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同学

—如果回到十年前，你会做什么？

        —买房，买它十几套

        —我要告诉自己好好学习，好好高考

        —选理科

        —好好赚钱，不要结婚

        ……

        答案很多，但轮到许桓回答的时候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中考、高考、部队，这长达二十几年无波无澜的生活造就了他现在的性子无欲无求，就差剃个头出家了。

        但，若是有人在他25岁生日后问他那个问题，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抓住林瓷。

        ——

        11月12日，许桓刚收到部队的归队通知，紧接着又进来一条消息。

        [家妹林瓷于11月9日逝世，终年25岁，遵从家妹遗愿，简席于11月9日设于家中，请您届时前来吊唁，特此讣告。]

        居然是讣告。

        他还以为是哪家的人太过悲伤发错了，下意识就要点击删除，但是，短信里的名字分明很眼熟。

        林瓷，是他认识的那个林瓷吗？

        许桓这几年见过很多死亡，但他无法将这种事情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联想起来。

        是生病了吗？

        不苦死费解中，许桓又把短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家妹林瓷…

        终年25岁…

        记忆中，她似乎是有个姐姐，并且她比自己似乎要小几个月。

        而他，生日刚过。

        确认了这两点，许桓呼吸已经有些乱了。

        不得不说，这几年，他收到过很多同学的通知，有结婚，有生子，甚至还有二胎，唯独这讣告，头一回。

        许桓不太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捏紧了手机，神色不明。

        半小时后，幸福小区。

        许桓深呼吸反复确认眼前的门牌号，仿佛踏错一步，他就能无法回头。

        他试探的叩了下门，吱呀一声。

        开门是个女人，她长发规整的散在胸前，从细碎的刘海中漏出红肿的眼睛，眼下微微发黑，这幅样子，一看便是哭过许久。

        许桓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你好，我是……”

        他还没说完，只见女人摸了摸脸颊，拂去脸颊残存的泪水。

        “进来吧。”

        虽然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许桓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跟了进去。

        屋子里的味道，并不是他来路上时想象中的那些氤氲沉闷的香烛味，反而是一股清甜的水果香。

        而客厅里，桌子上的那张照片如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

        是她。

        二十几岁的林瓷褪去了许桓记忆里的那抹青涩，她喜欢笑，但在这张照片里，她的眼里却透着似有若无的悲伤。

        正如她不笑时，总会给人一种冷漠的距离感，许桓走过去，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却听见几声咳嗽声。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男人正看着他，他的怀里，有个正在酣睡的孩子。

        “坐吧。”

        女人从厨房出来，招呼许桓坐下，递了杯热茶给他。

        “我是林瓷的姐姐林弯，这是我的丈夫。”

        热茶入喉，唤醒了许桓的理智。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唐突，刚要解释，门铃又急促的响了起来。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那边。

        许桓注意到，这次这次来的人，似乎比他还要心急，还没进来就拉住了林弯的手腕。

        “她呢？”

        是个女人的声音。

        林弯什么也没说，依旧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来人发丝凌乱，呼吸急促，衣服更是不整，明显是一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许桓可以确定，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在两人眼神交汇时，许桓凭借经验准确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震惊。

        “你为什么在这？”

        许桓茫然之际，林弯林弯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道：“坐下说吧。”

        几分钟后，女人手里也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你怎么在这儿？”女人再次发问。

        许桓手指着自己胸口，疑惑道：“你认识我？”

        女人点头，刚要说话就被人捷足先登。

        “你是许桓。”

        许桓再次愣住，看向林弯。

        “您也认识我？”

        “短信还是我发给你你忘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这并不是重点，许桓想。

        林弯没理会他的异样，她微笑着看了眼桌上的照片，道。

        “老实说，林瓷的消息，只发给了你们两个，她说的，葬礼，除了家人，大抵请一个人就够了，她还说，如果她足够幸运，还能再多来一个。”

        “我本想着你们会明天来，没想到……，总之，谢谢你们，让她能满足的离开。”

        闻言，两人都沉默了。

        “她割腕了。”

        沉默的空气瞬间因‘割腕’这两个字变得紧张起来。

        许桓原本恢复正常的心跳又急促起来。

        割腕？所以她是自杀？

        林弯又说：“医生说，她下手重，又准，所以…没有痛苦太久。”

        怎么会没有痛苦太久？许桓内心反驳，这多半是医生为了安慰家属编造出来的。。

        而他在部队待过几年，其中不乏会学习一些急救知识，割腕导致失血过多而死至少得半小时。

        那这半小时……她都是清醒着吗？

        大概是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对，林弯搓了搓膝盖，道：“不说这个了，她还给你们留了东西。”

        说着两人跟她一起进了里屋，林弯从衣柜里抱出来了两个箱子，两个箱子各贴着一张便签，一个写着“卢希收”，另一张是空白。

        林弯低头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把空白便签的箱子塞到了许桓手上。

        卢希打开箱子坐在了床边，过了一会儿才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拆开一看，赫然是两个红彤彤的指纹。

        “什么嘛～”她明明是笑着说的，听着却有些哭腔。

        林弯凑过来看，也是忍俊不禁，眼泪顺着弯起的嘴角滑入唇缝，苦涩在口腔蔓延。

        “她自小就这样，答应的事不管大小非要人签字画押才得安心。”

        卢希笑盈盈的摸了摸纸上的一笔一划，温声道，“我俩当时吵了半天，谁也不让谁，她就说要跟我签字画押，可惜，她还是没看到我结婚。”

        当时吵吵闹闹的场景还萦绕在耳，扎的她眼睛生疼…卢希赶紧把它折好揣进衣兜里。

        见状，许桓抓着箱子的指节微动，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打开。

        他实在没想到，林瓷会给他留东西。

        为什么呢？

        他情不自禁想，万一他今天没来呢？那这箱子会不会永远无人认领，在角落里被灰尘覆盖。

        “你不打开看看吗？”

        林弯似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温声道：“那天，她告诉我，如果有其他人来，就把这个给他，我看到的时候，箱子已经封好了，想来应该是她躲在房间里亲手装进去的。”

        话已至此，许桓果断撕开胶带。

        林瓷给他的，他要看。

        而硕大的箱子里孤零零放着一本相册，相册看着很薄，约摸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厚度，更奇怪的是，这本相册被上了锁。

        见状，许桓求助般的望向了林弯。

        林弯挑眉，她没见过这个东西，但也硬着头皮试了试，一次，两次，三次…都失败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相册，又递给了他，道：“这密码，大概只能靠你一个一个试了。”

        一个试？还是六位码，许桓顿时觉得他与这本相册无缘了，于是调转话题问。

        “林瓷…她是生了什么病吗？”

        虽然刚刚听见两人似乎再说割腕什么的，但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一个那样好的她会选择这么痛苦的方式离开。

        林弯静静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她身体很好，平日里脸上虽然没什么血色，但也没生过什么大病。”

        刹那间，许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白皙的面孔，而那面孔逐渐与桌子上的相片重叠在一起。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认得你？”

        许桓当然奇怪，而且这种感觉在发觉卢希也认识他时更加强烈。

        林弯继续说：“舟民中学，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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