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话本的无赖
七月的天,喜怒无常的像个孩子。
前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遮顶。
惹得在知青点蹭课的辛甜无法靠日头判断时间,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看。
站在桌边给其他知青讲课的赵云海察觉到这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快十二点,该准备中午饭了,就先到这吧。”
辛甜双眼一亮,第一时间站起身告别,转身就跑出知青院。
赵云海思索片刻,抬脚追了出去。
“辛甜!”
辛甜被叫住,扭头瞧见来人,笑盈盈地问,“赵知青,今天是要留作业吗?”
赵云海摇了摇头,“前天收到的家书里,我父亲已经明确说,高考一定会恢复,只看具体日期定在什么时候。”
“真的吗?”辛甜为他开心,“那赵知青可以回家了。”
从年初的时候,知青点里就传出高考将要恢复的消息。
无论成分、无论年纪,都将统一考试,择优录取。
这让拿不到回城名额的知青们看到了新的希望,纷纷写信回家里要了之前的课本,一块商量着成立学习小组,分享资料,相互帮忙。
赵云海家在北京,比其他人知道的多点。
他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孩,鼓足勇气说:“这不仅是我们知青想要抓住的回城机会,也是你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辛甜疑惑,“改变命运?”
赵云海言语直白几分,“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的家里人对你很不好。”说到后面,语气不自觉带上厌恶。
辛甜收起笑容,认真严肃地纠正,“赵知青,我的家人对我很好。”
“你别生气……”赵云海有些慌乱。
辛甜不想再说,“我还要赶回家做饭,赵知青再见。”
“哎!”
……
辛甜紧赶慢赶地从知青点往家跑,生怕耽误了做饭的时间。
还没到家,远远就瞧见自家厨屋里的烟囱正在冒烟。
噫?
爸爸前几天挖渠砸伤了脚,最近正在家躺着养伤。
妈妈回娘家,哥哥出去找工,姐姐去走亲戚,谁在做饭?
辛甜推开院门喊了一声,“爸!”
本该在东间厢房里躺下休息的人,这会隔着厨屋窗户在回应她。
辛甜吓一跳,“爸,你脚还伤着,怎么能随便下……”
站在厨屋门口,辛甜瞧见爸爸脚上用来固定的木板已经被拆掉,穿着她纳的千层底鞋,灵活地在灶台前后来回。
这会瞧见她,还挥手招呼,“快,小闺女你来的正好,帮忙看着灶底的火别掉,爸给你做好吃的。”
“?”
辛甜低头看向锅门,那塞满的劈柴随时要掉下来,赶紧坐下先顾火。
“这柴火塞太多火烧不起来。”辛甜扶着柴火通了通灶底,“你做什么?我灭掉几根。”
辛继荣说:“炖小鸡,再烧半个小时就该差不多能出锅。”
辛甜以为幻听了,“炖什么?”
“小鸡。”辛继荣眉飞色舞地说:“今天就咱们爷俩在家,吃顿好的。”
辛甜看向厨屋角落里的鸡笼,里面已经空下来,“那鸡不是要留给哥哥送对象?”
辛继荣嫌弃道,“他那算什么对象,人家女方都没答应,他就敢厚着脸皮说是对象,不要脸。”
“……”
辛甜沉默两秒,“那主意不是爸你出的吗?”
辛继荣:“……”
辛甜又想起爸爸的伤,“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爸你好的这么快,我们是被骗了?”
辛继荣:“……”
是被骗了。
不过不是被医生骗的。
而是他‘本人’!
他,北京城机关大院里的辛家四公子。
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唯一怨念的事,就是在大哥早夭,二哥被害,三哥从军牺牲的情况下,被逼接受父亲安排好的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反抗太激烈,跟父亲大吵一架表示宁愿不姓辛后,再睁眼他穿进一个话本里,成了辛继荣。
南方一个小乡村里的极品无赖。
操蛋的是,他还姓辛。
成为辛继荣后,他简单回忆了一下话本里属于原身的一生。
原身和他一样身为辛家仅有的独苗,自小就被宠歪,坚定的利己主义。
有句老话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为自己好的原身,贪图美貌娶了个扶弟魔媳妇,生下一子两女,除了小女儿是个孝顺闺女,另外俩就是属蚂蟥的吸血鬼。
他穿进话本的时候,生产队召集人手正在挖渠排灌。
原身想躲懒,把脚故意伸出去,看隔壁举起锄头就躺下,碰瓷对方砸断他脚。
这是来个医生就能解决的骗局,偏偏原身拿捏住医疗站来的医生偷会隔壁寡妇的把柄,死活让他给上了夹板,说要静养一段日子。
知道自己穿成这么个玩意,辛继荣绝望了好几天。
这期间,是话本里孝顺的小闺女忙前忙后照顾他。
他莫名就想到暴躁易怒的父亲。
原身这混蛋都有个贴心小棉袄在身边,父亲痛失三子,他现在又穿进话本里,话本外也不知是死是活,家里该乱成什么样。
母亲本就体弱多病,万一再吓着……
辛继荣翻来覆去好几天,直到从小闺女口中了解到,话本世界和他原本生活的世界背景一模一样,当即做个决定。
他要进京。
万一父母也在呢?
仔细想想,他爸除了爱生气这点,还是挺疼他的。
想清楚后他立刻动手拆掉夹板,宰了家里唯一的那只鸡,决定离开前好好犒劳一下辛苦照顾他的小闺女。
想象中父慈女孝的画面没出现,他先被问个哑口无言。
“爸爸?”
辛继荣被唤回神,瞧见小闺女眼底关心的神色,厚着脸皮点头。
“没错!那医生肯定是骗子,下次看病再也不找他。”
“怎么这样!”辛甜好生气,“他骗了爸爸十块钱的医药费,不行!我下午要去要回来。”
“别!”辛继荣脱口而出。
辛甜不理解,“爸你不是说过,家里钱比你命还要重要,那医生整整骗了你十块钱!”
“……”
“十块钱!都快赶上壮劳力一个月的工分了。”
“……”
“爸你上个月的工分,连一半都没够。”
“……”
辛继荣抹把脸,不敢跟小闺女说,钱是原身胡诌的,医生出诊一趟没赚到钱不说,还被他黑了一只老母鸡。
动了动鼻子,空气中扑鼻的鸡肉香更浓郁了。
“是不能算了,不过爸是一家之主,这钱爸去要就行,你一个小闺女去了肯定被欺负。”
辛继荣顿住。
要是他离开,小闺女能在她那一心只想往娘家扒拉的妈手里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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