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弃
隔壁的青年显然还想和姜昱搭话，他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他们那里没有直接前往首都星的飞船，所以他只能到琥珀星来中转。
议会全名叫携手拥抱永恒、创造伟大、群星为我们献上花环的联邦制议会，简称联邦议会、或永恒议会，议会一共有6509个可居住星球，为了便于管理，这六千多个星球组成了五十个大区，每个大区都有一颗主星，琥珀星就是第五大区的主星。
主星和偏远星的差距不是一般大，长这么大，要不是通过了军校的考核，这位青年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前往首都星，心里有些局促、但他又很想和别人聊聊天，四下看看，他就瞄准了长相最软乎的姜昱同学。
……
姜昱回应了隔壁青年，本以为这就算结束了，但隔壁青年还在看着他，一副想要跟他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姜昱心里一紧，飞快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好困啊，我要睡一觉。”
说完，他头火速往窗边一歪，睡得像是已经走了。
隔壁青年：“……”
撇撇嘴，他也老老实实回去坐着了。
船舱舒适又安静，所有乘客都各忙各的，只有新闻还在有条不紊地播放着，在检测到姜昱闭上了眼睛以后，护理机器人走过来，把新闻的声音调小，又给姜昱盖上了一条毯子。
本来姜昱是想避免和陌生人说话，可是眼睛闭着闭着，他就真睡着了，新闻里不太真切的说着什么，好像还是帝国那边的事情，议会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帝国，那边要是出现了继承人，对议会来说还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睡得不踏实的姜昱瞬间一个激灵。
低沉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梦境当中，姜昱抬起头，照旧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自己正蜷缩在一个非常矮小的空间里，他抬起手，很快就摸到了无形的屏障，他感觉自己像个罐头。
只摸了一下，他就把手收了回来，然后默默蹲坐，等待接下来的动静。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又一遍，姜昱轻哼一声，心里想着，不想要就不想要嘛，你说一遍我就记住了，不用强调这么多次。
紧跟着，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反悔吗？”
姜昱狠狠点头，没错，我都生下来了，你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这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不……”
姜昱感觉很不高兴。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想要我。
这个梦姜昱已经做了好多次了，梦里的声音他记不真切，但他明确地知道这是一男一女，也就是他的爸爸妈妈。
没有小孩想要听到这种话，不过姜昱听了太多回，已经习惯了，他不高兴的原因不是这两句话，而是今天对他很重要，他马上就能过上新生活了，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扫他的兴呢。
这么一想，姜昱熊孩子的劲儿就犯了，他猛地站起，大喊一声：“我也不想要复读机当我爸爸，走开！”
喊完了，痛快了，姜昱睁开眼，呆住了。
他还在船舱里，所有乘客都震惊地看着他，姜昱的脸一点一点开始发红，他默默坐下去，缓慢拉起毯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毯子底下的姜昱都快哭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引人注目，一想到下船的时候这些人会怎么看自己，他就有种打开舱门、干脆跳下去当太空垃圾的冲动。
这时候的正确做法应该是晾着姜昱不管，那他慢慢就能恢复正常了，偏偏这个时候，姜昱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额，复读机是什么？”
姜昱：“……”
*
那段新闻刚上了议会的星网，帝国这边就已经同步接收到了，两国已经是打生打死的关系，根本没有记者敢出现在对方的地盘上，只是记者撤走了，间谍留下了。
辛妮德坐在悬浮车上看这段视频，看完之后，她又去看下面的评论。
议会人能对帝国有什么好印象，底下自然都是嘲讽和笑话，辛妮德越看眼神越冰冷，但令她怒火丛生的不是这些嘲笑，而是里面夹杂着的八卦。
【支持私生子继承皇位！支持私生子上位后取消帝制！】
【真是私生子啊？我看帝国那边对他的介绍是贵族出身，父母都在呢。】
【无所谓，不是私生子更好。加油啊！小崽子，推翻凯珀尔家族指日可待！】
【这个‘小崽子’已经二十四岁了，看着居然比我还年轻，人生真是好不公平。】
辛妮德两眼冒火，这时候悬浮车停下了，前面司机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转过头，想劝辛妮德消消气，但一眨眼的工夫，辛妮德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皇宫门口的警卫想要例行公事，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司机默默看着这一幕，在辛妮德走进皇宫大门后，他下意识地掏出了脖子上的护身符。
他无助地默念道——仁慈的霍薇兰啊，请保佑辛妮德阁下，千万别让陛下撕碎了她。
…………
辛妮德不知道属下正在担忧她的安危，老实说她现在也顾不上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她目标明确地往前走，直到两扇厚重的暗红色木门前，在其他人惊慌失措的阻拦声中，她用力推开大门，刚刚还拼命拦着她的几个人瞬间噤声，他们偷偷往里瞧，发现陛下就坐在书桌后面，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交叠、平静地放在身上，从辛妮德下车的时候他就听见动静了，辛妮德能站在这，不是因为她横冲直撞，而是他允许了辛妮德来到他面前。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时候他们会忘了陛下是3s级的强者，自从二十年前晨星坠落，再也没有人能在陛下面前不请自来了。
他们自觉离开，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上了。而门一关，书房里就只剩下辛妮德、以及不发一言的艾略特一世。
议会人挖苦艾略特一世的年纪，但实际上他很年轻，他是刚成年就继位的皇帝，到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年，在平均年龄三百岁的星际时代，他连青年的一半都没过完。
执政者年轻又强大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但辛妮德越来越不这么想了。
她遏制着自己的怒火，尽量冷静地开口：“请陛下解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要带西昂参加纪念日。”
艾略特一世撩起眼皮，他有一双墨绿色、美得让人失语的眼睛，但只有在照片和视频里，人们能意识到这双眼睛有多美，如果是当面见到，那人们只能感觉到喉咙被扼住的恐惧。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明年西昂就成年了。”
辛妮德攥紧了拳头，她重复艾略特一世的用词：“成年。”
“成年和参加纪念日有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像议会那些猴子说的一样，你打算立西昂为皇储吗！”
面对辛妮德的质问，艾略特拧眉，他看着辛妮德，没有正面回答辛妮德的问题，还反问她：“你想说什么。”
辛妮德：“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你放弃了吗？”
她紧紧盯着艾略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他：“告诉我，你是要放弃了吗！”
这个以美貌和忠诚著称的女人，帝国的枢密院议长，现在像是一个受了伤的母兽，歇斯底里、不可接受。这些年只要谈到这个问题，辛妮德就会变得格外激动，但再激动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看来那些猜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越激动，就越显得艾略特冷静，而辛妮德非常痛恨这一点。
接下来艾略特的话更是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辛妮德阁下，你早就该放弃了。”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辛妮德瞳孔微缩。
房间里寂静无声，辛妮德整个人像是一座蜡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辛妮德笑着对艾略特说，声音尖刻得像一把刀：“就是这样，在那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今天成了他一生中最悲惨的一天。”
……
*
戴着下飞船以后买的旅游纪念帽，姜昱兴高采烈地对机器人说：“今天绝对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首都星好漂亮！卡尔，你的地图模块装好了吗？”
护理机器人：“装好了，姜昱老爷。”
姜昱：“……”
他这个机器人有年头了，比他自己的年龄都大，而且它是半路出家的机器人，很多功能都不是那么完善，姜昱叹口气，也不想追问卡尔到底装的是哪个版本的成年男性护理，他直接命令道：“卡尔，以后请叫我姜昱同学。”
卡尔读入命令，总算是把这个要命的称呼改过来了，接下来让卡尔带路，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第一军校。
姜昱几乎是得到入学通知的下一刻就出发了，他以为自己来的时候学校应该没什么人，哪知道这里人山人海，从第五大区赶过来到底是费了些时间。姜昱在卡尔的保护下像个小蚂蚁一样穿梭在人群当中，星际时代人们普遍个高，姜昱这一米七的个子看着跟个青少年差不多，倒是也有好处，别人挤不过去的地方，他呲溜一下就过去了。
……
而在姜昱为报道忙来忙去的时候，姜家人终于得知姜昱不见了。
姜昱的爷爷坐在首都星的大宅当中，听到这个消息，他霍然起身：“赶快去找！绝不能让他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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