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八月初,淮南传来捷报。徐当仁一举把叛军赶到淮北以北。
王岂之焦虑了那么久,总算轻松了些,刘叔佟不时时被他挑刺,加上女儿在后宫中正是得宠,居然有些春风得意起来。
秋狩也正在此时。
计划是去桐庐,既是秋狩,也是消夏。
太后和皇帝都要去,中书令王岂之留守南安处理总务。
听到这个消息时,夏霖正在家中休息,表情甚是微妙。
苏沁要去,徐不让自然也要跟着,再说秋狩之前还要祭天,她多少还得派上点用场。
“外祖也莫要那么操劳。”徐不让奉上一杯茶。
“老头子有什么操劳的,看看书,教教小子们,就是心累罢了。”夏霖接过茶,乐呵呵的模样。
他这段时间常守在翰林院,也不回家。
“不过,陛下忽然调我去点苍学宫。”他抿了口茶,沉吟道:“说是南渡路上不少典籍损毁,要着手修补。”
徐不让偏开头有些心虚。
夏瑞正从外面进来,他也算听说夏霖好不容易着家,赶紧过来问安。
“父亲做学问就是不顾身体。”听到爷孙两的谈话,他也加入到徐不让批判老爷子不管身体的队伍中去。
“哼,还不是小辈不争气,你若有我一半的发奋,也不至在光禄寺这种地方混日子。”
都说隔辈亲,徐不让刚才怎么说都好,夏瑞刚提了一嘴就被扑头盖脸训回去。
“光禄寺不也挺好的么。”夏瑞小声反抗道。
光禄寺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馐之事,说着风光,实际对正真的权力中心几乎是摸不到边。夏瑞这光禄少卿做得,还不如卸任前的夏青。
“彦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夏霖抚着胡子说道:“也是不巧,辞儿来南安那么久,他这个二舅面都没见一面。”
“南边好像有些事务耽搁了,按说七月初就该回的。”夏瑞道。
夏彦作为监察御史,春天就被派到闽越那边,督促农耕,现在过两个月都该秋收完了,人还没回来,可朝廷这边也没收到他什么消息,只上月有一封祝寿的信寄来。
“这次我也得跟着去秋狩,小彦回来家里都没个人。”夏瑞叹道。
“没人就没人,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夏瑞不以为然,继续训诫夏瑞,夏栾的功课、夏青的媳妇儿、夏婉儿过两月及笄以后也要准备亲事了。
反正说不到徐不让头上,她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出来正看到夏婉儿,小姑娘见到她,白了她一眼就要往夏霖书房走。
“正训着人呢,待会再进去。”徐不让小声提醒道。
她就那么停了下来,徐不让都走远了,才听到她问:“这次秋狩你也要去?”
“去啊,怎么?”徐不让回头看她,可夏婉儿又再没吱声。
离京那日,夏霖给徐不让安排了四五个侍女和几个小厮,两辆马车还带了不少东西。
这次秋狩,南安不少高官都带着家眷,分几批走,前呼后拥的很是热闹。
她自然是跟着高彻那一批,因此和夏瑞一家子并不在一起。
夏瑞陪着夏霖去送她,心情有些复杂。
“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夏霖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不舍。
“知道啦,又不是去很久,有机会我会写信回来的。”徐不让扶着夏霖,过两日他也要去学宫了,那边环境还好,她倒是不很担心。
目送龙旗华盖离去,夏瑞催促着夏霖回家。
夏霖却望着天空一声叹息。
在朝堂中翻滚了这些年,直觉告诉他,要变天了。
“你那家子,不去桐庐的,便让他们去城郊避暑吧。”他吩咐夏瑞道。
“没必要吧?”夏瑞不解,留在家里的无非他几个妾和孩子,他们都没说什么,何必多此一举?
夏霖冷冷斜了夏瑞一眼:“翠庭山上有个道观,那就不错。”
他这表情就代表不允许商量,夏瑞再是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反驳了。
“是。”
早上气温还算凉爽,徐不让骑着暮霭一路疾驰,暮霭也很久没这样肆意地跑过了,一人一马好不快活。
及至预定的歇脚地点,她等了半晌高彻他们的车队才姗姗来迟。
“徐卿真是潇洒。”高彻坐在事先铺就的席子上笑道。
“跑那样快做什么,女孩子家家的,有马车不坐,非要骑马。”高丹也跟着下了马车,轻嗔道,旅途无趣,她本想找徐不让谈天的,哪想她一骑绝尘就跑没了影,害她憋闷了一早上。
“确实是好久没这样跑过了,以前在凉州城,我们一天可以跑上百里路,那才叫痛快。”
“千里奔袭,杀敌人个措手不及,不愧是徐乘风的女儿。”高彻拍手夸赞,随便给她赐了坐与她闲谈。
他两聊得开心,高丹反而没了意思。
王后和他们不是一起,而是留在京中殿后,高丹左右张望,看到后面的队伍刚到,苏沁被扶着下了车,便让贴身宫女把他叫过来。
他自然是要过来的,行了礼,高彻赐了座,便笑着坐到一旁:“陛下在说什么呢?”
“在说徐卿在凉州城时的所见所闻。”高彻兴致勃勃:“风沙、古城、沙贼,真想亲眼看看。”
“这还是算了,别的还好说,碰上沙暴是要命的。”徐不让摆摆手。
“公主呢?”看到高丹在旁边不满的模样,苏沁问道。
高丹见苏沁主动关注到她,心底有些小雀跃,可又确实不喜欢他们的话题:“我听外叔祖说,那边都是些蛮子,风大的时候一张嘴就是一嘴的沙,人死在那里还会变成可怕的干尸,我觉得有些恐怖。”
她说的倒也没错,西北大漠神秘而致命,自然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徐不让无奈的笑笑,“那不说这个了。”
高彻被当头浇了冷水,正好王贵妃带着这次跟来的嫔妃们过来行礼,便没再提起。
徐不让看着谢霓裳在一群嫔妃中间给高彻行礼,有些新奇,有些陌生。安静地坐在一旁。
高丹则是拉着苏沁,说一些近日遇到的小事。
歇了一炷香的时间,用完了午膳,便继续上路。
桐庐离南安并不算远,他们早上天没亮就出发,要晚上才能到,徐不让若是放开了跑,下午就能到。
但是没办法,一队的都是文官贵妇,只能慢悠悠晃过去。
高丹吃了午饭有些困乏,上了车摇摇晃晃困得慌,也就把徐不让放过了。
她下车想回自己的马车,看到碧玺朝她招手。
这马车不是他平时出行用的,要更宽敞些,楚王府缀在队伍后边,他这车还在楚王的后面,并不很引人注意。
车上放着冰鉴,桌上还有冰粥。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再覆上一层竹席,车帘也换成了竹帘,真是好不惬意。
苏沁倚着软垫看书,看她上来,把冰粥往她那推了推。
“这怎么好意思。”她动作并没有不好意思,两手摸上盛粥的碗。
“顶着日头瞎跑,当心又中暑。”
“不至于。”她啃着勺子小口小口吃着冰粥。其实就是碎冰浇上糖浆,再铺上水果,这东西在南安城虽然也不是人人吃得起,但还没多贵重,可这是旅途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是那些妃嫔们,不太受宠的车上连冰鉴也没有,跟蒸笼似的,他倒好,还可以拿来做甜点:“路上还带了冰,世子殿下真是奢侈。”
苏沁甩了书看着她:“都说吃人嘴软,你吃了我的还在这数落我?”
“我夸你呢。”徐不让无所谓地摆摆头:“世子殿下金尊玉贵,大气豪横,在世人杰。”
“你就这样夸人?”苏沁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她头上还有些汗,口中包着冰块,隔着脸皮摸着冰凉:“别吃那么急。”
“不准捏我脸。”徐不让把他手拍下来,故意把冰块嚼得欻欻响。
她小孩一样贪凉,一会热一会冷,他本是好心给她消暑,可徐不让自己没个度,吃东西像赶命一样,苏沁是真怕她又生病。
“不准吃了。”他把粥碗抢了过来。
徐不让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有被人抢饭碗的一天:“这么小气!”
“天天吃白食也没得你一句好话。”他把碗放在身后的书架上。
她舍不得那口清凉,只好拉下脸来:“那让你再捏一把,把碗还我。”
看着她傻乎乎的脸,苏沁是真想答应,但这不是他舍不舍得那一碗点心的事,他拍拍手,倒了碗半温的凉茶:“先把这个喝了。”
那是碗清热祛暑的草药,闻着就苦,徐不让皱着脸一下子滚到门边,苏沁还没反应过来就溜下了马车:“不给就不给,小气鬼。”
马车未停,但她身手矫健,苏沁掀开竹帘时,人已经只剩了个背影。
“殿下,要再叫过来么。”碧玺在外面问道。
“算了。”
他从书架上拿下那碗冰粥,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化掉的甜汤。
高丹醒过来时,贴身宫女跟她报告了她睡着时的琐事:“……进去片刻就出来了,还骂骂咧咧的。”
她打着哈欠听到这,皱了皱眉:“她脾气也是不好,苏哥哥哪会惹人急的呢。”
“是呢,陛下给她赐这个官好巧不巧就是世子殿下所管,那样粗鄙的人,世子殿下不喜也是正常。”宫女秀珠说道。
“若像公主所言,以后都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公主不若做个人情。”大宫女惠兰说道。
高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确实可以考虑考虑。”
晚饭时又歇息了片刻,徐不让陪着谢霓裳,隔得苏沁远远的,时不时视线对上了,还横他一眼。
晚上还要继续赶路,等到了桐庐行宫,已是深夜,皇帝和后宫众人住在山上行宫中,剩下的高管要员分别住在山下的庄子里。
这行宫是景皇帝数年前巡视江南时建的,收拾一番,也还说得过去,加之桐庐山水妙绝,虽然规格略显不足,但住着还算宜人。
徐不让第一次来,覥着个脸想借住谢霓裳那边。
高彻是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徐符宝郎,你的住处应该是安排好了的。”
徐不让回头,苏沁站在行宫门口无奈地看着她。
她又看看高彻,见对方真的毫无收留之意,才讪讪离开。
楚王府的院子在后山腰上,下山还要绕远路,但胜在清净,徐不让的院子,则还要往下走。
如果不是屋子被打扫得干净,东西也不缺,她都要怀疑苏沁打击报复了。
这是个两进的小屋,一弯水流从后院横过,沙石铺底,水尤清冽。
“夏少卿若无其他准备,怕是也要住在这里。”
她带来的下人们正在扫撒屋子,整理床铺,烧水泡茶,不过地方干净,他们也没那么多活。
“哦。”虽然皇帝是来度假的,但他们不是,和舅舅家住一起就住一起呗,又不是挤不下。
虽然点着灯,但夜已深了,仰头可看星河灿烂,连月亮的辉光都显得黯淡。
徐不让回身看着苏沁,还记得白天那事:“怎么还不走。”
她赶人都干巴巴,枉他挑了这个院子给她。
可夜色温柔,他舍不得说些旁的煞风景。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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