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等阿琼钻进地窖,脚下还没踩住实地,头顶就传来木栓滑动的声音,接着就是叮铃当啷的铁器碰撞。
是铁链一圈圈缠绕的声音。
她到底是将出口封死了。
阿琼不可置信的大喊:“婆婆?”
“好阿琼,不盖上盖子实在不安全,你乖乖呆在里面,饿了婆婆会给你送吃的!”
纵使再迟钝,阿琼也该明白了。
头顶陆续传来重物压住的声音,阿琼知道是夏婆婆在用那些杂物压住盖子,让它出不去。
她看起来又瘦又苍老,走路都要拄着拐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能这么快一件一件搬起那些东西。
一声、又一声,都重重砸在阿琼的心上。
它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身冰水,将一颗滚热的心泼得冰凉,浑身血液倒流,四肢僵硬的像是灌了铅,脸上失去了表情。
它还坐在夏婆婆给它带来的被褥上,是鲜艳赤红的颜色,上面用金色的线细细的绣了几只鸳鸯,因为年份久了,里头的棉絮有些塌,却还是柔软的。
它第一眼看觉得美得像嫁衣,现在却像坐在了一团阴冷血泊里。
它张了张嘴,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僵直的问:“为什么呀?”
像是在问自己。
一双温暖的手把它拉回了人间,阿琼的反应非常不对劲,有些像应激。喻迢将它搂在怀里,不停搓动它的四肢,让它回魂:“怎么了?阿琼,阿琼——不要怕,我还在这里。”
他哄人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的柔软下来,恍若水流,却有质感。
阿琼眼前发黑,已经看不见东西,想要永远留在浑噩中了,被这熟悉温暖的声音唤着,逐渐找回了意识,声音还是细细弱弱的,前一句是没有意识的,这一句却是它真心发问:“为什么啊……”
泪水决堤,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窝在喻迢怀里哭个天昏地暗。
要是往常,喻迢一定耐心的哄到它停止哭泣,现在却没有时间容他这样做。
他只能给遭受打击的小狐狸极短暂的安慰,语气却很认真:“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他们被仇恨蒙蔽头脑,又或者盲目跟风没有判断力,只知道通过杀戮异己获得满足,并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是他们偏执又自私,一定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你们的身上。”
“你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比他们要善良的多。”
“所以不需要为他们而伤心,保护好自己就够了,知道吗,阿琼?”
“我知道他们是坏人……”阿琼看着喻迢的眼睛,哀伤的问:“我只是难过,为什么刚刚还在对我笑,说我乖,说我像她的孙子,几天前还给我饼吃,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为什么转眼就要害我呢?”
“她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骗我?她可以打我骂我,为什么要骗我说喜欢我?”小狐狸喃喃着重复这句话,眼泪溢满眼瞳,一滴滴滚落下来。
小狐狸的世界多么赤诚,多么纯白,喜欢就是喜欢,就要贴得紧紧的亲近在一起;讨厌就是讨厌,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大不了再也不见一面。
容不得一点瑕疵的。
这样的通透琉璃心,才更容易受伤。
受伤的时候,才会更疼。
“人类的心思是很复杂的,”喻迢低垂眼睫:“谎言或者哄骗,在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是最常见的东西了。所以我才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不要伤心,阿琼不是答应过我吗?”他和阿琼面颊相贴,让阿琼感受他的体温,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它。
“那你一定不能骗我。”阿琼很努力的止住了眼泪,它的声音憋得有点哑,让人心疼:“我不会相信别人了。如果你也骗我,我会很伤心很伤心,伤心的快死掉的。”
“我真的会死掉的。”
头顶传来东西被搬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手脚很轻。
阿琼吸吸鼻子:“他们来抓我了吗?”
“别怕,应该不是。他们不会来得那么快的。”喻迢给阿琼擦干眼泪,它的泪腺过于发达,眼睛边上的绒毛都被浸湿,湿哒哒的贴着眼皮,更显得它眼睛大而明亮。
“那是谁呀。”阿琼声音哑哑的,并没有天真的觉得夏婆婆后悔了要放它出去。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不要动。”
他让阿琼待在相对隐蔽的角落,自己顺着吊梯爬上去,仗着自己不是实体,穿过了盖子和若干杂物,落在地上。
那人本就心神紧张,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将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陶罐没稳住,差点掉在地上砸的稀碎发出声响,被他反应敏捷的接住了。
看清是喻迢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急急忙忙顿都不打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喻迢眼看着他一样一样搬着东西,盖子上逐渐清空,露出插上的门栓。
他眼神疑惑:“你是想放我们出去?”为什么?
夏得鲤唇色有些苍白,脸色难看,显然内心经历了一番折磨,躲闪着不敢看喻迢的眼睛:“我只是不想……我只会帮你们这一次的。”
“不要告诉别人。”他看起来很虚弱,仿佛简简单单挪动这些物件的动作耗费了他的全部心力。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手脚麻利的将最后一个破水缸挪开,手抖着哗啦啦松动缠绕的铁链,闷声道:“快叫他出来吧,婆婆让我去叫人的,我不能拖延太久。”
“往南跑,那边人少树多,跑远一些就没有人烟了。让他小心一点,以后不要变成人出来晃。”这是在说阿琼。
喻迢闻言没再多说什么,深深看他一眼,轻声道了谢,下去叫小狐狸上来了。
行色匆匆的离开时他和夏得鲤擦肩而过,却被正在收拾东西、重新盖上盖子堆好杂物的夏得鲤叫住了:“等一下!”
喻迢回头。大恩不言谢。
他知道这份人情是多么难能可贵,一声谢谢是不足以还清的,分道扬镳后就更没有机会,所以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是可以答应少年的任何要求以表谢意的。
夏得鲤却只嗫嚅着问:“能让我抱一下吗?”
看着阿琼飞扑到喻迢身上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神往的。
喻迢有点莫名,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转身了。
夏得鲤默默走上前,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像是碰易碎的瓷器那样轻轻拥住了喻迢。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又松开了。
这是个用来告别的拥抱,他知道自此再也见不到这个,让他第一眼就失了魂的人了。
一如想象中的那般,他闻到了清浅雅然的香气,随着这个拥抱渡到了他的身上,淡淡包裹着他。
夏得鲤深深看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收拾,粗声催赶:“快走吧。我也要去叫人了。”
喻迢低声应了一声,又道了声谢,钻进阿琼的尾巴。
阿琼跑到门口却僵住了。
夏婆婆满眼阴沉的拄着拐杖守在门口,定定的看着被放出来的小狐狸。
门外是一圈又一圈包围着他们的人,显然在这里守了很久了。
“要不是有高人恰巧路过给我们预警,我们还不知道你想放走这个小畜生。你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这么煞费苦心的拖住它,你转眼就要给他放走哇!”
村长不满的开口怒斥,面色扭曲眼睛通红,如同修罗恶鬼:“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们全村!”
夏得鲤脸上毫无血色如坠冰窟,在所有人满脸失望中定在原地,只有力气讷讷的摇头。
“跑!”
阿琼闪电一般穿过对峙的人群,异常顺利的冲了出去,四肢一齐拼尽全力的往前奔。
“等我们抓到这只狐狸,之后再来找你算账。”
“把它往那边撵。”一只干瘦细长的手指指着方向:“往那边撵,围住它,我就有办法把它杀死。”
是他们身后披着黑袍不露出全脸、声音沙哑诡异的“高人”开口了。
这个神秘人在夜里悄无声息出现在村长房中,脚尖悬浮在空气中展现着他的非同常人,并且在第一个照面就说出了他们村子里发生的事。
“我现在要告诉你,那只狐狸,现在已经不在锁妖阵之中了。”
村长闻言悚然一惊。神秘人诡秘一笑:“有人想帮着他逃跑,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助你们,抓住它、把它捏死的,就像捏死一只臭虫。”
村长和他对视一眼,整个人一晃,眼睛就失去了焦距,木呆呆的言听计从道:“是。”
于是他们就叫了许多的人,一起跟着神秘人来到了夏婆婆的家。
人群异常的密集,在黑夜中像是灰扑扑的鬼影,又或者群聚的嗜血渡鸦,只是在这并不寻常的夜色中,无人产生任何怀疑:沙棘村,有这么多的村民吗?
神秘人这话一出,所有人立即动身。
他们不知为何跑得异常的快,如风如影,始终紧紧跟随着阿琼,不动声色的将它包围,让它只能往一个方向跑。
眼看着人群逐渐包围过来,走投无路阿琼终于被逼进了从未见过的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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