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搬家（上）

欧若茗只觉得身子刚躺在床上，眼睛还未闭严，就听得“铛”的一声巨响，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天，却已经亮了。她拿过手机看看时间，才六点二十五分。昨晚闹到半夜，回来后迷迷糊糊地也未看时间，估计是凌晨了，本想好好睡一觉，只觉得眼睛刚合上，天就亮了。她本想翻个身再眯一会，又一想今天要搬家，原本应该昨天整理的东西，好多还未理清。正好早点起来，也不用一会搬东西时手忙脚乱。

        头刚离开枕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欧若茗靠着墙一点点坐起来。唉，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年来身体真是差了好多，每晚少睡一会，就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记得大一，大二那时候，经常连着熬夜几天，还照样活蹦乱跳的。现在想想，倒像是前世的事情了。

        站在地上，欧若茗才看清刚才的声音是由同寝的秦希漾弄出来的。只见一个脸盆倒扣在地中间，洗面奶、护发素洒了一地。由于要毕业，大家的东西都是乱扔，寝室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这下更热闹了，又添一大片水，把贴地的衣服都沾湿了。大清早被人吵醒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欧若茗本想发几句牢骚，又一想还是算了吧，这是自己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还是给同学留下个好印象，临走犯不着再吵一架，弄的大家不欢而散。可欧若茗能忍，却有不能忍的人。对床的张芷珊已经双手叉腰数落起秦希漾来，两人一言一语的谁都不让，虽未争吵但周围的气氛也变的紧张起来。

        欧若茗拖着昏沉沉的脑袋，拿着脸盆向水房走去。在冰冷的水里浸泡了十多分钟，头脑总算是清醒一些。她从小就用这个法子，每次熬夜后，都会在第二天用冷水浸头，虽是饮鸩止渴的方法，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把头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越发显得苍白无血色。从对面的镜子里看过去，活脱一个贞子。镜子上斑斑驳驳的被溅了不少水痕，有的地方水银也露了出来，发着暗哑的秽迹。水房里人不多，稀里哗啦的水声就显的格外的大。这个时间平常人就不多，何况现在？恍惚间欧若茗竟然想起了军训时，第一次在这儿洗漱时的情景。

        那时候还是统一作息时间，大清早的一群娇小姐在这里又是洗又是画的别提多热闹了。好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通常都是找熟人。隔了好远看见一个，就跨山越海的跑过去，兴奋的什么似的。

        镜子里，欧若茗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隐隐露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唉，那时候的日子真是简单，每天就那么几件事，忙的脚不沾地。快乐也简单，听到教官表扬一句，心里就美滋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再回到寝室，已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不知道是她有意拖延，还是动作真的变得迟缓。但总还是有一样好处的，就是躲过了一场浩劫。推开门只见一地的水迹，上面浮着若干的书籍还有衣服等其他东西，刘舒正在拖地。刘舒是在苏灿离开以后，分到这个寝室的，一个和欧若茗一样寡言的女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规矩，寝室里吵架的永远都是张芷珊和秦希漾，躲出去的一直都是欧若茗，但收拾残局的却一直是刘舒。这个沉静的女孩子少了许多冷漠却有着同寝人所不具备的包容。致使这么多年来，这个格局一直没被打破。

        看着刘舒忙碌的身影，欧若茗第一次觉得有些歉疚。她也默默的拿着笤埽帮忙往外扫水。

        “这个我来吧，你先看看你那一箱子书，用不用拿出来晒晒。”

        听到刘舒的话，欧若茗急忙扔下笤埽，去看自己宝贝的书。还好还好，她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由于前几天的懒惰，这些本应早该打包的书，一直是闲散的仍在箱子架上，横七竖八的堆着。并未遭到这场飞来横祸，只是有几本书的书角贴着箱子底部，被浸湿些，好在都不严重。倒是这个要来的纸盒子，底部已经全被水泡软了，很难再担当重任啦，这也是个大事。这些天大家都要搬家，盒子突然变成抢手货。这个曾经装过牛奶的纸盒子还是前天在楼下小卖部磨了半天才磨来的，同时又搭上两瓶汽水的代价。现在再去要盒子，恐怕要不来了，就算是搭钱也没货呀。

        “茗茗，刚才经济系的韩岑来找过你，让你有时间去她寝室一趟。”刘舒在拖地的间隙还不忘帮欧若茗传话。

        “谢啦”。来不及发愁，欧若茗就扔下一床的书向韩岑寝室跑去。一进屋才发现，原来这里混乱的程度不比自己寝室差，门口还堆着一片垃圾，真不知道这些娇小姐怎么能住的下去。

        和韩岑最后确定了时间，顺便又带走一个装麦片的大盒子。欧若茗这趟真是不枉此行。回到寝室，都快八点了，还没吃饭呢。天啊！这一早上都在忙什么呢？急忙跑了趟食堂，也不是特意为了吃饭，主要是把饭卡退了。原本还想着以后有时间回来享受一下母校的伙食，顺便再怀怀旧，但一想到那些吃了四年的大锅饭，实在是没一点胃口，还是退了省事。

        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欧若茗看到了苏灿还有她身边的许家华。

        许家华从昨夜回到寝室就一直在斗争，要不要在最后的日子，向苏灿表白。如果今天不说，此生他将没有再说的机会。但挑明了以后又会怎样？苏灿的理智与冷静他是早已领教过的。可以说从一开始，他那点小心思就没瞒得了苏灿，之所以放任他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他许家华对苏灿而言，毫无影响。苏灿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小女生，她不会因为许家华的一次次偶遇或是别有所指的行动而心绪不宁。从她进入大学的第一天起，她的目标就分外明确，只要是不影响她的生活，所有的干扰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也正是为什么许家华可以把这场暗恋进行的人尽皆知，可苏灿却依然无动于衷的原因。

        也许是由于昨夜酒精的作用，或许是许家华的宿醉依然未醒。直到他把苏灿约出来，结结巴巴的说话时，他的头脑依然是一片空白。这很让常已中文系高材生自居的他，相当恼怒。不过幸好苏灿今天心情不错，也许只是怜悯他而已。其实许家华自己也知道，像那种传说中的情节：男主角终于在最后一天向女主角表白，得到的答复是“笨蛋，人家一直在开口等你说啊。”之后大团圆的结局的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和苏灿的身上。可是他还是想亲耳听听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了四年的女孩真实的拒绝，希望她的绝情可以让他忘了痴情。

        多少年以后，早已为人夫做人父的许家华还清晰的记得那年，那天，那个时候，苏灿的每一个表情。很多事情越是刻意想忘记的，越是一直无法忘记。

        其实，苏灿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不耐烦的厌恶表情。她甚至还对许家华笑了笑，很温柔的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孩的。”但许家华分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怜悯。这种怜悯是男人为之奋斗的动力。

        所以，每次当许家华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从53层高度俯视上海市的时候，他总是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当初苏灿选择了他，他也许永远也取得不了这样的成绩。有时候，有些男人的成功取决于曾经抛弃他们的女人。当然这种成功也不是对所有男人都适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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