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苏沁闭眼靠在床边,听着远远的打更声。
事先虽然催吐过了,但应该还残留了些药效,加上梁萱那香,他现在不止软绵,还有些燥热。
忽然床沿一沉,有人坐到他身边。
“搞定了。”
去了又回,徐不让跑出些汗来,正用手给自己扇风。
她还穿着王府侍女的衣裳,腰比衣服原主人还要纤细,红色的系带一束好像轻易就能折了一样。半臂下的小衫有些轻薄,隐约能看到她的手腕。
“过来些。”他咽了口口水。
徐不让想也没想就坐近了些,屋里没点灯,只有月辉透窗照进来。
“肩上,留了疤?”
她往日穿的交领袍子都盖住伤口,这小衫宽松,能看见锁骨和一点肩膀,她自己扭头看了一眼,自然是看不到的:“大概吧?”
心底的燥热又冷静下来些,苏沁伸手挑开一点领口,伤痕并不大,颜色却和周边的皮肤区分开来。
“哎呦,你咬什么!”徐不让以为他心里内疚,本想出声安慰,哪知被一口咬上肩膀。
“咬痛了就知下次不要受伤了。”苏沁擦擦嘴角冷哼。
她一下跳起来指着苏沁:“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我才不要……”话刚出口,他又悔了,生硬地转折:“我饿了,馄饨喂我。”
他真的是大爷,而且越来越大爷,徐不让不禁在心里盘算自己以前那些蹭吃蹭喝也蹭得太贵了点。
“真是的,最近一个个都是大爷,使唤来,使唤去,也没见谁给我发点薪水。”她小声碎碎念,手上却灵巧地舀馄饨,在碗边刮掉漏下的汤,喂到苏沁嘴里。
折腾半天馄饨已经有点凉了,馄饨皮也被泡散,可他吃得津津有味。
闻言似乎漫不经心的抬眼:“还有谁能使唤得动徐大人?”
徐不让想起卫泉那醉鬼样子就觉可恨:“公主大人、卫大少爷、苏大世子,谁使唤不动我。”
苏沁心下明了,懒得追问,轻笑道:“巧者劳,智者忧,您多担待着些。”
“我若走了或者嫁人了你们这群人怎么办,醉死的饿死?”看他吃那么香徐不让忽然怀疑起来:“你今日不会没吃晚饭吧?”
“吃是吃了。”不过又吐了,苏沁没接她喂过来的下一口:“你要去哪?嫁谁?”
“我怎么知道?”她来南安就是因为要安排联姻,但或许是殿前舞得一鸣惊人,到现在居然也没有人来烦她?
“你……南渡之前就没人跟你提过亲吗?”
徐不让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道:“没听过。”
接着两个人各自沉思着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馄饨。
“明天还要吗?”她收了罐子,因为衣服换了,没办法揣在怀里,只能双手捧着,倒真是有些侍女的模样。
“阳春面吧。”他直接点起了菜。
“怎么老是汤汤水水的,总吃宵夜小心长胖。”她嘟着嘴继续碎碎念。
许是药性发完了,苏沁现在周身舒畅了些,倦倦地打了个呵欠,掏出一封信:“你那朋友到任上了,这两日太后那边怕是要招你进宫,你当心些。”
“知道了。”她抓起信越窗而去,只留下满地银辉。
果如他所料,第二天清早,宫里就派人来叫她。
夏霖这两日正在家休息,看她要走,自己也想跟着。
“夏大人就不用跟着了。”来的还是上次王后身边那个红衣太监安奉韵,他抿着唇道:“公主与徐小姐一见如故,今日宗亲定省,请她作陪罢了。”
听到是公主找她,夏霖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拉着徐不让送出门才罢。
徐不让跟着进了宫,直接去了高丹的芳蕤宫。
高丹才起来,被伺候着洗漱,看她一身衣服,又要发难。
“公主上次见臣不也差不多。”徐不让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在意自己穿什么。
“物以类聚,本公主可不想别人对我身边的人指指点点。”高丹指挥着给她套上襦裙,看到她肩上的疤时惊呼道:“这疤什么时候留的?女孩子怎么能留这样的疤?”
大惊小怪一番后,才被徐不让推诿过去。
两人收拾得差不多,高丹领着她出了门。
“不是要去见宗亲吗?”被压着帖了花钿,涂了口脂,徐不让不自在地总想舔嘴。
“谁去见那帮假模假式的家伙。”高丹在前面走着,脚步轻盈又带着些期待。
一行人去到御花园,果然已经有人在那等着了。
“表哥!”
苏沁和高彻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在说些什么,听到声音,朝这边看来。
“徐家小姐也进宫了啊。”高彻眼角扫了眼苏沁,意味深长的笑道:“传闻旧京才女薛家小姐才貌双绝,一篇《回雪流风记》已是引人遐想,却不想今日能窥得她盛年的神彩一二。”
徐不让行了礼起身,高丹疑惑地看着高彻:“这话什么意思?”
苏沁开口解释道:“世尊皇帝时期,竹邑名门薛家衰颓多年,却忽然出了个连中三元的薛催薛大人,薛大人之妹薛梦闻说文情不输兄长,两人共同注释了不少典籍,而她更是留下《回雪流风记》这首千古绝唱,之后……”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之后嫁给了夏霖夏大人,育有两儿一女,却英年早逝。”高彻接着补完道。
“我知道才女薛梦的故事,陛下忽然提起来做什么?”高丹还是有些不解。
“家人常说,臣生得与外祖母有七分相似。”徐不让站在她身后说道。
“哦,那应该是挺好看的。”高丹点点头,却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望着苏沁岔开话题:“今日宗亲进宫,表哥之后若是无事,可以陪着丹儿么?”
苏沁下意识想拒绝,可想了想,望着高彻。
高彻心底暗笑,“若是楚王府无事,朕也便无事,苏卿自便。”
高丹得意地看着苏沁,得到他点头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跳起来。
高彻先是陪着,后来被谢太傅寻来,领走了去。
早上日头还没那么毒辣,御花园倒也经逛,高丹屏退了宫人们,在前边低着脑袋,边走边与苏沁说话。
无非是说最近读了什么书,看不懂,吃了什么好吃的,晚些让人送给他。
苏沁心不在焉应答着,偶尔多讲两句解释一下她不懂的文句,也低头看地,身后那人的影子正落在他脚边。
徐不让跟在最后,左右张望。
满园姹紫嫣红,花期正盛,就算不爱花的人,也忍不住生出点怜爱之心。
转角处,她一个没留神,就撞在苏沁背上。
“怎么了?”看见高丹也停了脚步,她寻了两人的间隙望过去。
先前大概是走神没发现,前面数十米外的草丛里,一个小姑娘抽泣着趴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舞阳公主。”苏沁轻声叫道。
小姑娘抬起头,看他一眼,抽抽嗒嗒站起来朝他们跪下:“见过浔阳公主、楚王世子。”
徐不让有点好奇,按说她也是公主,为什么见了高丹和苏沁还要跪下。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高丹却不是很耐烦地说。
“我,我刚才抱着狸奴晒太阳时不小心受了惊,它一下就不在了,我正在寻它。”她看着只十一二岁的模样,抽抽噎噎,可怜巴巴,完全不像是公主的样子。
“今日宗亲进宫定省,你那只畜生说不好冲撞贵人,会被打死的。”高丹并不安慰她,反倒是有些恶劣地吓唬道。
听闻此言,小姑娘哭得更凶,嚎得徐不让心软,两步上前哄道:“公主的狸奴长什么样?在哪走失的,臣帮着找行吗?”
苏沁也皱眉看着高丹。
高丹见状,有些委屈地撅起嘴:“表哥你不要看她这样,舞阳就是喜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引人注目,对,说不定她就是看表哥你过来故意守在这的。”她慌乱解释道。
可苏沁不理她的解释,也跟着徐不让一起给舞阳公主找猫。
“你!”高丹跺跺脚:“你的下人呢?”
舞阳畏惧的看着她:“嬷嬷病了,别的人今日都忙……”
“一只猫罢了,你还想让所有人跟你一起找啊。”
“公主。”苏沁见她暴躁得想打舞阳,叫了一声:“舞阳公主是您胞妹,寻常人家的姐妹也是互相帮扶的,您也说了怕狸奴伤人,不若赶紧找到,莫生事端。”
高丹咬牙,似是还忍不下这口气,但看苏沁谴责的目光,又软弱下来,“本公主见了猫就不舒服,要找就赶紧找到。”
她招来之前屏退等在御花园门口的宫人,一起帮着找猫。
徐不让嘴里发出嘬嘬的声音,看看天又看看地。
实话说,这种活物是跑哪都有可能,御花园那么大,人多了反而容易吓跑。
想着猫的习性,她往隐蔽的地方走,越走草丛越深,枯枝败叶什么的也左右横出。
身后传来声响动,她以为是跟着过来的宫人,也没在意,自顾往前走。
走着走着,四周似乎静得有些奇怪了,她停下脚步,竖耳倾听。
远处是宫人和高丹细细的对话声,夹着一点点舞阳公主的啜泣,前方,是微风拂动草木的沙沙声,她似乎分辨出幽微的一声猫叫。
“咪咪!”她兴奋又小心地往声音的方向去,果然一只大白猫站在一棵树杈上,有些焦急地叫着。
看着应该是上树简单,自己却下不来了。
爬树这事她拿手,借着树的鼓包两下爬了上去。
白猫看到她忽然靠近,紧张的低声嘶吼。
“你别硬抓,小心自己被抓了。”树下忽然有人对她说道。
看那人衣饰,应该是哪家诸侯王,眼睛和高喆有几分相似。
“咄咄,过来。”他冲着树上唤道,可眼睛紧紧盯着徐不让。
她又不是傻,知道猫吓到了不能直接上手,拿着自己的衣带,在猫儿面前晃。
那猫起初还炸毛盯着她,看她不动,渐渐平静下来,脑袋跟着衣带到处转,没过一会就开始扑衣带。
逗了一会以后,徐不让放任衣带给它咬,却是能上手摸了,毕竟是家养的猫,也没那么怕生。
摸了几下,徐不让就把它整个抱起来了。
这大概是临清狮子猫,长毛拖地,体大壮硕,被抱在怀里也不挣,温顺地卧着,大尾巴在徐不让脸畔一扫一扫。
猫是到手了,下树可就困难了。
上来时没注意,这树杈子确实高了些,下地少说也得卸力地一滚,可这一身就完了。
高丹刚才就生气了,不能再给她添火。
见她犹豫,树下那人笑道:“你往下跳就是,我接住你。”
先不说他接得住接不住,看这身板,这身份,给他压出个好歹来她当真要把自己卖了。
“阁下去把宫人叫来就行。”徐不让摇摇头,老实蹲在树上。
“何必麻烦?”那人伸出手,做出接她的动作。
远处似乎又有人往这边走过来,她站得高,看到那人一身霁色衣服,赶紧呼唤道:“苏沁,这边。”
来的确实是苏沁,他一路走得不大太平,有些狼狈,看到树下那人,敛容礼拜道:“四殿下。”
果然是梁王高詹。
徐不让庆幸自己刚才没跳,听说梁王是个酒鬼,今日看着倒清爽。
“此处僻静,怕是有长虫害物,太妃那边也应该等着了,殿下请先回吧。”
见他来,高詹也无趣,看了眼徐不让,便转身离开。
“穿这身也上树。”高詹走远后,徐不让还望着他离开的地方,就听苏沁说道。
他伸手:“先把猫给我。”
徐不让小心翼翼把猫递下去,等他接手,自己牵起裙摆要往下跳。
“蹲下,矮一点,你要把我压地上去么。”他接过猫,一手抱在怀里,又伸出另一手。
“你接我?”
“奇怪了,这天上难道还下别的东西吗。”他抬头看天。
徐不让权衡了一下,决定试一把:“那你摔了别怪我啊。”
林中寂静,风声落寞,虫鸣鸟叫也再听不到。
她坐在树杈上,身子往前一顷。
她第一次发现苏沁肩膀那么宽阔,腰却是很细。
他低头看她,眸子映着周围草木青碧幽荧,称着她一张脸,额心花钿赤红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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