补充解释，“其实青三也是一所不错的学校，他们每年都有十几个考清北的。”
“要你这么讲，那些天才去职高都能考清北。”游敏放下饭碗。“但是阿彻，你要清楚，我们不是天才呀，我们普通人就要走普通人的路，每一步都要尽力做到最好。”
游敏的语气明显有了些许的怒气。
万成峻反驳，“怎么就普通人了？我们阿彻怎么会是普通人？你见过这么英俊这么帅气、考试还考这么多分的普通人吗？”一副义正严辞的表情。
游敏瞪眼，“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万成峻鼓足的气势一下泄掉，是漏气的气球，随着风一道摇摇摆摆。
他抿嘴唇，装模作样拍打嘴巴，一边瞄游敏的反应，像个滑稽演员。
电视里不断重复购物推销广告，男主持拿着一支金表换着花样在镜头前做展示，女主持表情夸张，大声高喊，“原价两万三千八百八十八！现新品尝鲜价，只要三千八百八十八！买一支送一支！”
游敏听得脑壳疼。
饭桌离客厅有一点距离，电视屏幕里黄澄澄的光芒映射到沙发后的墙面上，照亮了几张万彻获得三好学生的奖状。
游敏朝万成峻挥手示意，“去，把电视给我关了，吵得吃不下饭！”眉宇间是挤满的皱纹。
万成峻听从游敏的指挥，跑到沙发上找出遥控器，摁下开关。
屋里忽然安静了，静得有些肃穆，叫人不敢轻易动弹。
剩下的晚餐是在沉默中度过的，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碗筷，吃饭吃成了一场考试。
游敏先吃完，走去厨房收拾冰箱。万成峻随后放碗，走到阳台点起一根烟。
剩下万彻独自一人。
默默叹息一声。夹一筷子土豆丝，不顾及菜里有蒜有姜有花椒，汇着白米饭刨进嘴里，一口气吃掉剩下的半碗米饭。
今天的晚餐有些噎人。
万彻拿上睡衣去洗澡。
温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摔到头顶再四处溅开。浴室里热气腾腾。全身大致湿润后，万彻关掉水龙头，开始涂抹沐浴露。
透气窗外的晚风趁机窜进浴室，伴随而来的是万成峻打电话的声音。
“喂！海哥，是我呀！哎，吃了吗？鱼头？我可知道烟棠路有一家美蛙鱼头，那滋味不得了。对，是我一兄弟开的，正说哪天请你搞一搞。
“最近又新进一批好酒，八二年的拉菲！哈哈，八二年的拉菲肯定要配八二年的雪碧！
“哎，没得啥，就想找你打听个事。就这青山三中到底咋样？你二姐不是教导主任嘛，帮我问问哪个老师最好。对哇，万彻对青三有兴趣。
“噢！谢谢海哥欢迎。这小子嘛，学习倒是不让我操心。噢，这个成绩还能进尖子班？噢那好那好。行，二姐可以随时联系我。
“啊，好咧！你一有空我们就去搞搞美蛙鱼头，好咧！”
万成峻挂掉电话。游敏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万成峻撇撇嘴，“不得了，争着要。”忽而露出明亮的笑容，“我儿子真是了不起！”
游敏不免高兴，晾晒衣裳的动作变得轻盈。“那就好。”
她捏住衣尖抖动衬衣，看见万彻从卫生间走出来，随即收敛笑容，叮嘱万彻，“收拾好就睡觉吧，早些休息。”
“嗯。”万彻平静应和，走回卧室。
游敏一如往常，洗漱整理，熄灯睡觉。
夜晚显得安心，偶尔传来几声宠物狗的鸣吠，哪家电视里还播放着体育新闻，小夫妻正窸窸窣窣地聊天。
游敏盖上棉被，朦胧间进入睡眠。
忽然听见轻巧的敲门声音。游敏起身开门，看见万彻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外。
“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万成峻在半睡半醒间不耐烦地翻身，嘟嘟囔囔埋怨，“什么力呀非得半夜努？”
游敏笑道，“别管你爸。”她轻抚万彻的肩膀，“阿彻，我们相信你的，我们一直相信你。”
倪涟漪站在教室门外，仰头仔细确认分班名单。
高一（二十三）班，她看见了她的名字，还看见了万彻的名字。
“真巧，我们成为了同学。”万彻出现在倪涟漪身旁，陪着倪涟漪看名单。
倪涟漪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去路松的。”
“路松太远了。六个站太远了。”万彻不敢正视倪涟漪，眼神仍旧在名单上游移，却是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
门旁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
若是早已相识的朋友，便勾肩搭背一道进入教室。若是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环境的同学，便先谨慎张望一番，小心翼翼从后门走进。
多数人只在名单旁看一眼，确认无误后离开。
倪涟漪察觉他们耽搁得太久，担心会遮住其他人的视线。“进教室吧。”
倪涟漪背着黑色书包，率先跨进教室门。
她选择了第五排靠过道的座位。
她同桌的位置其实是空闲的，万彻犹豫不决。在自由选择座位的阶段，一男一女主动坐到一起，不免惹人闲话。
万彻怕闲话会困扰倪涟漪。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位置被占据，倪涟漪的身后与右手边都已经有了人。万彻下定决心，坐到了倪涟漪的前方。
恐怕再不行动，就会失去仅剩的选择。
曹然欢欣鼓舞出现在教室门外，“彻哥！”
曹然兴奋地跑到万彻身边，从桌上翻身跃入万彻身旁，风风火火成为万彻的同桌。
万彻早前只关注倪涟漪，竟忽略了曹然这只猴子。
曹然的交友范围广泛。仿佛门外随意出现的人，他都有交情。
“阿磊！”曹然挥挥手，让阿磊坐到他的前方，组成热热闹闹的一团。
直至班主任出现，教室里终于恢复安静。
断断续续有同学进场，在严肃的氛围里急急忙忙找临近的空位坐下。
整个教室被一点点慢慢填满，高中生活在一点一点慢慢启动。
万彻埋头在稿纸上涂鸦，漫不经心听着班主任的讲话。
感觉一支笔头在轻轻戳脊背。万彻悄悄回头，倪涟漪悄悄递来一个纸条。
纸条上面印着倪涟漪隽秀的笔迹。“万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万彻感到庆幸的是，班主任图省事，没有重新调整座位。
万彻得以有大把机会接触倪涟漪。
他发现倪涟漪不怎么吃早饭，早晨早早来到教室学习，饿了喝几口牛奶应付了事。
万彻问起情况，倪涟漪开玩笑道，“我人醒了，胃没醒，吃不下。”
难怪这么瘦。
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万彻不忍心，总担心倪涟漪会晕倒。于是照着倪涟漪的口味，变着花样买早餐。
“包子吃吗？”
“味道太大。”
“油条呢？”
“吃着不方便。”
“面包怎么样？”
“什么味的？”
万彻把面包店买了一整遍，一天一个味。
搭配新鲜水果，橘子，苹果，香蕉，杏子，葡萄，石榴。石榴的话会提前剥开，一粒一粒摆放进玻璃饭盒。
早餐装进一个牛皮纸袋里，路过倪涟漪身旁，灵活放下，若无其事，以为不会引人注意。
耐不住曹然的热心肠，扯着嗓门哭喊，“彻哥！我也想吃早餐！”
阿磊揉搓曹然的脑袋，“你在想屁吃！”
万彻瞪眼，“给你俩吃锤子信不信！”他不敢回头，怕惹倪涟漪尴尬。
曹然嬉笑，若有深意打量倪涟漪。
早已默认倪涟漪与万彻是一对，不愿错过近距离看戏的机会。
于是偶然听说别班有男生准备追求倪涟漪时，曹然兴奋中夹杂了一点担忧。
“十七班蒋昊，彻哥，你小心他。”曹然提醒万彻。
一个星期后，蒋昊找到了万彻。
“喂！兄弟！”蒋昊将手中的篮球掷向万彻。
万彻没来得及躲避，篮球撞到背上，白色的校服多了一团灰色的痕迹。
过路的人看见热闹，陆陆续续驻足。篮球场边不久聚集了一群观众。
万彻原本也只是路过而已。受蒋昊过分热情地邀请，弯腰拾起篮球。
“兄弟！来一场？”蒋昊步步逼近，灵巧从万彻手中夺过篮球，转身投篮，命中。
他自带的兄弟们在替他欢呼。
篮球弹跳几下，一蹦一步，由缓慢到急促，恰巧来到万彻身边。
万彻抱住篮球。
蒋昊再一次上前逼抢，来势凶猛。万彻跨步躲开，弓腰拍打篮球，找准前进方向，与蒋昊展开对抗。
是实打实地对抗，激烈到双方都应该被罚下场的程度。
有人嫌场面暴力，皱着眉头远远走开。有人正喜欢暴力，时不时鼓掌喝彩。
倪涟漪早早看见了万彻。
万彻长高了一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肩膀宽厚。对抗中不服输，不让对方有侵占的机会。但也不主动攻击，更多的把精力放在投篮上。他投篮命中率挺高，篮球与球框之间似乎有磁场吸引，一球接一球准确无误。篮球坠落，篮网随之摇晃，是没有声音的风铃。
蒋昊发现了倪涟漪。刺激爆发，蒋昊犹如猛兽。进攻开始往无差别的方向发展，篮球对准的不是篮筐，而是万彻。
可惜方向判断失误，篮球径直冲向倪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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