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价交换
意料之外的见面让倪涟漪紧张。她轻轻点头回应。
倒是倪妈妈大方热情。“同学好！是同班同学吗？教室在这边吗？”
“是的阿姨。”万彻侧身，为阿姨指路，“继续往前走，第三间教室就是。”
万彻扮演成不谙世事的小羊。待到倪涟漪悄悄回头，他得意地比划胜利手势。
却不知身后迎来了气喘吁吁的游敏。“万彻！”
游敏甚至出了一些汗水，翻动外套以此扇风。“你都不去接我！害得我跑错教学楼！”
万彻辩解，“我正准备去呢！这边往前，第三间教室。”
他急忙弯腰，双手高举为游敏指示方向，和班长那礼仪先生的姿势一模一样。
家长会原则上只有家长参与，不然教室没办法装下加倍的人。同学们有的选择先行回家，有的选择等待父母。
万彻与倪涟漪相约在后校门外碰头。后校门地势偏僻，树荫茂密。以前偶有老师把守。今天老师全被安排保障家长会，这里便成为能够放松的地方。
万彻与倪涟漪并排行走。起初隔一米远，逐渐越走越近。
倪涟漪担忧，“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万彻笑道，“都在教室里待着呢，没人会发现的。”
偶有路过的三三两两的学生。看见一对男女走在一起，不免相互嘀咕两句。
倪涟漪不敢直面路过的人。“你胆子也太大啦！刚才还竟然跑来打招呼。”
万彻凑近倪涟漪，“我想和我阿姨问好呀。”
倪涟漪撇开脑袋，“你就是捣蛋鬼。”
他们顺着林荫小道，走过小巷。
行人逐渐增多，前方路口有汽车轰鸣。冬天的下午天空阴暗，云层厚重，似乎正在压缩天际。商贩从屋内端出不锈钢水桶，桶里泡着洗净的土豆片与藕片。旁边还有粥店和面馆。
倪涟漪在两个招牌当中徘徊，自言自语，“晚饭吃什么呢……”
之后是两个人的异口同声。
只不过万彻说的是，“南瓜粥！”倪涟漪说的是，“面条！”
“有默契，又好像没有默契。”万彻笑道，“那就去吃面条吧，一切以倪同学为准。”
面馆里客人来来往往，临出门前把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扔进蓝色垃圾桶。万彻带倪涟漪走进面馆，找到角落的空位坐下。
他们对双方母亲统一口径，说是先行回家，以此争取到一点短暂的相处时光。
一名小哥身着暗红色格子围裙，热情站到桌旁。“两位吃点什么？”
倪涟漪扫视一眼菜单。“我要一碗牛肉面。你呢？”
万彻完全不看菜单。“那我也要一碗牛肉面。”
和倪涟漪在一起，万彻就能省去思考这一步骤。
牛肉面热气腾腾，浑厚的红油堆积在汤面上，琥珀那般将面团凝固。面汤中心露出纹路清晰的面条，面条顶部洒几粒牛肉。
倪涟漪挑挑选选，夹起一块肉仔细看了看。一块浑浊的肥肉，像乳黄色泡沫似的，一团一团堆叠，粘附几滴辣椒油。
“我不喜欢吃肥肉。”倪涟漪把肉块塞到万彻碗里，再从万彻碗里挑选一块瘦肉。
万彻故意打趣，“倪同学，请问这是等价交换吗？”
倪涟漪歪头，“不服气呀？”
万彻笑道，“怎么敢。”他再夹一块牛肉放到倪涟漪碗里。“肉肉都是你的。”
店门外忽然热闹起来，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过。
万彻去到门口张望，看见学生与家长开始逐渐布满这条街道。不知是哪个班级率先散会。
稳妥起见，万彻向老板付了钱，抽纸巾擦嘴。
“可能要加快一点速度了。”万彻坐回倪涟漪身旁，为倪涟漪倒一杯苦丁茶。
“散了吗？”倪涟漪夹起面条，又怕烫，使劲吹散热气。
“没事，你慢慢吃。”万彻重新站起身。“我在外面守着，你放心。”
万彻挪到门边视野开阔的地方。他的面条吃得快，没了能够作为掩护的工具，干坐着不自在，便靠在店铺外头的墙边，小心谨慎得像个便衣民警。
徘徊一阵，倪涟漪走来轻拍他的肩膀。“好啦。”
倪涟漪隔万彻有一段距离，避免被人抓住把柄。
万彻走下门前的一级台阶。“回巷子里，那里安全。”
若是顺着人群走，必会走到宽阔马路，目标暴露愈发危险。要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露馅。
他们逆流而行。紧贴墙面，躲藏于墙角的阴影里。
这条小巷幽静隐秘。偶尔有行走的家长同学，看着都是陌生面孔。陌生面孔才能让人安心。
走过蜿蜒转角，前方一人身形看着眼熟。万彻警觉，揽着倪涟漪躲到岔路口。
岔路尽头是老式居民小区的入口，幸得当下没有居民活动，不会揭穿他们的隐藏。
“好像是我妈。”万彻伸出半个脑袋，试图探清状况。
有一位骑自行车的少年飞驰而过，是一抹荧光绿的流星。流星之后，万彻与另一男生对视。再看仔细些，发现那是曹然。
曹然咋咋唬唬，夸张地张大嘴巴。“彻……”
万彻急忙比划嘘声的手势，用眼神传递请求。
曹然心领神会，双手叠加捂住嘴唇，再佯装搓脸放下双手。
一名妇女走来，万彻紧急缩回脑袋。曹然反应敏捷，蹦跳到妇女身前。“游阿姨！我是万彻同学，您还记得吗？”
游敏点头，“哦，记得记得。”其实根本不知眼前的男生到底是谁。“那你看见万彻了吗？我听别人说看见他往这边走了。”
曹然疑惑，“是吗？我也正找他呢。”
曹然有意将游敏往前方带领，注意力顺着小巷延伸。待到离开视线之外，曹然背手，向万彻比划ok手势，有一种取得胜利的骄傲感。
行人高峰已过，小巷恢复安静。万彻没有轻举妄动，仍旧半搂着倪涟漪。
倪涟漪挨着万彻的胸膛，没办法看见四周的情况，只能轻轻问道，“可以了吗？”
万彻舍不得放手，撒谎道，“还……还有一点危险。”嘴角努力抑制笑意。
倪涟漪双手拽着万彻的衣角。“快点毕业就好了。”
一只橘色流浪猫一跃跳上围墙，定睛观望，舔舐前肢。
万彻拥抱属于倪涟漪的樱花香气。“快了，这一天就快到了。”
高考之后，万彻与倪涟漪手牵手，在江畔散步。
已是傍晚，天空变成暗蓝色，像一个逐渐沉入海底的世界。
年轻女孩牵着泰迪遛弯，泰迪活蹦乱跳，努力蹿进灌木丛里。两个小孩坐在花台边吃小布丁，双脚有一搭没一搭晃悠，沉浸舔舐夏天的第一口冰凉。有人骑着自行车驶过，路线蜿蜒，铃声清脆。
万彻将倪涟漪护在里边，不受外界困扰。
“大学的话，想去哪儿呢？”这是一个在万彻心中困扰已久的问题，甚至带一点焦虑。
倪涟漪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初亮的霓虹灯光被揉碎，自由洒到江面上，成为点缀深蓝的繁星。倪涟漪张开手心，感受拂过江面的风。
“想去海边呢。”倪涟漪笑道，“内陆的孩子向往大海。”
万彻追问，“青岛吗？”
“怎么说起海边，第一个想到青岛？”倪涟漪牵着万彻的手轻轻摇晃，“想去的是厦门。”
倪涟漪在脑海中想象着厦门的风景人情，万彻在脑海中定位厦门的地理位置。
双方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尽管这了解并不相通。
一个奔跑的小孩不分辨方向，从后方撞到他们身上。他们默契地左右分隔开，一团影子被隔为两个独立的黑色轮廓。小孩从他们之间跑过，穿梭于他们牵手搭建的桥下。他们重新合拢，恢复为方才的模样。
“这次高考，生物考得出乎意料。”倪涟漪平时从未考过70分的高分，高考发挥超常，让她对生物产生了一点兴趣。“应该会报考生物学吧，家里人正在帮忙打听生物学的发展前景。”
“噢，这样。”万彻心不在焉。
“你呢是化学考得好。”倪涟漪研究过万彻的成绩。万彻的理综向来不错，并且平均。非要挑出拔尖的科目，便是化学。“最恰当的选择，是你和我一起去厦门学化学。”
倪涟漪同时研究过生物与化学的关系，在和医药相关的行业里，生物与化学可谓密不可分。往后毕业，进入同行业，甚至同企业的概率相对较大。
事业与爱情，两全其美。
“化学适合你，前景也可观。”倪涟漪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你觉得怎么样？”
万彻沉默，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以前没有想到，填报志愿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那晚万彻回到家中，躲进卧室里，点开台灯，详细研究各所高校的招生章程汇编，一旁放上稿纸，连线画圈，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
游敏怀抱一叠刚晒干的衣物，轻轻推开万彻的卧室门。
万彻回望一眼。“妈。”他挠挠头，继续翻阅章程汇编。
游敏将衣物放到床上，打开衣柜门。“还没想好读哪个大学吗？”游敏叠好一件t恤，平平整整放进衣柜中。
“嗯。”万彻叹息一声。
游敏拎起一条黑色工装裤，抖动两下，对折。“我挺喜欢那个女孩的，白白净净，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
万彻惊觉，急忙回头。这事他一向藏得严实，以为完美躲过父母的监控。
“哪个女孩？”万彻佯装不知情，做最后的挣扎。
游敏笑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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