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么说来，祖母救了公主一命。”
赵管家点点头“当时我就在老太君府里当差，那是老太君还年轻，从夫经商，育有一儿两女，可惜一次意外中，老爷和大小姐下海经商的时候遭遇不测，老太君救下公主那会儿，老爷小姐去世刚满三年，巧的是，公主长得与去世的小姐极为相似，老太君便救下她，奸细回到敌营将公主的行踪暴露，敌军带兵搜寻公主，挨家挨户，可是老太君不顾危险，将公主及小将军藏在府中，躲过一劫，自此公主便和老太君结下了缘。”
施生晓点头，原来如此，也怪不得今日祖母想到贺玄峥母亲会如此动容。
赵管家又道：“公主宅心仁厚，战事结束后就将老太君一家接到了京都，当时老爷恰好考上进士，在公主的帮助下，老爷做上了尚书，皇上也将二小姐纳入了后宫，恩宠浩荡。公主经常来看望老太君，二人以母女相称相待，感情极好，将军夫妇出征时也经常把小将军带到尚书府交给老太君照顾，只是后来”说到这里赵管家停住了。
施生晓轻声询问“后来如何？”
“在小将军十七岁那年，将军夫妇二人在一次战事中，因情报错误，朝廷出兵不及时，二人身殒红川城！”赵管家抬手擦擦眼泪“听闻，当时将军夫妇二人万箭穿心，死得凄惨！正值夏日，路途遥远，又因状况紧急，只得就地掩埋，当时老太君听闻消息悲痛欲绝，连公主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施生晓忽然心中一动问：“贺玄峥便是那时一战成名的是吗？”
赵管家眼中悲戚：“哪有什么一战成名，那孩子听闻父母死讯没哭没闹，找了马，揣着父亲的印玺就一个人偷偷赶去了前线，后来他带兵打退了敌人班师回朝之时，老太君颤颤巍巍在城门等他回来，那日，小小的少年郎骑着马，领着千军万马回来，他浑身是伤，身上不知伤了多少，用白布缠了个遍，刚到城楼下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老太君守着他醒过来，一睁开眼他就哭了，抱着老太君哭了很久很久。”
赵管家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想起当年那些事，他依旧难以释怀。
夜深了。
桌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贺玄峥身上披着绒衣静静坐着，不知想些什么，他的面前摆着一碟桂花糕，他就那么看着，思绪早已不知飘飞何处。
施生晓在尚书府待了几个月，老太太的病情稳定了许多，贺玄峥也抽空时不时来看望，想了想施生晓下午便收拾东西回了军械司，他找了辆马车，走时苗良儿站在马车旁，手指抓着马车，可怜巴巴望着马车里的施生晓
施生晓只能宽慰他“不怕，过段日子我就回来。你好生照顾祖母，祖母有什么情况都要记得及时给我传信来。”
苗良儿点点头，往车窗里递了个东西进来
施生晓接过问道：“何物？”
“桂花糕，木樨斋的糕点。”
施生晓忍不住苦笑，转头看看旁边儿堆成小山的吃食，那些都是苗良儿给他准备的，生怕他回去了没东西吃。
“知道了，回去吧。”说完施生晓将车帘子放下“启程。”
赶车人吹了一声口哨，马儿开始踢踏着就出发了。
行至中途，睡得迷迷糊糊的施生晓却听到一阵对话
随后车夫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
“啊？”施生晓睁开眼睛“怎么了？”
车夫歉意一笑道：“路边方才一位公子拦住了咱们得马车，说是希望载他一程。”
这条路的目的地只有军械司一个地方，施生晓探身挑开车窗的帘子，外面站着一男子，身形高挑，一袭白色深衣。外罩淡墨绿色的外绸衫，手持折扇，头发是披散着的，面容俊郎，唇角眼眸含着笑意。
见施生晓掀开了帘子便抬手作揖：“打扰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在下的车马出了些问题，只能徒步赶路，怎奈何行李有些多，恐怕太阳下山之前没办法赶到目的地，因此冒犯拦下公子的马车，望公子海涵。”
施生晓看到对方脚边的两个木箱点点头“不知兄台要去何处？”
“军械司。”
这是何人…施生晓立即让车夫把对方的东西拿上来，那人也上了马车，在施生晓对面坐下，马车内的空间有些小，原本苗良儿就放了好些东西进来，这会儿再来个身高八尺的男儿外加两个大箱子，实在有些闷热了。
空间狭小，那人的腿脚又长，两人的腿靠在一起，气氛莫名有些尴尬，那人摇着扇子“这天气太热了…真热啊…”随后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
施生晓问：“在下施生晓，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听到施生晓三个字，那人摇扇子的手停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随后莞尔一笑：“原来是尚书二公子，在下百青。”
施生晓点点头，又问“方才，兄台说你要去军械司，不知是去作甚？”
“咳咳”百青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随后伸手轻轻把自己的外衫穿上，顺便还捂了捂领口“在下是军械司里一个小小的军医。”
施生晓点点头，看对面这个人用扇子掩着面，另一只手还抓着领口有些奇怪，刚刚还热得脱衣服，这会儿怎么感觉他这么冷，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也不冷啊…于是忍不住发问“百青公子，你冷吗？”
“啊哈哈，那什么…不冷不冷！”说完自己又把靠着施生晓的腿使劲儿挪出一点空间。
施生晓皱眉，这个人真奇怪。但自己也还是礼貌性地往另一边挪了一下，兴许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百青暗自思索：这个尚书府二公子施生晓可是个短袖啊，本公子仪表堂堂，万一要是被他相中了。更何况再这样一个孤男寡男的时候，那岂不是很危险，他得保护好自己，别还没见到贺玄峥那鳖孙自己就贞洁不保了。
两人之后就没说话了，一直到军械司门口下了车，时英站在门口，带着两个卫兵等候他们，准确来说应该是等这位军医的吧，看他的衣着应该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军医。
百青一看到时英哎呦一声跳下马车：“阿英！怎么还跑这儿来迎接我了？真的是，虽然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肯定很想念我，今日听到我要来还特意跑这儿来等着，啧，有心了有心了。”说完还拍拍时英的肩膀
时英皱眉：“狐狸？你怎么来了？”
百青一顿“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反问我啊！”
时英摇摇头“我接的人不是你。”说完径直走向旁边的施生晓道“将军等候多时，施公子跟我过去吧。”
“啊？”百青哀嚎一声“我大老远赶来，你都不接一下我…”
时英道“你又不是什么客人，回家还要人接么？”说完就领着施生晓进去了。
百青在原地站着，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声抱怨“阿英，你欺负我！”
时英领着施生晓去找贺玄峥，到的时候，贺玄峥坐在椅子上，旁边儿摆了一盘棋，他支着头，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两指间还夹着一颗黑色的棋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盘棋。
时英开口：“将军人我带来了。”
贺玄峥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棋盘，只是淡淡问：“老太君情况如何了？”
“回将军，稳定了一些，没什么大碍了。”
贺玄峥嗯了一声，又道“既然老太君嘱托我了，她老人家的话我是要听的，你是她的孙儿，她把你放在我这里，我也不能辜负她的期望，不管是什么，你总该学点东西去。”
施生晓想起那天祖母的嘱托，看来贺玄峥确实听祖母的话…
贺玄峥又道：“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我没什么才学，只有一点浅薄的武术。”
他这句话听得施生晓有点不是那么舒服，武术不说，他贺玄峥听闻也是当初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子，果然高手都是过分谦虚的。
贺玄峥慢悠悠按下一枚棋子“所以，我能教你的也只有武功，所以，为了往后方便教授你武功，从明日起你搬到这边来，最好离我这里近一点，我好指点你。”
说实话贺玄峥这番话说出来施生晓还是被惊讶到了，原来只要祖母金口一开这人就这么好说话，竟然还要亲自指点他武功，啧啧…
施生晓抬手作揖“多谢将军。”
贺玄峥点点头随后不知怎的皱眉低下头，用手抚上太阳穴，时英连忙上前“将军…”
贺玄峥却吸了口气，随后挥挥手“无妨，下去吧。”
时英面上看起来很忧虑，但她的神色注意到施生晓，还是转身就将施生晓带了下去。
走在路上施生晓忍不住问“时校尉，将军这是怎么了？”
时英停下脚步，侧头看他，面色很是不善，她的口气也是极冷“没什么，不要声张。”
施生晓点点头，随后就跟着她前往自己的新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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