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下马威
夜色似化不开的浓墨一般，自上而下，严严实实地将整个大地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不留一丝缝隙，不留一点儿空间。
皎洁的月亮被地球重重的黑影遮去了大半个身子，只有细如鱼钩般的细小光亮，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穿过层层迷雾，弱不禁风的洒向了苍茫的大地，犹如一层层薄薄的银纱，隐隐约约影影卓卓地存在着。
夜，是那么的恬静，那么的安详，那么的美丽。
夜色之下的这个简易并且天然的训练场也是如此，只有几个哨兵神情严峻地挺立在训练场的各个关键位置，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这个偌大的训练场，犹如雕塑一般。
忽然，三颗冒着浓烟的催泪弹，从门缝或者窗口，直接往睡熟着五十来号受训官兵的临时宿舍里扔了进来，那无比呛人，令人泪流满面的浓烟，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占据了宿舍内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空间。
当那充满强烈刺激性的化学气体，来势汹汹地直捣各位受训官兵的呼吸系统之时，所有人受训官兵虽然已经疲倦之极，但是他们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集体猛然惊醒。
继而，撕心裂肺般咳嗽声，以及莫名其妙的抱怨声，还夹杂着不明就里的谩骂声，在整个空间原本就不大的宿舍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咳咳咳……这是要搞什么？”
“谁啊？咳咳咳！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儿呀？”
“这大半夜的往咱们宿舍里扔催泪弹，够缺德的！咳咳咳……”
出于本能，所有人都来不及穿好衣服，就仿佛一窝蜂一般，剧烈咳嗽着，迅速往门口潮涌而去。
可是，等在门口的却是一支支乌黑的九五式突击步枪的枪口。
“都立刻给老子滚回去，一个个像他妈退了毛的白猪一般，衣服都不穿就顾头不顾腚地往外冲！你们他妈的还像是个当兵的吗？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所有人必须按照平时着装穿戴好，立刻出现在老子面前！”这个威严无比的声音，自然是王耀发出来的。
无奈，所有受训官兵只得强忍着剧烈的咳嗽，以及无比难受并且泪流满面的双眼，再次返回各自的床位上。快速找到各自的衣服腰带及帽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极速穿戴好，这才仿佛逃跑一般，迅速冲出了烟雾弥漫的宿舍。
这个时候，他们根本用不了一分钟，他们的这个速度，几乎可以破纪录。好比人用自己的手指头去试探开水一般，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手指头长时间接触开水。
所有人仿佛冲锋一般，快速冲出宿舍，迅速跑到门口不远处的训练场上集合，队伍都快整好了，但是所有人的咳嗽声却依旧还在此起彼伏。催泪弹那种深呛如肺的强烈刺激性气味，只要让人遭遇过一次，生平绝对不想再遭遇第二次。
“看看你们这个毬样子？呵——”王耀对着队伍，若无其事地冷笑一声，接着继续说道：“哪里还有一丝半点军人的样子呀？一颗催泪弹而已，就把你们搞得溃不成军了。如果要是一颗真的炸弹，你们是不是都已经舒舒服服的躺下啦？”
队伍里除了稀稀拉拉的咳嗽声之外，再无其它多余的声音。好些刚刚缓过神来的官兵，也只是冲王耀瞪着愤怒的双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儿。更多的人依旧还在没完没了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看什么看？不服是不是？”没想到，即便有夜色的掩护，王耀都看出了好些圆瞪着的双眼，正十分不满地望着他，接着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着？用催泪弹叫你们起床难道不好么？难道你们喜欢手雷或者炸弹？”
所有人依旧敢怒不敢言，圆瞪着双眼，闷不吭声。
“满足吧！叫你们起一次床，还得浪费老子两三颗催泪弹，这成本不算低啦！不体谅我们的良苦用心，还一个个一副欠操练的模样儿，怎么着，是不服还是怎么着？”王耀皮笑肉不笑地望了望愤愤然的人群，如是说道。
没有人回答王耀的话儿，即便是不服，所有人也只是将各自的不服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没有人傻乎乎地顶着枪口往上撞。枪打出头鸟嘛！尽管鸟大队忌讳鸟字。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令人揪心的沉寂。
王耀瞪着双眼，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儿，一步三晃地绕进了队伍，拉拉这个，捶捶那个。看谁着装不整，看谁脸上的不满情绪浓郁，就毫不犹豫地奖励他一拳或者一脚，出手极其利索和果断，丝毫也不犹豫。
成冲和孟浪两人，同样也莫名其妙地挨了两下。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往东三十公里，是一大片野生的果园，有什么火把果，有什么拐枣，还有什么银杏果，等等等等！反正应有尽有，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这个季节呀！正是野果成熟的大好季节！”王耀忽然大手一挥，话锋一转，很是夸张地如是说道。
所有受训官兵，一时都被他给绕蒙了，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鸟大队的中尉此刻到底想干什么？
停顿了片刻，见队伍中并没有人响应他，他毫无所谓地继续自说自话：“我听说呀！这野果呀！得趁早晨太阳刚刚出来，露水还没有干的时候采摘，那样现摘现吃，那才叫一个新鲜！所以，我临时决定，咱们来个夜间大奔袭，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十分，我看这个时间刚刚好，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弄不好，咱们还能有幸看到一次美丽的日出。”
绕了大半圈，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同时，所有人的不满之情也开始在队伍中，仿佛瘟疫一般，以不可阻挡之势，四处蔓延。
“到底有没有信心？一个个欠收拾，欠操练的样子？”见自己的问话落了空，王耀那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迅即一变，转而带有几分怒色地喝问道。
所以受训官兵依旧保持着沉默，半晌，炮兵杜磊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大声回道：“报告！我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所有人都非常劳累了，能不能把这个夜间奔袭推迟几天，等我们所有人调整过来了，再去也不迟呀！”
“什么？推迟几天？我他妈没有听错吧？”王耀单手护耳，仿佛听悄悄话儿似的，接着脸色大变，喝道：“如果战争爆发了，到时候，你他妈是不是也会去跟敌人说，你们还没有调整好，让他们晚几天再打过来？哪来那么多的臭毛病？”
“报告——”一旁的伞兵苏武刚忍不住地喊了报告。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脸色铁青的王耀没好气地回道。
“我们并不怕什么夜间三十公里大奔袭，但是超强度的运动，以及长时间缺乏睡眠的我们，几乎已经达到了我们每一个人身体的极限了，即便现在的我们，身体不需要休息，精神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毕竟，我们是人，不是机器！”抬头挺胸的苏武刚，理直气壮一脸正气的如是说道。
“毛病！全是他妈的臭毛病！这点运动量，就到了你们的极限了？那你们还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就这点能耐，还想当特种兵？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曾经有五天五夜没有休息过，曾经一次性向前奔袭过近三百公里……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来当什么兵？还有什么脸来当特种兵？你们确实不是机器，但是谁说你们是人了？我前面说过，你们只是一个个欠收拾的废物而已！”王耀脸色一怒，连续喝骂道。
“报告！”苏武刚喊完报告，没等王耀回应，便继续说道：“任何训练都应该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突然增加训练强度，并且增加训练时间，肯定会对人体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并且，这种伤害甚至是不可逆转的……”
“闭嘴——”此刻已经有些愤怒的王耀，粗暴地打断了苏武刚的话语，怒目一瞪，接着严肃无比地喝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臭毛病？一个个是不是在你们的老连队给惯的！是啊！你们一个个号称什么狗屁尖子，狗屁精英！连长宠着，营长惯着，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能耐没有，毛病倒是一大堆！就你们知道苦，就你们知道累？就你们知道休息？”
王耀那威严无比的眼神，仿佛利剑一般，扫视了一遍受训官兵，继续严厉无比地说道：“我告诉你们，到了这儿，到了咱们猎鹰特种大队，就把你们的那些个臭毛病全部都给老子收起来，如果收不起来的就全部给老子滚蛋，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们这儿不欢迎弱者，不欢迎懦夫！”
王耀接着说道：“在我们这儿，所有人都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劳累。在我们这儿，所有人为了胜利，为了任务，只知道玩命地往前冲锋，不断地冲锋，持续地冲锋，不遗余力的冲锋。只要还活着，只要身体还能动，就冲锋不止。只要任务还没完成，只要胜利还没有取得，就永远不会停止！”
所有受训官兵顿时为之肃然！在王耀如此威严的训斥和逼视之下，没有人再不识趣地发出丝毫的声音。
人人心中都在暗暗地骂着：鸟大队果然就是鸟大队，跟别的部队就是不一样。
“鉴于刚才你们当中有人提出异议，毛病发作，现在的任务变了！”片刻之后，王耀冲着人群喝道。
正当所有人不知道这个鸟大队的中尉又要搞什么花样之时，王耀忽然冲着人群下口令道：“全体注意！俯卧撑预备——”
所有人没有犹豫丝毫，迅速左腿向前猛踢一步，快速俯下身去，做好了俯卧撑预备的动作。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服从，是毫不犹豫地服从，是无条件的服从，是绝对的服从。
“十分钟内，五百个俯卧撑，开始——”王耀暴喝一声，严厉地下令道。
在王耀的严令之下，所有人没有停顿片刻，没有迟疑丝毫，随即此起彼伏地做起俯卧撑来，没有人有丝毫的异议。
“其实，你们也可以不做的，直接退出和主动放弃就是咯！”这时候的王耀也没有闲着，他来回穿插在队伍中间，忽然换了一种口吻，接着仿佛语重心长一般劝说道：“告诉你们，这特种兵没有那么好当的，每一个进来的人，不留一些血，不掉一层皮，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的！你们真以为特种兵这个身份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封的？那得下苦功夫，得拿出真本事来才行！”
“我现在严重的怀疑你们的脑子，严重质疑你们的智商！在各自的部队待得好好的，干嘛非得跑到我们这儿来吃这个苦呢？是不是？在你们的老部队，你们是连队的尖子，是营长甚至还是你们团长的宝贝疙瘩，干嘛非得到我们这儿来受虐呢？根本就不值当啊？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哼哼哈哈聚精会神地做俯卧撑，没有人理会王耀的这些话儿。这时候的跟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差不多。
“初来乍到，讲一下咱们这儿的规矩！来到咱们这儿，你们就都是一张白纸，一个零蛋，怎么画，怎么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到时候，合格的呢！我们可以发发善心留下几个，如果不合格的呢！那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吧！还璧归赵，也算是给你们老部队一个交代！”
王耀接着说道：“地狱周期间，你们没有姓名，没有职务，没有军衔，更没有什么兵种之分，你们都是一个个来受训的废物！每人二十个红星，做错了事情，好说！小事情就扣除一个红星，大事情呢！几个红星，十几个红星，都是可以随便扣的，甚至直接打背包滚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在这儿，你们不要跟我讲什么道理，你们人多，我讲不过你们，要讲你们就回你们老连队再讲吧！”
这些话儿，王耀仿佛跟街坊们拉家常一般，说得很是随便，很是无所谓。
但是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儿，甚至每一个字眼，都深深地烙如了每一个受训官兵的心中去了。甚至，所有人都将这些话儿记上一辈子。
当所有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气喘吁吁浊汗淋漓地将那五百个俯卧撑做完之后，正要起立之时，王耀的声音再次响起了：“都别起立，那样太麻烦了！前方五百米处，发现了敌人！为了不让敌人发现你们，所有人，低姿匍匐前进——”
说罢，王耀又补充了一句：“最后三名，直接淘汰！”
所有受训官兵，听见王耀如此说，心里顿时大惊，尽管所有人心里十分的不爽，甚至，都隐隐有些生气有些愤怒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来。
所有人依旧没有犹豫丝毫，便尽可能快速地向前匍匐前进，因为没有人愿意当最后那三名倒霉蛋。
训练场上，即刻腾起了一股浓浓的灰尘，将所有的受训官兵都笼罩了进去。
当所有人疲倦不堪，灰头土脑爬到终点之后，仿佛打了鸡血吃了兴奋剂的王耀依旧精神饱满地冲人群中喝道：“好！现在趁这个大好时机，咱们就去摘野果！区区三十公里而已，出发——”
此刻，所有人的心里，即便是想活剥了王耀，也只能先执行他的口令再说，所有人只得拖着各自疲倦不堪的身躯，强打精神，竭尽全力地向着那个所谓的野生果园冲去。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野果都是子虚乌有的，即便是真的有野果，所有人心里都提不起丝毫的食欲，提不起丝毫的激情。
此刻的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实在是太疲倦了。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下马威，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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