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赤青菡萏
晔川闻言略感疑惑地回转身，看到的不再是那双明媚清亮的紫眸，而是一双灰蒙空洞的眼球。
“天色如常，是你失明了。”
没有温度的话语说出让人晴天霹雳的答案，颜岚瞬间有些体力不支：她才结束一场噩梦，如今苍天又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我不会就这样瞎掉的，对不对？”
她用力地眨着眼，还是一片漆黑，顿感头部一阵疼痛，她双手抚着头，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好痛！我的头好痛！”
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我的眼睛……”
晔川看着眼前人痛苦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紧，赶紧上前，一手环住颜岚的身子，一手施法将颜岚定住，使她阖眼昏睡过去。转而扭头厉声喝道：“玄烈，好好肃清你的妖界！”
玄烈不曾想妖界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地底下伤他带来的人，那样一双美丽的紫眸自己还没看够，就被歹人暗算，早就怒气满溢。
“不肖你说，若是我妖界之人，我定会将那人挫骨扬灰，还是请你也查查你们天界的人吧……”
玄烈话音未落，晔川早已抱起颜岚消失在妖界。
碧落殿。
晔川将颜岚抱回房间，安置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在他的手上淌过，衬得她肌肤愈发雪白，而眉头还是紧锁，眼睫微颤，身子如幼子一般蜷缩成一团。
或许是眼下人破碎的模样惹人怜惜，又或者是自己没有护好她而愧疚，他的心莫名地隐痛。
他整理好颜岚的乱发衫子，挥手在颜岚身上扫过，变出一床万年雪蚕被盖在她身上。在蚕丝被的灵蕴下，颜岚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心。
镜台上光束绚丽柔和，他没想过，她身上的盘古神力可以破乾坤镜的结界。若不是青铜传音，自己及时赶回，还不知道玄烈会做出什么事来。
……
五彩斑斓的世界先是失去色彩，再是失去光线，人类的瞳孔全都变黑，接着身躯也都成墨色，整个世界黑冷孤寂……
一个人影在前方亮起，她去追，人影转过身来，那是她自己。她瞧见自己的瞳孔惨白无光……
手中多了一支画笔，她拿着画笔去描画自己的眼眸，画笔与眼白接触的那一刻，她自己连同笔都被眼睛吸了进去……
“救我！”
颜岚从梦中惊醒，汗水濡湿了头发，坐起身来，自觉灵力涌满全身，身子轻盈，精神清爽。但周围的光线刺得她不能睁眼，她将手捂在眼前，缓缓适应着周围的白光。
床榻、帷幔、被子……我能看见！我没有瞎！或许只是被妖法蒙住了眼睛，睡一觉就好了。正高兴地起身下床。
一个灰蒙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颜岚，你醒了！可感觉好些。”
颜岚疑惑地打量着走近送饭食的青铜：“你被神君罚了么？怎么浑身上下灰蒙蒙的？我帮你恢复。”
青铜见自己全身上下随着她晃动的手指，变幻着各种颜色，高兴地喊道：“颜岚，你能看见了！”
“啊，我又不瞎，怎么都是灰蒙蒙的！”
忽然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打开门窗。颜岚睁着双眼，盯着周围的事物。
“灰色……灰色……灰色……怎么都是灰色？颜色呢？”
她的眼睛是真的坏了吗，又是如何可以视物的？但自己的识色之力却没有恢复，颜岚一早高兴的心情此刻跌落一地。
这灰蒙蒙的视界却让她心里酸溜溜的，司彩仙子不能视色，真是够讽刺的！
青铜安慰颜岚：“你不要灰心，神君已经去帮你找复色之药了。”
“帮我找药？”颜岚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问，平日里严肃冰冷的神君会去帮自己找药。
青铜见颜岚惊讶的样子，羡慕地说道：“神君待你是真不错！虽然对我和白鹤也很好，但是你着实让我羡慕了！”
“有吗！”颜岚还是不敢相信。
“你昏睡了三日，神君请了医仙孙邈为你诊治，但是你失明之症罕见，才将你的眼睛医好一半。神君自己翻遍各界古今医典，连龙族医密典籍也看了个遍。”
颜岚点头期待地问：“然后呢？”
“今早终于寻到了眼睛复色之法，一早出去寻药，嘱咐我们好生照看你。不让你乱跑。”
颜岚听得青铜一番话，没想到神君对她的眼睛那么上心，颜岚的心境有了些许的改变。
她缓缓走到前院，池边，一朵小白花在白泽兽的头上舞动，惹得白泽在地上打滚。
“小花！”
颜岚一声叫唤，颜岚自觉怀中一沉，双手抱住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灰扑扑的变色兽“咕噜”、“咕噜”地叫着，蹭着。
颜岚朝水池走去，对面迎来一熟悉的白色身影，走近了，是白络用一双诧异灰色的眼瞧着自己，面色惨白。
她现在看谁都是黑白灰，像白络那样冰雪肌肤的人自然毫无颜色，且面无表情。
颜岚疑惑之际，白络嘴角上提：“颜岚，月余不见，可还好？”
白络面上温和地笑着，袖衣里交握的双手却紧紧地捏在一起。见颜岚神色如常，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颜岚进了碧落殿，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事！
颜岚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不能视色的事，尤其是这个白络，她也上前堆笑道：“只月余不见，白络上仙愈发仙美了！”
白络闷哼一声，双眼越过颜岚，环顾庭院却没瞧见朝思夜想的神君，热切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瞧见颜岚悠然自得地逗弄白泽，眼底似要喷出万把真火，想将颜岚焚了。
颜岚见白络吃人的势态，自觉非常无辜，自己是被绑来做仙侍的，又不是跟你抢碧落殿的女主人，有必要有这么大怒火吗？
“我家神君不在，白络上仙还是改日再来吧！”
“颜岚，你最好安分些。”
白络咬牙闷言，一脸不情愿地出门离开。
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颜岚不禁感叹这晔川神君日后可有艳福了。
她定要加紧修炼，早日回虹之境，才不要给这个白络做仙侍，天天与她大眼瞪小眼。
颜岚在门口目送走了白络，待要转身入门内，却见玄烈化黑影而来。
颜岚见到他也窝着心火，妖王又如何，若不是因为他将她绑去妖界，自己又怎会失明。
他利用自己成为引晔川神君上钩的诱饵，还羞辱自己，此刻颜岚的火比刚才白络的火气还要大。
却还是想起了战神的叮嘱，念着咒语将火气压了下去，以免引发心煞，给了别人便宜。此间种种日后再算，颜岚转身入了殿门，不想理睬。
玄烈却瞬移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盯着她的双眸：“老子担心你这美丽的眼睛，特地来看看，这么不领情！”
“不用，已经好了！慢走，不送！”
“是么？”
玄烈大手在颜岚眼前一挥，双眸紫色退却，灰蒙暗淡。颜岚慌忙遮住眼睛。
“晔川不管的吗？”
“谁说不管，神君……”颜岚意识到玄烈是个爱找茬的家伙，瞬间不想言语。
“魔域有一赤青魔兽，取其眼血可以治愈色盲，加入上古菡萏的苦芯可以明目！我去给你取来。”玄烈瞬间消失不见。
颜岚被今天女仙突然的恨意与妖王突然的关心，一前一后搞糊涂了，她这一觉醒来，世道真是大变呢。
她盯着清澈见底的池水，发起呆来：上古菡萏，一万年生根，一万年冒尖展叶，一万年开花不凋，再一万年结实成熟，种子稀少又是灵药，经过五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已是灭种，哪里还有！
那赤青兽的眼血，晔川神君！想到这里，颜岚隐约地担忧起来。
白络的话也是没错的，自己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不管如何，她现在还能视物，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什么好沮丧的。
自己该好好想法子提升修为，不要再成为他人的拖累了。
早些时候，翻了三日医籍的晔川，终在一本龙族孤本药典里查到了针对族人的明目消盲之法。
晔川心中有了愧疚之色，这次因自己的疏忽导致她双眸受损，自是要想办法医治好她的眼睛。
他日渐也习惯了她紫眸流转的情态。
晔川扔下书册，化作一道青影往魔域死海而去。
暄黄的药典上一幅赤色毛须青色肌肤，虎头蛇身的魔兽画像，书页一角还标注着上古菡萏种实。
死海是魔族禁地，重冥闭关修炼之所，分别由四条赤青兽镇守。近日重冥闭关，赤青魔兽俱都从海底而出，四周巡视。
赤青兽生性暴戾异常，敏感多疑，近身取血并非易事。
死海里墨色翻滚，陆地上粗石铁砾，锋芒铺地，矮山更是灰石枯骨遍布，整个禁地毫无生气与颜色。惟有带点色彩的赤青兽在刀枪剑地里葳蕤而行。
晔川落在死海外围的矮山群侧，伺机而动。他替换上灰色石甲衣，欲和周遭环境融为一处，混淆赤青魔兽视听。
他观察得到魔兽钢筋铁皮，全身坚硬无比，惟有那双兽眼是柔软所在。此次他不想惹起是非，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取魔兽的眼中血。
等了一刻钟，四条赤青兽昏昏欲睡，不多时有三条昏睡过去，还剩一条站岗却也不大精明。
他趁迷糊的赤青兽不注意来到最近的一条魔兽面前，息了神息，屏住气息，拿出一个净瓶，食指中指并拢对着魔兽的眼睑施法，一道绿色的血丝飘入净瓶中。
晔川见血已取到，忽而眼神一转，嘴角上扬，闪过一丝诡笑，化为一道光消失不见。
空气突然的流动惊醒了赤青兽，它们睁开眼，见一黑色身影举刀相向，立马惊燥起来。
晔川前脚刚离去，玄烈就落在死海岸边，谁曾想明明安睡的魔兽竟被自己惊醒了，实在倒霉。
玄烈压眼细看一只赤青兽用火红的长舌舔舐自己的左眼，那样的取血之法，是应龙一族所习，便在心里暗骂：好你个晔川，老子又被你害了。
赤青魔兽实在难缠，何况四条齐上，把魔兵招来，说出去有损自己妖王声誉威望。
玄烈避了几回合，释放煞气扮作魔族的模样，设一个幻影悄悄出了魔域。
心中却气氛无比，又被你这条臭龙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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