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闲人免进
原来节目组说的，极其恶劣的约会环境，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张。
明媚和萧炼在大雪纷飞的广场边缘，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就在他们站立的地方，边上立着一块石牌，上面写着“霜台广场”四个大字。这个地方严格说来，其实已经算不得棠市，而是属于周边的霜台镇。
这里远不如棠市繁华。广场面积不算大，中央伫立着一个雪花形状的石雕，看起来也挺朴素。广场对面有一栋楼，外面没有任何标志，并不像是公共场所的样子。
除此之外，四周就没有其他建筑了。
一阵冷风吹过，二人不由得同时缩起了脖子。萧炼虽然穿得多，但还是半闭着眼睛，鼻尖通红，很怕冷的样子。
犹豫再三，明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举到他眼前。
萧炼低头，瞧见了一个方形的塑料袋，上面画了一只袋鼠。再仔细一看，旁边印着两个字“暖贴”。
“你自己留着用吧。”他摇摇头。
“我也有的，出门前就贴在大衣里面了。”明媚把暖宝宝强行塞到了他口袋里，冲他一笑，嘴里吐出阵阵白气，“大明星可不能冻着了，不然你粉丝要骂死我的。”
说完，她就抬腿往广场中央走去。
雪已经积得有脚踝那么深，飞扬的雪粒还会刮到脸上，让她走得十分艰难。每次抬脚，针织裙的裙角就会蹭起来一点，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
摄影大哥在不远处，扛着摄像机远远跟着。陈鸿飞也从车上拿出一台摄像机，专门跟拍萧炼。
想来也是冻得受不了了，萧炼也不再客气，拆了暖宝宝的包装，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贴在了内侧。
再抬头的时候，明媚已经走出很远了。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了几眼她时不时露在外面的小腿，微微叹口气，才大踏步跟了上去。他步子迈得大，不一会儿裤腿上就蹭到了不少雪。
明媚感觉自己走了一辈子，才走到目的地。
她的目标是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那是一辆小三轮车，后面拉着个黝黑的方形铁烤箱，旁边站着个揣着袖子的大爷。
因为广场上没什么人，还隔着老远，大爷就看出明媚是冲着自己来的，大声招呼道：“丫头，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他语气里充满了热情，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明媚瞧着怪亲切的，就也高声回应：“我不冷啊大爷，烤地瓜怎么卖呀？”
萧炼本来已经赶上来了，一听见大爷搭话，速度又慢了下来。等到她走到大爷旁边，他就在不远处站着，似乎并不打算靠近。
“八块钱一斤！”大爷笑吟吟地搓着手，好奇地瞄了眼远处抗摄像机的大哥，“这雪忒大了，我正寻思着收摊儿呢，就给你六块钱一斤算啦。”
听见便宜了两块钱，急需勤俭持家的明媚顿时眉开眼笑，转身搜寻了一圈才看到萧炼，忙冲他招手，“萧炼，烤地瓜六块钱一斤，咱们要不就吃这个吧！”
她的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头发丝上挂着亮晶晶的雪珠，在雪中这样眉眼带笑地看过来，萧炼瞧着，神情柔和，答了一句：“好。”
“大爷给你挑几个烤得好的啊。”大爷说着，还揶揄地看了萧炼一眼，“丫头，那小伙是你对象？”
他嗓门大，说话也没压着，萧炼听得一清二楚，却挪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听了大爷的问题，明媚没忍住瞥了萧炼一眼，马上就看出他在装，故意大着声音回：“还不是呢大爷。我想勾引他，他老不上钩。您说怎么办？”
大爷呵呵呵地乐了半天，把一纸袋烤红薯递给明媚，“这大雪天还陪你出来，肯定早上钩啦。”
明媚掂量掂量那袋子，随即发觉，这绝对不止一斤重，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可怜的十块钱。
“哎哟，现金啊。”大爷吃了一惊，伸手去翻挂在腰间的布袋子，翻出四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这年头现金可不多见了。”
接过零钱，明媚笑着跟大爷道谢，抱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走向萧炼，拉着他就走。
她一手拉着萧炼的袖子，走得很快，萧炼跟在后面，面露不解。
“哎丫头，你东西落下了……”身后传来大爷的声音，明媚听见，拽着他步子迈得更快了。
见明媚不回头，大爷伸手拿起了车座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画着袋鼠的暖贴，下面压着两张一元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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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萧炼，往广场边唯一的那栋建筑走去，打算找个室内坐一会儿。
这个狗节目组，总不会真的强制他们在大雪里站五个小时吧。
陈鸿飞和摄像大哥在后面默默跟着，也没有阻止。
这栋建筑有大概七八层楼，门前有一座宽大的台阶，需要踩着台阶上去，才能到达正门。
他们气喘吁吁地上了台阶，就瞧见门口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场所”“闲人免进”。
……怪不得节目组不制止他们，合着是知道他们进不去啊。
好在这办公楼门廊处有延伸出一截屋顶，护住了最上面的两级台阶，勉强能够遮风挡雪。明媚早就走累了，见第一级台阶没有被雪盖住，也顾不得脏不脏，干脆直接坐了上去。
萧炼在旁边站着不动。
“你怕不干净么？”明媚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在包里翻找起什么东西来。萧炼沉默地看着她，不经意间注意到她包里，有一个款式十分老旧的破手机。
她包里东西很多，翻了半天，终于拿出一包纸巾。她抽了两张出来，把身边的阶梯仔细地擦了擦，“坐吧。”
萧炼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一阵沉默。
平日里，明媚在跟人交流这方面没遇到过什么问题。但她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男生，旁边的人又是一块木头，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打开话匣子，于是就尬住了。
“你饿不饿……”
“我刚才……”
二人同时开口，又戛然而止。
“你先说吧。”明媚怀里还抱着刚刚的烤地瓜，让他先说。
萧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刚才应该拒绝跟你约会的。”
“啊？”
“我分数低。”萧炼憋了半天，“你和我一起，才会在这里受冻。”
他的脑回路太清奇，让明媚百思不得其解。她蹙眉说：“这么说来，我的分数还更低，该道歉的也是我啊。我也是因为想和你约会，才会邀请你的。”
你明明就是因为人设，才必须要邀请我。
萧炼心里憋着这句话，欲言又止，没说出口，就又沉默了。
艺术家的思路也许就是跟常人不一样，明媚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直接把纸袋子拿给他，“吃一个吧，待会儿就凉了。”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真的饿了，萧炼也不客气，拿了一颗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扒皮后咬了一口。
那颗红薯烤得恰到好处，颜色是诱人的橙黄，皮瓤分离，沁着糖汁。他似乎很喜欢，边吃边微微点头。
配上他下垂的眼角，和通红的鼻尖，像一只乖乖吃饭的大金毛。
明媚乐了，“我还以为大明星不吃这种路边摊呢。”看得她有点忍不住，也拿了一颗在手上扒皮。
“上学的时候常吃。”萧炼似乎将周身的防备卸下了一点，话也多了起来。
“你也是北方人？”
“也不算。”萧炼说，“我在南方出生，但大学是在曼阳读的。”
曼阳？
明媚略略吃惊，双眼发光，凑近了一点，嘴里的哈气都和他的融在了一起，“我就是曼阳人！”
不远处的摄像大哥也扛着镜头往前挪了几步。
但萧炼看起来并不意外，也不看她，敷衍似的点了头，手里的烤红薯已经下去了小半个。
这人总是波澜不惊的，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情绪有起伏。明媚也习惯了，把脑袋缩了回去，嘴里鼓鼓囊囊地塞了烤红薯，随口道：“搞不好，咱们以前还在哪里见过面呢。”
萧炼：“……”
他手里扒皮的动作一顿，然后突然没了食欲，嘴里吐出长长的一段白气，把剩下的半个烤红薯丢回纸袋里。
“你吃饱了？”明媚诧异地问。
萧炼的侧脸又绷了起来，冷漠地“嗯”了一声。
又生气了。
这反复无常的脾气，真是说来就来，毫无征兆。明媚在心里暗暗腹诽，也懒得研究他到底在气什么。
“诶诶，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个尖刺的声音，二人扭头，见到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哥从办公楼里走出来。
他皱着眉头，伸出手指着他们俩，“这办公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在这儿逗留！”紧接着，他又指着陈鸿飞和摄像大哥，“拍什么呢？这儿不能乱拍知道吗？”
明媚起身，手里还抓着烤红薯，央求道：“大哥您看这么大的雪，我们实在没地方去，就在门口坐一会儿行吗？”
“去去去。”保安大哥极不耐烦地挥手，说着似乎就要上手推她，吓得她后退一步，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萧炼扶好明媚，又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萧炼声音清冷而有力，“摄像头都拍着呢。”
保安大哥瞪着两个摄像机，语气稍微软了下来，“你们别赖着不走，就没这回事了！”
萧炼也不再说什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手里还抓着明媚的胳膊，带着她下了台阶。
身后还能听见保安大哥嘟嘟囔囔，语气里全是不满，“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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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快要下午两点，雪已经停了。
二人回到广场上，仿佛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风渐渐地又吹了起来，萧炼纵使穿得再多，也感觉到冷气穿透衣服无孔不入，全身都冷得开始发麻。
他注意到明媚紧紧地裹着身上的大衣，还不住地跺着脚。她穿得单薄，又光着腿，肯定更难受。
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却响起了音乐声，鼓点激昂，电音四射，十分有节奏感。
“这不是你的歌吗？”明媚突然笑道。
这节奏这么土，怎么可能是他的歌……
刚要否认，萧炼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旋律。
他茫然四顾，看见不远处，有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阿姨们，不顾寒风和暴雪，有说有笑地出现在了广场上。
伴随着，不知是谁改编的，他的《杀青》。
“至此为止！从你的！世界杀青！镜头里！难以描摹出！黑色剪影！”
萧炼：“……”
自己好好的抒情歌被改成广场舞背景乐，他回去要问问王时，究竟把授权给了些什么人！
“原来你的歌这么带感啊？”明媚瞧见他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又指着远处说，“诶，你看他们开始跳舞了！”
说着，她抬脚，兴致勃勃地冲着摆好队形的阿姨们走去。
萧炼一脸震惊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不会，是想跟她们一起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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