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赵婉柔一路同人寒暄,一边找人,终于找到了卫巧倩。
“我听说大长公主留了你?”卫巧倩问她。
赵婉柔点点头,和她聊起刚刚的事来。
说起这个,她倒想起来了赵婉晴,二人进来后便分开找各自的闺中密友去了。赵婉柔抬头四处搜寻一遍,见赵婉晴同云麾将军的女儿聊得开怀,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春日宴后各家都心知肚明,去辅国将军府的媒人不像从前那样天天登门,却也还是三天两头来一回,说的是赵三娘的亲事。她如今十六,比十五岁的赵四娘要紧一点。
赵婉柔外出时正好碰见她出前厅出来,想起前些天大长公主说让她带着姊妹去她的寿筵,便同赵婉晴说了。
看她一脸不耐烦,问道:“三姐姐没有一个看中的吗?”
“没有,眼睛都要瞎了!正好借着陪你的名头去松快松快,有你和阿娘应酬,我只管吃喝就好。”
赵婉晴开心起来,“你今去哪?要不要我陪你?”
“巡铺子,去么?”
“我累了。”
大长公主这次并非整寿,如今她也不爱觥筹交错,极其热闹的场面,便只请了一些血亲和素日里关系极好的。因着这个缘故,一家去两人为宜,太多了有失礼数。
赵夫人原本是只打算带赵婉柔去,不过大长公主发话了,正好把赵婉晴也带上。多见见人,对婚事总是好的。
这回也并非从东边正对皇城的大门进,而是走开在布政坊南面坊墙的大门。
赵婉晴只管吃喝的愿望落空了。自她落座后,开国郡公夫人挑起话头同她交谈。她瞥向赵婉柔,希望她能接过郡公夫人的话。
这可不行。
三姐姐的未来婆母要和她说话,她怎能断了二人婆媳缘分?赵婉柔装作没看见,一直跟在她娘身边同另一位夫人讲话。
至于她娘,一开始便知郡公夫人的意思,更不会插手。不对,即使肖夫人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同她聊聊,娘也不会插手。
在有些事上,需得逼一逼三姐姐。
果然,她三姐姐见她们二人都没有帮她的意思,认认真真和肖夫人说了下去。
这是门好姻缘。肖雲是嫡次子,爱热闹不嫌事大但心里头有底,上面有长兄长嫂支撑门庭,肖夫人也是将门之女。
她们婆媳这一世不也很投缘?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手都拉上了,激动不已。
待大长公主出来,宴饮也差不多开始了。在场的都是女眷,估摸崔琂会晚上单独给公主庆贺,母子二人说说话。
十三岁之前她是经常能见到他,之后就很少碰见了。那时先皇身子不好,仙去之兆肉眼可见,朝中有些混乱。
赵婉柔心中郁闷喝了不少酒,越发觉得透不过气来。这时腹中又翻江倒海,有些疼痛。同她母亲说过之后,便带着荷儿去更衣。
引路的女使知她喝酒有些闷,更衣回去的路上放慢了步子,同她说起国公府的建造布局以及平日里作何用处。
真是个机灵的。说起每个院子的用处,就难免说到国公爷平日里做些什么,从中窥得他的一些习惯。
“四娘子小心。”
赵婉柔回过神来,避过眼前的柱子,同女使道声谢,又问了她的名字。
行至牡丹苑前,有一女使朝她们走来,见是她,犹豫了一会,得了赵婉柔一句但说无妨才开口:“翠浓,后厨出了点事,伤了好几个人,快随我去帮忙。”
为她们引路的女使惊诧过后又看向她。
赵婉柔这才明白女使为什么要犹豫,虽说两家成婚的六礼已经过半,但她如今还是客。宴会上主人家出了意外,不好在客人面前说,更怕坏了宴席。
她点点头,出言道:“荷儿你也去后厨帮忙,不要去宴会上让人瞧见了。我在这透透气,等会你们来这找我,再一同回席上。”
“多谢娘子。”
国公府的两位女使向她行礼后便带着荷儿走了。
牡丹苑不似一般人家的花园,有山有水,除开亭台和供人行走赏花歇息时的桌椅,里面种满了牡丹、芍药、芙蓉等极艳丽的花。各花花期不同,再加上布局,盛开之时花团锦簇,并不见俗。
她的女儿最喜欢来此处玩耍。
赵婉柔在花丛中行走,想要找到那个躲在花丛中的小娘子。她找着找着,眼前一片朦胧,渐渐看不清路。
她擦去眼泪,继续在这花丛中寻找。没有找到小娘子,倒是找到了一个穿着缃叶圆领袍衫,趴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朵花,对她傻笑的小郎君。
“发,发发……”
“圣人!”
赵婉柔一抱,他便哇哇大哭。眼泪不见一滴,声音倒是不小。没办法,她只得任由这个一国之君趴在地上,自己蹲在一边等他玩够了再把他抱出去。
周围有崔琂安排他身边的暗卫,她也不担心,和他玩了起来。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他这么小的一个人是怎么来这里的。
“发,发发,发。”
小圣人又捡了一朵落花让她戴上。
若是崔琂没有积劳成疾,最后猝死,大梁大抵会迎来一位开明开朗又活泼的君王。
高山突然崩裂,群龙无首,圣人学习如何处理政事才几天。襄王趁机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一番争斗之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年仅十二的圣人想笑也笑不出来。
赵婉柔瘫坐在地上,抱起趴在地上的小人,先他一步哭了起来。到后来二人皆是声泪俱下,双双把自己给哭累,睡过去了。
“他们推说已经无钱,又让家中小儿跪于地上痛哭,咱也实在是不好怎么办。”
怎么有人说话?是谁?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赵婉柔迷迷糊糊听到声音,半撑起身子想要看个明白。还没等她找到人,又传来一道她更熟的声音。
“那便借好了。以大梁国的名义同他们立个字据,许诺每年给他们一点利息,届时再把本钱还给他们。至于这还钱,三年,五年,十年再还都可。”
这不就是发行国债吗?前世朝廷发行国债后,她怀疑是不是还有人穿越过来,经过成婚后一年内的打探,她确定仅她一人而已。
赵婉柔彻底清醒了,也不去找说话的人是谁。她知道说话的两个人是谁了,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在听人墙角!听得还是她夫君的墙角!听的是政事!更要命的是她和崔琂现在只是点头之交,以他的性子,要是被发现,崔琂大抵会让人一剑了结她!
她果然就是个炮灰,上辈子先婚后爱的戏本没了。穿越女就是这么命运多舛,她还以为她是个例外。
老天爷,扎心了。
耳边的话语还在继续。赵婉柔趴在地上,祈祷旁边的人不要醒,他们俩快点说完,这样一切都没发生,先婚后爱还有指望。
“妙啊!你近来忧思,夜夜和群臣商讨,是想这个法子去了?”
“嗯,不过具体事宜还有待进一步商榷。”
“就怕他们还是不肯。”
那道她更熟悉的声音依旧平淡,语气中却透露些狠戾:“连年天灾,河中大旱,西南水患,国库撑不下去,总不能少了军中的钱财。若是他们再不肯,直接定罪,你下次带着刑部的人去。”
“于那些富户而言,两害取其轻,他们知道怎么选。”
“行。还有一事,东南那两处港口差不多好了,就是这首次出海的人,襄王那边争……”
谈话声戛然而止,赵婉柔的心跳也停了。
完了,被发现了。
“哟!你这牡丹花真成精了,送我几株,我也回去养个美人出来。”
她听见肖雲轻佻的语气,心里盘算着以后让三姐姐真提刀砍死他算了。
崔琂没理会旁边人话,命女使抱起圣人,又吩咐道:“拿剑来。”
这,这是要亲手了解她?
赵婉柔慌了,身旁那个小团子被抱起之际,她装作被吵醒的样子趁势起身。
“嗯?”赵婉柔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看向站在她前边的两人。
不对。这时她应该装作惊讶的样子,问这时哪里,她怎么会在这?他们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可是当她看向崔琂,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剑已经握在崔琂手上,向赵婉柔指去,她本能地握住剑刃。
地上的落花沾上了鲜血,比枝头盛放的更加艳丽夺目。
二人都没料到她会握住剑锋,心中一跳,崔琂眉头紧皱,“先放手。”
地上的女郎泪如雨下,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唯独右手稳得很,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在这只手上。
肖雲开口道:“哎呀!辅国将军府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一个耍大刀,一个空手接白刃。”
他抱拳正色,“肖某佩服!”
赵婉柔这回无暇理会他,趁着自己眼泪哗哗往下流,忍痛哭诉道:
“国公这是何意?我酒闷出来透气,恰逢府上后厨出事,便让贴身女使去帮忙。在等她们回来时,进这牡丹苑打发时光,遇着圣人,陪他玩累了才睡下。我自知失礼,可国公何必用剑指着我?”
她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崔琂按住心口,说道:“我知道。”
他知道?也对,圣人都在这里,崔琂还远吗?还没等他到牡丹苑,暗卫怕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谈论政事,又拿剑指着她?
赵婉柔松开了剑刃。他不会是要以窃听政事的名头把她杀了吧?可他为什么要杀她呢?
重生的穿越女是不会有好结果,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地让男主把她杀了吧!
“是我不是。原本只是想吓吓你而已。”
欸。
赵婉柔愣在原地,看着崔琂让肖雲把圣人抱回去,又吩咐女使去请府上的大夫。
直到坐在苑中的凉亭里,看着老大夫给她上药赵婉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去和她们说,赵四娘陪圣人玩耍时不慎伤了手,一时回不去宴席。”
崔琂交代完女使,偏回身撞着了硬物。他定睛看去,原来是赵婉柔不知何时坐到他旁边了。
只见她探头惊疑问道:“国公真不杀我了。”
“当真。”
他会不会也重生了?否则以他的性子……
赵婉柔摇摇头,若他也重生了,不可能看她受了伤,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看淡一切的样子。
“四娘子。”
她正要问个究竟时,他又开口了。
崔琂忖度半晌,觉得或许可以趁机同赵婉柔深交,温和笑笑说:“我知道四娘想问什么。今日是母亲寿诞,娘子又是辅国将军的女儿,我不会对娘子动手。”
“那以后呢?”
赵婉柔听见的缘由中没有“未婚妻”这一条,又见他对她笑,心中更加害怕,泫然欲泣,“以后国公会不会寻个由头把我杀了?”
他从前要杀人,也是会对人笑笑,跟个活阎王似的。
崔琂见她又要哭,马上出言安慰道:“只要娘子不说,我也不会动手。”
“真的?”
心口疼痛下,她的一再追问让崔琂的耐心近乎殆尽,“四娘子说出去了,让襄王知晓,插手误事,我一样可以杀了娘子。”
他笑得愈发温柔,“我没有回天之术,死前拉个垫背的还是绰绰有余。”
说完他拿出一个白瓷瓶,将瓶中的小圆球倒出来递给她,“娘子还不放心,就把这个吃了。每月会有人送解药,成亲之后再替你彻底解毒。”
赵婉柔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吃个他给的毒药都觉得甜的很。
“好甜!再多吃一颗也无妨吧?解药也这么甜吗?”
崔琂看她吃下之后如此开怀,沉默半晌,开口道:“苦的。”
“你方才说成亲,意思是国公还是愿意娶我,对吧?”赵婉柔想再确认一次。
古人的寿数在太平盛世基本都有四十,保养得宜,花甲往上的人更是不可胜数。世间的繁华和红尘足以让人眷恋难舍,有这么长的寿命,是好事。于有些人而言,太长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她二十七岁丧夫,此后四十三年内有近一半的时日忙着和襄王父子斗。白天和襄王对骂,晚上反思自己哪里骂得不带劲。下次和他对骂,要是老王八再用笏板扔她,她该带点什么扔回去。顺带想一下做点什么给他们添堵。
崔琂的心口更疼了,他递过去一方帕子,“四娘人比花娇,莫要让大雨淋坏了。”
她再哭下去,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这是在夸她?
这下赵婉柔彻底不哭了,抬头打量起崔琂来。她都穿越又重生,他怎么就没有被人夺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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