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远处，姬浩轩他们那艘四人船吵闹的声音顺着湖水传过来，不知道开了个什么玩笑，一船人笑得前仰后合。
“得亏我没上去。”祁灼看着那边说。
“你这么干坐着多无聊。”邵清说。
“平时就是太有聊了，找你无聊一下……”祁灼又打个哈欠，打完还吧唧两下嘴，吸了吸鼻子，
手肘撑在膝盖上，发出个感叹的单音，“啊。”
邵清递个疑惑的眼神。
“真的好无聊。”祁灼把话说全了。
邵清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现在游过去还来得及。”
“不去。”祁灼笑着说，“不瞒你说我是来睡觉的……晚安吧。”
他说完就往后一靠，抱着包合上眼。
邵清看着他，也看不出真睡假睡。
等时间快到了，邵清没叫醒他，慢慢往回划，水声一下一下地不紧不慢。
湖上起了风，衣摆和发梢在风中颤动。
快到岸边，邵清放下桨把外套穿上了，他整理两下领子，抬头却发现祁灼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一双眼在昏暗的阴影下直勾勾盯着他。
祁灼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早上好。”
“你什么时候醒的？”邵清低头拉上拉链。
“船一动我就醒了，然后就看你跟个老头儿似的划船……”祁灼说，“孤舟蓑笠翁，独……”
邵清把桨推到他那边：“你划。”
“看着。”祁灼想撸起袖子，又发现没袖子可撸，于是划拉两下胳膊然后用赛龙舟的速度把船
靠岸了。
上岸之后，姬浩轩马上拿着手机蹦过来，剩下几个人跟抽风了一样靠着桥边笑。
“这么磨叽呢，看这个快快快……”姬浩轩就差把手机贴祁灼脸上了。
祁灼一脸茫然，往后缩着脖子看屏幕上的内容。
是条表白墙，配图是方烨赤着膀子一脸狰狞地划船的照片，手都残影了。
－墙墙～能表白非人类吗？
－我要表白高二一fy
－全世界最帅的大猩猩
－匿了谢谢，muma～
方烨过来用胳膊锁着姬浩轩脖子就往后拖：“傻逼，都他妈傻逼。”
祁灼乐道：“你发的吧。”
姬浩轩边被拖着走边喊：“是我哈哈哈哈……”
剩下的笑声被方烨勒回去了。
等姬浩轩的鬼叫渐行渐远，邵清说：“你最后划的时候和方烨差不多。”
“不会吧，”祁灼摸着下巴说，“不能啊，我发际线没他那么高。”
“……”
那边笑够了，田梓懿拿出相机和折叠三角架，她架好了相机然后朝这边招呼：“照相了！”
祁灼应了一声往桥边小跑过去。
以桥边和水面为背景，十几个人堆在一起，前面的就蹲下，后面的扶着桥柱。
田梓懿弯腰调着相机，指挥着其他人怎么挪。
“祁灼，祁灼跟旁边靠近一点儿。”田梓懿扶着相机说。
祁灼站在最边上，下意识往更边缘的邵清那边挪了几厘米。
“我让你靠方烨，往哪靠呢？”田梓懿笑了。
祁灼一愣，也笑了：“这不给你留地方呢吗？”
“用不着，快快清哥也紧凑点儿。”田梓懿按下延时快门，飞快跑到方烨怀里比个胜利手势。
两秒后，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了好几下。
像烟花。
这种连拍能拍好几张，总能挑出张好看的。
一张相片有点儿过曝，对比鲜明，但黑夜中就像给众人开了磨皮美颜一样，有种复古胶片的感觉。
男的勾肩搭背，呲牙傻乐，一波女生拿胳膊组成心形。方烨抱着田梓懿，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和照片上其他单身人员格格不入。
邵清看了照片才发现，祁灼在他脑袋后面比了个耶。
他们找了个齁贵的自助打印机把照片印了好几份。
集体活动完就分散开。
祁灼眺望半天一个熟人也没看见，旁边就一个胖呼呼的语文课代表，叫许涵。
“你看见方烨他们了吗？”祁灼问他。
“他跟他对象私奔去了。”许涵踮起脚指着桥对岸。
祁灼：“……徒步回三中么。”
“对面酒吧。然后姬浩轩尾随他们私奔了，我也要去。”许涵说，“你找邵清的话他去厕所了。”
许涵说完颠儿颠儿地往桥对岸跑去。
刚才下船都快十点了，也没定具体行程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晚上到底回不回去都成问题。
这景区烟火气一点儿不减，对岸的音乐酒吧开着各色彩灯，光能照到桥的这边。
邵清出来的时候，看见祁灼歪在一个公共长椅上，好像是睡着了。
走近一看真是睡死过去了，手机就握在手里。
这么睡觉，搁友谊道能让人把鞋都顺走。
邵清在他旁边坐下。
他忽然就想起开学那天……是被雨浇了半个钟头还没醒比较傻逼，还是在人流量巨大的街头不收好手机倒头就睡比较傻逼？
反正邵清也走累了，就打算坐这儿等祁灼醒。
祁灼是仰着头睡的，嘴微微张着，下颚线和喉结的线条绷着。
邵清转头去看街景，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分不清那些脸。
看着让人有点儿闹中取静的愉悦感。
过了快一个小时，旁边的人忽然动了，他那颗头往旁边耷拉着，重心终于偏移，一下子失去支点倒下去，祁灼一把撑住扶手：“吓我一跳……”
他打开手机，一看见时间就懵了：“十一点半了？”
邵清：“嗯。”
“其他人呢？”祁灼接着懵。
“不知道，应该没走，群里没说集合。”邵清说。
祁灼点两下头又愣道：“不是，那你呢？”
“我在这儿啊。”邵清不解地看着他。
“废话。”祁灼被他逗笑了，“我是问你你这一个小时就坐着？”
“啊。”邵清点头。
祁灼接着乐：“这么……有定力。没事儿干随便溜溜也行啊。”
“都快关门了。”邵清说。
“是该走了，我找找其他人。”祁灼点开手机，“方烨十一点的时候说他们在音乐酒吧，问他具体是哪也不回。”
对面一条街全是酒吧，百分之九十九都有音乐。
邵清被他传染的也困了，打了个哈欠。
“这帮人在酒吧让人下药了吧。”祁灼翻着手机。
“群里个人信息那个文件，有电话。”邵清说。
“还真有，我都没注意。”祁灼翻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抬头。
“今天你生日？”祁灼和他四目相对，眨了眨眼。
邵清愣了一下。
对。
他历年生日就是被王慧霞带着到楼下沙县吃碗面，这次赶上出门，这么多人一块儿，也不是
什么值得张扬的。
应该是个人信息上有身份证号，祁灼又正好看见了。
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明天了。
“是。”邵清点头。
祁灼拍一下他肩膀站起来：“等着。”
他跑出去两步，又回头指了指：“让你等就等，一会儿又找不着人了。”
“我也没说要走。”邵清端正地坐在原地。
这个点儿，终于有些店铺打烊了，稍微安静下来，邵清说不上期待，只是盯着霓虹灯眨眨眼。
风吹凉了身上一点薄汗，邵清往椅背上一靠，摘下眼镜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擦完吹了两下重新戴上。
正好看见祁灼捏着个粉色的东西跑过来，由远及近，他看清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粉红的莲花蜡烛，点完火就唱着生日歌裂成四瓣，复古又俗得与众不同。
祁灼喘着气跑近了，手里的莲花蜡烛发出蚊子叫一样的歌声，他弓手抹了把下巴上的汗。
“生日快乐。”
北京时间零点整。
那个花的声音堪称凄厉，这种场景下很好笑。
邵清站起来：“谢谢。”
“别谢了，赶紧许愿。”祁灼催促着把莲花往前递。
“考个好大学。”邵清的脸被烛光映着，烤得有点儿热。
“重来。”祁灼命令道，“双手合十，闭眼。”
邵清对着那朵大粉花合上手，闭眼说：“希望，以后考个好大学。”
不等祁灼在说话就把花上的火苗全吹灭了。
两人脸上的火光晃了晃，倏地暗了，几缕青烟飘散。
“十七岁生日快乐。”祁灼应该是跑累了，一屁股坐回长椅，把花塞到邵清手里。
“谢谢。”邵清也坐下，那个花灭了也在继续唱歌，就是声音弱了些，更惊悚了。
“你还比我小几个月。”祁灼说，“之前都没注意。”
邵清看了他一眼：“我今年……十八。”
“啊？”祁灼掏出手机又确认，犹豫一下问，“你留过级？”
“没有。”邵清说，“上学晚一年。”
“为什么？”祁灼问。
“我妈一开始，没打算送我上学。”邵清低头看着嗡嗡直叫的蜡烛，“第二年让人举报了。”
祁灼沉默一会儿：“我一直都想问，你妈是不是……是不是开学那天跳楼那个？”
邵清也一直想听他问，都说明白了就不用小心翼翼的了。
“是。”邵清说，“你爸没告诉你？”
“他没有，我自己猜的。”祁灼说。
“哦……”
邵清转着那朵花。
诡异的生日歌循环着响，俩人都安静了，邵清只是没想好接下来怎么说，边转花边沉默着组织语言。
半晌，邵清侧过脸：“我…”
他紧接着愣了一下。
祁灼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后背的，还没碰上，他一出声祁灼就飞快收回手。
“我刚想安慰你一下。”祁灼那只手不自然地放回腿上，“一直低头我还以为你哭了……”
他干脆把手揣进裤兜：“我操，真的。”
“……”邵清都怕他尴尬哭了。
邵清选择把话说完：“我跟我妈，没什么感情。”
这是大实话。
突然，祁灼手机响了，铃声依旧是海绵宝宝主题曲英文版。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没出来，两秒后才慌忙接起电话。
“喂？”祁灼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有点儿漏音，能听到手机里面的声音。
方烨在那头说：“刚才消息没发出去…”
“在哪呢？”祁灼问。
“往回走了，快过桥了。”方烨郁闷地说，“得亏你没来，这破地方一杯可乐五十还他妈是没气儿的。”
“行……我们过去。”祁灼挂了电话，转头说，“走吗？”
邵清举着那个没完没了的蜡烛：“怎么关？”
“关不上，这玩意儿能唱一晚上。”祁灼拿过来研究着，“旁边的稻香村马上关门了…本来想买个蛋糕来着。”
“电池不能拆吗？”邵清问。
“用完就扔了吧。”祁灼没找到能扣电池的地方。
好歹是个生日礼物，邵清不想扔：“送完又让我扔了？”
祁灼愣了愣，笑道：“你不会以为这个是生日礼物吧？”
邵清沉默了几秒：“……这个就挺好。”
“拿胶带包上出音孔就没那么吵了。”祁灼无奈地从包里翻出卷透明胶带给他。
这个花其实挺丑的，唱的也难听。
但就是很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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