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是我的命
有关车辆坠江的视频和新闻，没多久就彻底在网络上消失。
桐城跨江大桥处围观的人群也早就被警方疏散。
跨江大桥附近路段全面管制断交，江面禁航，这片区域内很快就只剩救援船只和救援车辆，在忙忙碌碌。
可谁也没有想到，大家迫切想要救出来的那辆车，之所以搜不到半点影踪，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在这附近……
而是正在距离此地十几公里的桐江上游的江底苦苦挣扎……
晚秋初冬时节的桐江，江水寒冷彻骨，江底暗流涌动，浑浊不堪。
停了暖风的车厢，在刺骨江水的浸泡中，温度骤降。
贺筠尧果断脱下自己的大衣，紧紧裹在怀中从坠江那一刻就已经昏迷的池云晞身上，并再次将她牢牢抱紧。
车厢里每隔几秒就会响起一声尖锐的报警音。
氧气余量严重低于警戒线。
空气越来越稀薄，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费力。
驾驶位上容非带着哭音的道歉声断断续续传来，“对不起老大，我要是再谨慎一点……躲过这个地方就……好了……都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贺筠尧虽也力不从心，声音变得缓慢，却依旧沉稳，“你现在，记好我说的每一个字。”
“嗯……”
“摒除全部杂念，严格按开心传来的指示操纵螺旋桨……不许自作主张……持续向开心发送方位……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许放弃……”
“是……”
贺筠尧费力匀着气息，停顿了许久，才又缓缓开口。
“你出去后，记得从开心那里找一个叫AYX1224的文件……按照我以前给你的九重解密格式解锁……那里有我经手的所有项目的核心技术索引……按照索引你再去逐个查找文件，逐一解锁……然后把文件交给指定的不同联系人……切记，不要全部交给同一人……”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低。
容非一边竭力操纵仪表盘，一边哽咽着，“我记住了老大……”
“还有，海盾的水下动力系统……经过今天的事，你最清楚哪里需要改进……你必须要改进……”
容非几乎哭出来，“知道了，老大你放心……”
“等你氧气瓶余量还剩一半的时候……如果救援还没到……不管我是不是还活着……你都必须启动破锁模式……果断弃车……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带着她闯出去……”
“别说了老大！你别说了！”
容非终于崩溃，哭出声来。
贺筠尧的声音越来越低。
“二非，听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命令你……”
“呜……呜呜……我听话……老大，我听话……”
此刻的容非格外的痛恨自己。
如果他能绕开这团钢丝网垃圾，他们的螺旋桨就不会被缠死，他们的电量和氧气就能足够支撑到浮出水面……他们的信息传送系统也就不会因为电量的持续降低而出故障，中断了和地面的联系……
没错，海盾不是寻常的汽车。
是贺筠尧为君方设计研发的全地形水陆两栖车。
这个车型不仅在路面行驶时有极高的防碰撞能力和安全性，在水下的性能也远高于一般的水陆两栖车，它甚至有卓越的远距离潜水功能。
所以，在那辆重货车想要撞死他们的时候，以海盾的硬实力和容非一流的车技，他们完全可以轻松摆脱，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当时路面车流密集，他们纵然可以逃出生机，但却难以避免会撞上不少过往车辆，造成无辜的人员伤亡……
所以，在那种紧急关头，坠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和贺筠尧之间多年的默契让容非无需请示，便果断出了坠江的决定。
在车子飞旋下坠的同时，容非就已经迅速启动了水下模式，确保推进器和螺旋桨同时开始工作，车厢开启潜水模式进入了一级密封状态。
一切都十分顺利。
他们本来可以立即浮出水面上岸，但那个地段人太多，一旦他们浮出，作为一级机密的海盾的性能就会曝光于世，这是从事机密工作的贺筠尧决不允许的事。
所以他当机立断下令，要求容非直接把车开到上游二十余公里处他们自己的基地里。
而浑浊的江底可见度极低，仅靠卫星定位和雷达前行的容非，在途中意外撞上一处突然随暗流漂起的钢丝网，导致车辆被困，陷入绝境。
以贺筠尧和容非的能力，即使车辆被困，他们也可以弃车逃生，就算车上还有池云晞，两个人护着她一起撑到江面也是丝毫不成问题的。
可坠江时车体的高速翻转对进行过飞行员培训的贺筠尧容非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但池云晞却根本承受不住，直接陷入了昏迷，贺筠尧就不得不在坠落过程中付出加倍的力量去保护她，自己却因身体完全倾向她护着她而被安全带严重割伤……
伤势很重，江水又那么深，如果等不来救援人员，贺筠尧理智而清醒地告诉容非……他出不去了。
而他当然也决不允许容非丢下池云晞，带着他逃生……
车上的两个备用氧气瓶，其中一个给了容非。
而不管容非怎么哀求贺筠尧，他都坚决把另一个给了池云晞。
他那么深爱的小丫头，他吃了那么多苦的小丫头……
她还有大好的人生等着她，他必须尽全力让她活下去！
因严重缺氧而意识渐渐模糊的贺筠尧，紧紧抱着怀里的池云晞，轻轻吻着她冰冷的脸颊，默默跟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小云儿……
对不起……
没能帮你替池叔报仇……
也不能亲自守护你以后的人生了……
心头空落落的牵挂和难舍，让贺筠尧撑着最后的力气，艰难开口，“二非……”
容非一边操控车辆，一边哽咽，“老大你别说话了，你省省……”
“一定替我……照顾好她……你们几个必须关照她……一辈子……她是我的……命……”
容非忽然就受不了了……
他不由嚎啕大哭，“老大别说了……你闭嘴……你会没事的！没事！”
“答应我……”
“我答应，我答应！”
“还有……”贺筠尧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不许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要让她……有负担……不许……让她知道……”
“老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老大我求你别说了……”
容非疯狂打断贺筠尧，泣不成声。
可当他听着身后真的再也没了贺筠尧的声音，又开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痛苦低吼，“老大你再跟我说句话……你倒是说句话啊！”
又一声刺耳的报警音响起，像死神吹响的尖利号角声……
容非眼看自己的氧气瓶余量变成了50%，可是螺旋桨却丝毫没有脱困的迹象，开心的信息也半点接收不到……
如果他再继续耗下去，就算他想弃车逃走，氧气量也不够支撑他带着池云晞活着逃出江面……
即使从前在边疆跟敌人真枪实弹火拼的时候，都从来没怕过一丝一毫的容非，现在却害怕得全身发抖。
因为他只要按下手边那小小的按钮，就代表他会亲手把老大推向死亡……
可他的老大曾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49%……
氧气瓶的余量无情下滑。
容非失声痛哭……
他真想陪着老大一起死……
他不怕死，他混世魔王容小爷从来就不怕死！
可他如果陪着老大死了，老大交待的那些重要的事谁来做？今天这个仇，又有谁来报？！
容非发着狠抹了一把眼泪，回过身去，颤抖着手解开池云晞的安全带，把贺筠尧紧紧抱在怀里的她，迅速拉到自己怀中……
随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手指按在了那个按钮上……
他回头看向贺筠尧，眼底猩红如血。
“老大，我一定会找出今天这孙子，把他千刀万剐给你报仇！”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就变作一声哽咽，“下辈子，你别嫌弃我，老大……我还要跟着你……呜呜呜……”
在他悲痛欲绝的哭声里，只听“嘭”的一声，按钮启动。
密封的车体轰然爆裂，开启，展平……
冰冷浑浊的江水随之疯狂席卷而入，把贺筠尧瞬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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