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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可怜人


“滚。”靳池厉声吐出一个字。

盛柏存没有在说下去,这样的过往太沉重,重到远远不是一次操戈就能抵消。

许如清看着靳池令人望而生畏的背影,将眼泪擦干,慢两步才朝外走。

盛柏存精疲力尽,侧过头却没看她,“跟我走吗?”

许如清一顿。

她不确定靳池还要不要她留下。

但此刻,她能够明显感受到跟盛柏存之间的距离。

这个陌生的,脆弱的,疏离的,就连在她面前都要竭力隐藏自己的盛柏存。

许如清脚步停在原地。

刚才拦靳池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不走了。

只是靳池让滚,她不觉得自己例外。

室内血腥味遍布,身后靳池倒了一杯接一杯的酒饮尽。

盛柏存没等到她的开口,却清楚了她的选择,拖着沉重躯体离开。

许如清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靳池,你满意了吗?”她话音很很平静,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又自作主张拿出一只空杯子,“你介意分我点酒吗?”

靳池挑眉看向她,泪痕已经擦干抹净,小脸此时干净得六亲不认。

靳池把酒瓶推出去。

“谢谢。”许如清接过给自己倒满,仰头喝下一大口。

靳池的酒烈,嗓子火辣辣地呛。

激烈的咳嗽,像把肺都震出来。

靳池冷眼旁观她的狼狈和不自量力。

许如清又觉得头顶像是被人敲了一棍,一半晕眩一半清醒。

她继续喝着酒,“好受了吗?”又问靳池。

其实喝酒能让她好受一点,最起码可以不理会条条框框,不用思前想后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靳池没说话,但没赶走她。

许如清:“还挺羡慕你们不痛快了就能打一架。”

和盛柏存一起称作你们,靳池很不屑,猛地又灌入一口酒,威胁她,“喝多了,没人管你。”

许如清耸了下肩膀,状似无所谓。

靳池眯眼,“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不怕?”

许如清视线望过来,“你会吗?”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口吻。

如果会的话,就不是让盛柏存滚。

也不会让她在这里坐下,喝他的酒。

她现在发现了,他只是表现上很坏,其实...是压抑和掩饰得太久太深。

和盛柏存一样。

只是他们截然相反。

一个以恶掩善,一个以善掩......

许如清晃了晃脑袋,打消杂念,又喝了一口酒,“靳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想过会问靳池。

“你还记得我爸吗?”许如清扭过头,大约是酒精起到作用,她无惧于他的冷漠,“许汇光,你还记得吗?”

靳池指腹停在杯壁,视线暗沉了一瞬。

“不记得。”他说。

敷衍意味极浓。

许如清不意外,“也是,都好多年了。而且我爸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她凄楚垂眸,看着掌心里的纹路,“所以不重要就可以被随便对待吗。”

许汇光再也不可能回答她。

靳池记性极好,其实很快想起这么个人,说不重要也不尽然,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指腹碾掉手背上的血渍,“你爸怎么死的?”他知道她是想问这个。

许如清:“你知道吗?”

盛柏存是这几年才开始想拿靳家的主权,在这之前几乎所有事情没有靳池不知道的。

只在于他想不想说。

他没说。

许如清仍抱有希望,“我只想知道,他的死有没有隐情。”

“没有。”靳池一口饮掉杯中的酒,空杯子丢回吧台,又倒满一杯。

许如清:“真的吗。”

靳池表情给出了回答,爱信不信,他没义务自证也不在意她要不要信。

许如清明明没有抱多大希望,可当从他嘴里听到答案时,她还是觉得欣慰了一下,“谢谢。”

靳池动作一顿,这句谢谢,像把斧子,凿进了肌肤。

刚才和盛柏存动手再狠,也没痛感。

猝不及防地阵痛。

许如清说,“如果有隐情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去的二十多年了。”

说认贼作父吗?也不贴切。

但现在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了。

“你信?”靳池却问了。

许如清啊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竟然真信靳池说的话了。

她点了点头,“你应该不屑于骗我吧。”

如果说盛柏存隐瞒她是为了她好,虽然是单方面的他觉得。

但许如清找不到让靳池骗她的理由。

许如清也不绕弯子了,喝了酒,仿佛也忘记自己刚才目睹了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现在居然还在一片狼藉里跟靳池面对面喝酒聊天。

“其实你今天就是专门让我看到这样的盛柏存,对吧。”许如清不傻,在被他拉去长百楼下吃饭时就察觉出了端倪,只是她那时无从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方设法把他赶出靳家,赶出京世,也不真的只是因为权利吧。”许如清看着他,竟从他冷鸷的眸中判断出自己没有说错。

“我又不是傻子,刚才你们动手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难道这是什么哑谜吗?”许如清说,又喝了一口酒。

只是杯口刚递到嘴边,一只手伸过来蛮横盖回去。

靳池不想到时反过来还要收拾她这个醉鬼,一把夺过酒杯,送进了自己嘴里。

许如清有自知之明,再喝下去自己的清醒理智就要离家出走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想起小时候许汇光经常牵着她出去玩,一有空就会陪她。

“靳池。”她喃喃道,“你看我们像不像两个可怜人。”

身负枷锁,快乐明明应该是简单轻易的,却变得遥不可及。

许如清也不想自怜自艾,大抵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想安抚靳池一下,说累了,身体趴在吧台上,暂时还没有困意,看向身侧沉默的靳池。

靳池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腕处被玻璃划伤的肌肤还在渗血。

许如清:“你流血了。”

靳池不在乎,继续喝酒。

许如清盯着他看。

靳池一丝不悦,“看什么?”

许如清如实说,“我在看你,什么时候赶我走。”

靳池:“......”

他差点忘了,她是因为自己放了狠话才留下来。

在这里说这么多话也是因为怕他发疯吧。

靳池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你现在就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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