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齐地四国叛乱,惹得王氏一党不得不对进京朝贺的诸王有所忌惮,便都暂且扣着不让回封地。
得知这个消息,楚王苏睦友狐疑地盯了苏沁几天,还以为是他弄出来折腾自己的又一陷阱,后来发现这事似乎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不是苏沁挑起的。
把两个女儿送进宫以后,这些日他就在府上呆着,喝酒听曲,过得不可说是不谨小慎微。
前有削地,后有指婚,虽然他一开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雄才大略,但至少还是想当个守成之王。
近日里上门找他的人和事他都以有病在身为由推了。
相比起他这个爹,苏沁日日出门也不知去哪,春风得意,好不自在。
苏睦友看他不免有些不痛快。
这样也就算了,苏沁还假惺惺地日日来请安问候,譬如现下,他一袭艾青色纱衣,玉冠束发,发带却是鲜艳的胭脂色,打扮得妥帖,又是准备出门的模样。
他母亲高嘉当年也是一曲倾城的美人,虽然后来两人闹得惨烈,但那惊鸿一瞥也是他深藏在心底难以忘怀的。
“又要出门?”他忍不住问道。
苏沁抬眼,那双与淮阳公主过于相似的眼睛又刺痛了苏睦友,他别开眼。
“无此准备。”
虽然他叫了徐不让过来,却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
门外下人来报,有人来找苏侍中大人。
苏睦友轻哼一声,他这儿子何止是春风得意,简直快是门庭若市的模样。
苏沁也不等他说什么,自己起身去了前院。
看苏睦友发呆望着苏沁背影的模样,梁夫人搡了他一下:“王爷。”
苏睦友回神,挥手招来个手脚伶俐的小厮,让他远远看着苏沁那边。
楚王府徐不让来过几次,而且就在前天吃了苏大爷的闭门羹。
她抱臂上下打量着气派的大门,比起他自己的苏府,这倒是更合苏沁的身份,不过她不怎么喜欢这种过于高大压人的感觉。
“怎不进来。”
倒没想到他亲自来接,徐不让依旧抱臂站在原地:“我虽没吃早餐,却也不想再吃闭门羹。”
他只生气不见她一次,便被她记住了,苏沁无奈:“这都几时了,赶紧进来用早饭。”
虽然门头气派,但他那小院子远比不得学宫,甚至比不得苏府,她一个来做客的,也不好说什么,埋着头自己吃早餐。
这厨子大概是楚地人,除了几个常见小点心,就是几盘小面。
“云梦鱼面,温补益气的,喜欢就多吃点。”见她对其中一碗好像颇是满意,苏沁介绍道。
她喜欢什么都容易看出来,还像个孩子似的。
他笑得诡异的安详,徐不让吃面的速度慢了下来:“你不是在这面里加什么了……”
“有什么药是可以让你乖乖听话的吗?”
她一个激灵摇摇头:“迷魂药只是传说,绝无此种物品。”
苏沁哦了一声:“那就算了。”
本来她也吃得差不多了,犹豫地看了一眼面碗,仰头倒进嘴里:“我要出事也是在你楚王府,你得负责的。”
苏沁撑着脑袋,“你想我如何负责?”
他有意无意挑逗,徐不让只觉得他吃错药,岔开话题:“今日让我过来做什么。”
“没想好。”他依旧支着脑袋,满不正经的做派。
“大人,我有事在身,您老人家就不能别闹我。”
徐不让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没想到人家就像给新媳妇立规矩的恶婆婆,有事无事也叫你在跟前候着。
“那我陪你。”他起身,真的要陪她出门一般。
坐在马车上,徐不让吩咐车夫要去的地方,缩回来是一眼也不想看他。
“昨日的事,你想好了吗?”苏沁并无自觉,朝她搭话。
“什么?”
他半夜过来,又说了那许多话,谁知道说的是哪句,避免再次把他点着,她还是预先问问。
“你不是想要刀么,让你说些好话。”
徐不让望向他,苏沁靠在车厢上,懒洋洋地看着她笑:“哄哄我。”
他常是笑着的,轻笑,微笑,冷笑,戏谑的笑,不管私底下怎么样,至少表面上是温其如玉,徐不让以为自己看惯了。
大概是今日太热,即使车里放着冰鉴,车厢里的空气也有些粘稠。
“你知道我不爱说虚话,你想听什么?”她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该叫我什么?”
“……心源,哥哥?”
她着了魔似的看着他的眼,她好像很久没叫过他的字了,至于后面那两字,鬼使神差就喊了出来。
“嗯。”苏沁满意地点头,没想到她那么坦诚。
她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好像就为了把刀就给自己卖了,高彻是高彻,他是皇帝,为他做什么好像都很正常,可苏沁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我不是为了要你什么。”她说,虽然心有不忿,但苏沁确实并不欠她,“昨日输了就是输了,我技不如人。”
没想到她最后关头脑子又拐回去了,苏沁有些失望,坐过去了些:“那就哄哄我。”
“我又没惹你,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让侍中大人陪你出来办事,你不该做些什么吗?”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非要说的话现在她还在高彻给的假期里,可苏沁委屈巴巴的眼神好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心源乖,一会给你买糖葫芦。”她伸手呼噜了一把苏沁脑袋,就像揉一只路边的野猫野狗那样。
“……你逗狗呢。”
“啊呀,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两人在车里斗嘴,马车很快就到了徐不让指定的地方。
是一家书局。
本来她是来取样本,拿了马上就走,苏沁偏偏跟了下来,四处打量着。
掌柜把印的样本交给她:“重新排过版了,小姐看看还满意吗?”
徐不让随手翻了下,是比之前的手抄本耐看了些。
“给你们少爷送去看过了吗?”
掌柜搓着手:“您应该也知道,少爷他最近都在忙收粮的事,昨日刚印好就通知您了,还没给少爷过目。”
一只手从徐不让身边伸过来接过书:“你速度倒是快。”
这是印刷版的《行楚杂记》。
高彻生日前后她就忙着这事,本来她对出版一窍不通,想找卫泉商量一下,但他最近不是忙得脚底生烟就是醉生梦死的,就直接找书局掌柜了。
“虽未请示过少爷,不过以老夫从事此行这些年的经验看来,这书虽是无名氏所著,却行文奇趣,辞藻瑰丽,又有翰林大人作序,若是刊行出版,应当能算是游记杂文中的名山事业。”
“这不是写着作者名吗。”苏沁本来在看夏霖写的序,听到自己又成了无名氏,翻到扉页指着“不渡”二字说道。
“公子可听过这位不渡先生有旁的著作?”
“……不曾。”虽然他也写了些诗文,却并未想过以此名刊行。
“或是这位先生在庙堂江湖有何建树?”
既然他用的笔名而不是本名来写这本书,就意味着从零开始。
苏沁释然,轻笑道:“罢了,你们聊你们的。”
掌柜又和徐不让继续说起来。
“不过这命名却不甚用心,难让人眼前一亮,小姐不若重新取个名字?”
徐不让瞥了苏沁一眼,当事人毫无表示,只面皮有些红。
“既是楚地,取故名云梦如何?”
掌柜找来一张纸,在上面用小楷写了云梦二字。
“虽是游记,可行记二字过于白烂了。”老板提笔说道。
“不渡……”徐不让念叨着这两个字,只想到那首《公无渡河》。
“这不渡先生遵名也有些寥落之感。”
苏沁就在这站了一会,就被从名声到笔名都挑剔了一番。
“……逢舟。”徐不让吐出两个字。
“云梦逢舟?”掌柜听了眼前一亮。
云梦是古大泽名,和不渡两字搭配,徒生一种坠落水中的感觉,溺水的人遇上船,可不是生机乍现么。
且楚地多水,文中不少时都是围绕着水记述的,这名字起得,有种乘船顺流而下的快意,也有乘舟畅游文海的意思。
“小姐秒思。”掌柜写下四个大字,越看越满意,好像这书是他自己写的一般。
徐不让又看了一眼苏沁,毕竟这书是他的,自己只是帮着联系印刷。
苏沁垂着眼,不发一语。
“怎么了?不喜欢这名字?”徐不让推脱再商量一下,拉着苏沁走到书局后院中无人的地方。
“不是……很好,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他好似水中憋气了半天一般,喘了口粗气,手握成拳又放开,最后还是一把将徐不让抱在怀里。
“溺者逢舟,不渡得渡……”他咬着嘴角,魇住了似的越抱越紧。
“你,你干什么。”徐不让吓了一跳,用力推他。这可是青天白日的,就算她再不修边幅,也是个女孩子,就这样被个男人抱着算什么。
“徐不让。”他唤了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怎么能把你拱手相让了呢。”
“啊?你快松手!”徐不让只隐约听到他叫自己,没想到他看着孱弱,双臂却铁箍似的,推也推不开。
“没事了。”等他自己松手,又是一张笑脸,只一只眼中尤有水光,再仔细看去,又像烈日下的眼花。
“谢谢。”他一只手背掩着唇,一双眼睛笑得眯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徐不让拍拍他的胳膊,“那我去给掌柜说定了。”
“样本可以给我吗?”
徐不让走到前店后门口处,听到他唤道:“你题字。”
这种印刷初版只是打样来看的,倒也没那么多说法,“你要我便拿给你。”
敲定了第一批印刷的量,徐不让把样书一并自己誊写的那本要了过来。
“这位不渡先生的书法也是……不拘一格,有些字迹花了排字师傅不少功夫辨认,用词巧妙,引典严谨,下笔却不羁狂浪,若有机会,老夫倒是想见见这位奇人真面目。”掌柜笑呵呵地把书还给徐不让。
徐不让看着自己的狗刨,再对比夏霖写的序,不禁有些汗颜。也不敢向掌柜要笔给样本提名,拉着苏沁就走了。
“也没有那么难看吧。”马车上,她不服气的翻着两本书对比。
苏沁看着她,只是沉默。
“有话就说……”
“没事,认得出。”
“认得出”就很模棱两可了,这个没事更像在安慰他自己。
“不想要我题字就直说……”
苏沁却笑笑,抽走两本书:“字我却一定是要的,这本我也想收做珍藏。”
“藏什么藏,丑死了。”徐不让伸手去抢自己抄那本。
苏沁仗着个高手长,举着两本书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单是你亲手所抄,就弥足珍贵。”
“我抄徐家家训最多,最后都被后厨点火去了,有什么宝贝的。”她不屑道,不过也不去抢了:“你自己看便是,别拿给别人笑话我的字。”
马车外忽然热闹起来,应该是驶入什么市场,徐不让挑开车帘望向外面,叫车夫停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着小贩手中的葫芦串要选支好的,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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