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鸳鸯符
就在游白的脑袋要再磕出个大包时,席隽抬手臂,微弯,下意识护住他。
游白本应撞到棺材上的那几下,都被席隽的手背挨了,得了便宜,游白道:“多谢公子”
席隽:“无碍”
棺材不知被运向何处,但外有脚步声以及符咒被施展时的灵气四溢,有人在操纵术法。
游白较席隽先来了几步,她说道:“此阵是为了供养郭小姐或者说,湘家少夫人”
“九十九口棺材,每中一人,他们并未完全死去,只是灵魄在被一点点消耗剥夺。但无法强行从外破阵,否则他们九十九人算上赏雪的郭小姐怕都是会魂飞魄散”
停顿了下,游白侧头看席隽,缓道:“前一日为离呼诊脉发现他心脉被强行唤起,但纵然如此,后续不足一年,公子此行可是为他?”
席隽感受着棺外术法灵力,身侧之人不过数面,尚不知其身份目的,他道:“是”
“可若是这复活咒法需以众多人命为辅呢?”,游白追问:“公子可要继续?”
席隽没有答话,棺材晃动,游白的脑地又撞了一下他的手背。
眼前忽然闪过一段景象,源于某人的记忆,但这记忆并非来自游白,也非是席隽的。游白顿悟:“此时阵法已开,我们与郭小姐可心意相通,或许她会告诉我们,这复活咒由何而来”
他以右手折扇轻触碰棺材盖,随即一段难安的记忆涌入他和席隽的眼中。
入目而来的景象荒凉,哀鸿遍野灾民遍地,一女子身披铠甲,眉眼间英气十足,她领着手下到处查看。此人眼眸与迟烟姑娘确有几分相似,身边护卫称她郭小将军。想来这位便是湘潭已逝的夫人,将门出生的郭小姐了。
此间世道荒凉,民不聊生,更有邪祟作乱。席隽也曾听闻,自鸢骨城覆灭之后,妖鬼世间横行。更是入侵朝政,导致瘟疫战争不断。
他初到此世间的那两年也曾听闻江湖之中重金悬赏鸢骨城城主的尸骨,据闻他人虽死,尸骨却不知落在何处,许是葬尸荒野也有可能。但此人内力深后,得其尸身也可增进修为。席隽不知道是不是该对这位城主道声贺,死了也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不过近些年,许是因为专心照顾离呼或是此事有了何种变化,倒没再听说过了。
郭小将军奉朝廷之命救治灾民,可谓是尽心尽力,她将门出生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气,紧急危难面前决策亦是果敢,所行之处民皆称颂。
一日一商队马车行至灾区而过,他们队伍庞大车辆不少,马蹄不知怎么慌了险些撞到一孩童,紧急之下,郭小将军踏地而起,抱住孩子后在地面滚了两圈将他救下,孩子安然无恙只是衣衫沾了些灰尘,民众拍掌道好。
商队马车中探出一个身影,此人一身贵气,可谓穿金戴银,尤其腰间白色玉佩泛着透色光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他梦中被吵醒,懒洋洋的问:“发生何事了?”
“少爷”,随从糊口就答:“是一胡闹的小儿乱跑,十分不听话,惊了我们的马车啊”
湘潭:“人可有事?”
随从又答:“无事无事,不打紧”
既是小儿胡闹惊了马车,湘潭便要人把那小儿带过来见见训斥几句,怎能贪玩不顾车辆,若真是伤了不是给大家添堵么。
随从领命,带着几个护卫去了。然而以随从这张除了事儿里的人没错其余因果全是张口胡来的嘴,他和那几个强抢小儿的护卫们个个都被揍了一通。郭小将军有个弟弟,最见不得人欺负小孩儿,于是亲自动的手。
没一会儿护卫和随从们揉着胳膊腿儿的跑回轿前向湘潭诉苦,随从哭喊道:“少爷,我们打不过啊”
得,这随从是亲口送了他家少爷去领揍。
这是湘潭第一次见到郭菱,一句话未说,凭随从帮他指认了背影之后,两厢就打了起来。
湘少爷自小养尊处优,虽功夫确实不弱但和战场杀伐之人动起真刀真枪来还是差了些。
湘潭当着下人和一街民众的面被打掉手中利剑,划破衣角,可谓是丢了活到这么大最大的脸面了。
随从和护卫们闭着眼睛望天,都希望能瞎上一时片刻,他家少爷这惨样儿谁敢看。
然而出乎意料的,娇生惯养的湘少爷这次却没闹,那时的他怕还不是个流氓,自从被打了一通后见到郭小姑将军的眼睛是越发亮了。他叫人赏了那小儿还将商队的全部干粮拿出来救济灾民。
郭小将军对此道谢,但也只是道谢而已。
而后无论郭小将军救济灾民到哪里,湘潭以及他的商队马车就跟到哪里。
车上的干粮用没了,湘少爷大手一挥:拿出银票来救济!
败家啊。
随从以往没少见过他家少爷不长脑子的挥金如土,然而还是头一回见往难民堆里挥的。
但除了心疼钱之余还跟着傻乐,他家少爷,这是动了少女怀春的心思了呢。
他都知道,这挥金如土,只为博了小将军一笑。
小将军要是不笑,少爷就在后头傻跟着。
少爷随从一起傻。
此行一路南下,湘潭主动找郭小将军聊天,给她讲自己此行的目的并非是做什么生意,生意只是个借口,用来诓他家父亲的银票罢了。他说他是为了去寻鸢骨城。湘潭道:“我曾听人言百年前有一鸢骨城,城边有一叱辜桥。虽走过桥下九死一生,然生活不如意者总是那么多,有人盼着能得脱世之能复仇,有人盼着长生不老不病不死,也还有人就是把那当成个普通的长河,跳下去图个解脱”
“听闻如今四大宗宗主皆曾走过叱辜桥下,是鸢骨城一员”
湘潭说他无仇可报,也不求长生不老,只是对此传说颇感兴趣,闲来无事携些贪玩的随从们去瞅瞅,看看是否真有这地方,若只是以讹传讹的胡话一篇,那就当做游山玩水了。
此行虽未见鸢骨城,然收获却超出他所预料。
其实早便听闻郭府有一女将,英姿飒爽,气度不输其父亲兄长,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虚。
湘少爷这一路南下,千金散尽,后来连马车也被当了。但返程之时却也没叫他徒步踩破鞋底,郭小将军将自己的马匹分他一半将他载回。
自此归程二人心意相通,算是结了缘分。
湘潭回到芙清镇之后便要到郭府求亲,然而却遭其父湘远的极力反对,湘远道郭府已经没落,势力大不如前,并非联姻之选择。
管他什么选择不选择,只要他湘潭想选,那就足够了。
无父母之命,他便自己找了媒妁,备厚礼去郭府求亲。
那时的湘远尚手脚强健,也是个习武之人,他见逆子顽劣不孝,叫下人将他关了起来,命人看着不许外出。
湘潭从小都被关惯了,那一扇门连他根头发丝都夹不住。
当夜就跑去郭府夜会心上人。
然而反对这门亲事的不仅湘家一头,不仅湘远一人,郭府的郭将军郭夫人亦是断然不同意,郭夫人对女儿道,湘府非表面平静,且你父亲与湘远在许多事上多有不和。其子湘潭虽不涉官事,但行为乖张,绝非良配。
郭夫人虽苦口婆心,然郭菱心意已决,非湘潭不嫁。
郭将军生性严厉,听闻此事大怒,不顾夫人和儿子阻拦,杖责了郭菱。
湘潭私逃出府的那晚刚好郭菱挨了棍子,一对佳人一个比一个可怜。然而湘少爷岂是挨打就愿意受着的人,且被打的还是他心爱之人,那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疼。
湘潭悄入郭菱闺房,问她可愿与他去到天涯海角,生死不离。
感情的事谁说的通透呢?郭小将军那般恪尽守礼,孝顺父母的一人,竟然答应了。
湘潭潜回府内乖乖禁闭,这般好性子怕是他出生后头一遭。
万事皆顺必有妖,湘夫人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湘潭已经带着郭菱私奔,逃离芙清镇。
他们骑马快跑,来到迟梨树下许诺誓言,此生不离不弃。
据传在迟梨树下许愿情定终身的眷侣此世必当生死不离,即便死后,灵魂也会绑定在一起。若将骨灰一同安葬此处,来世便有注定的缘分结为夫妻。
不知是不是迟梨树带来的机缘,他们在那里遇到一人,那人喜怒无常,说什么湘潭也算是他的有缘人,还说他祖上曾做过些善事,既然相逢便帮他一把,送他一符咒,名唤鸳鸯符。
此人性子怪,送的符咒也怪。
被种下此符咒之人,须得在一年之内与下咒之人成婚,否则必定魂魄消亡。
湘潭问其姓名,他说他是行止山琼诣府宗主。
湘潭又问何种缘分,他说源自啸铎将军。
湘潭再问被这人骂了,问他问题怎么如此之多,符不要就拿回来。
湘潭带着郭菱和符跑了。
相守虽好,然而郭菱乃孝女,未伺奉父母身前日日难安,心中挂念。湘潭与她相比,虽然狼心狗肺但他毕竟是湘家独子。
若是此生不归,怕是能把他父母气死。
而独子还有一个好处,湘家还需他继承香火,总不会因为他没良心就弃他性命于不顾。
鸳鸯符在手,湘潭和郭菱争相做被下咒的人。因着那喜怒无常的人曾说,若是下咒之人身死,被下咒之人必随之殉葬。反之不会。
那如何区分呢,倒也好说,生血启咒,谁的血多谁就是被下咒的那人。
二人情深意浓,皆坚持如此,争了好几日。
最终还是湘潭赢了,如愿成为被下咒的人。
数月私奔后,湘潭带着心爱之人和与被种下的鸳鸯符咒重回芙清镇。
有鸳鸯符在,湘府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
至于郭府,郭菱雪中长跪相求,外加哥哥帮忙劝说,终于得到了父母松口。
然而不过数日,从万里朝廷传来消息,郭府被举告私通外敌,证据确凿,一纸诏书下令将其父和其兄斩首示众。
郭府生出大变,惊得人如当头棒喝,缓不过来气。
而郭菱暗中查到,陷害郭府之人竟然是湘潭父亲,湘远。
这倒真不是湘远不顾儿子性命,他就那一个儿子就算是条狗他也得护着。只是搬倒郭府已筹谋一年有余,其女拐走自家儿子更是让他记恨在心,等筹谋到了尾声时即便他想叫停,奏折到了天子眼前他亦是送了老命也无法。
郭府血脉只剩下郭菱和其三岁弟弟,然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郭小将军一人持剑闯入湘府。
那日,三日前备好的聘礼刚刚离开湘府大院,得知真凶的郭小将军遇神杀神,将湘府视作杀伐战场。
湘潭挡在她面前,护住父亲。
二人之间的感情虽愿拿命去守,然而弑父弑兄之仇,不可不报。
湘潭武功不及郭菱又不忍心下狠手,手臂被她手中利剑刺穿,鲜血染湿白衫。
郭小将军越过他,剑刃抵在湘远喉咙。
“菱儿!”,湘潭大喊,哑声道:“我愿以命抵命”
那日郭菱带着沾满血的剑离开湘府,她未取任何人的性命,但挑断了湘远的手筋脚筋。
自那日后,郭菱回到郭府被禁足府内。
一年之期将至,二人之间的婚事终于被湘夫人重新提起,湘家只有一子,纵然血海深仇,也要他活命。
湘夫人暗访郭府,却发现郭菱并不在府内,她数日前带着贴身丫鬟悄声离开了芙清镇。
郭府虽下诏被封,但未派人监管。
湘夫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日日食难下咽,吃不好睡不着,还不敢在残疾的夫君面前提及此事。
但相比较她而言,湘潭日日望着郭府的方向,面上丝毫无惜命之意,只道:“她不愿嫁,实属应当,无妨”
以命抵命,他说过的。
他混起来不是个人,但他从不对她食言。
然而就在一年期限将至之际,湘潭拿出些旧物睹物思人,其中便有鸳鸯符,他却惊讶的发现上面的血迹不对。
多出了他不曾见过的氤氲一片。
郭菱的武功高于他,若是暗中做了什么极有可能,再细细回想下咒那日她的神情与后来的微笑妥协,湘潭大惊,一年期将至,死的人不会是他,而是郭菱!
他如疯了一般,派出所有府内侍卫,搜寻郭菱。
最后是他自己去到二人私定终身不离不弃的迟梨树下,在一旁的木屋中找到了她。
郭菱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未免母亲担忧,只带了个将来会为她收尸的贴身丫鬟。
久别重逢,迟梨树边,湘潭问她可愿嫁,郭菱说不愿意。
湘潭心痛,然而此行他早有准备,使计封其功法将人带回。
留在芙清镇人多眼杂,又怕她忆起往事伤心。湘潭携她迁到古溪镇,同她大婚。郭菱虽武力被封,仍旧不愿,不试婚服,不进滴水。
湘潭以郭府上下数十口及其母亲幼弟的性命作为要挟。
若她死,无人能活。
于是三拜九叩,洞房花烛,婚成礼成。
此后再无勉强,湘潭夜夜被关于房门外。
眼中景象迁移至郭菱手中的安胎药,以及十月之后,她难产之际。眼角边的泪映着跪在床边的湘潭。
他眼底猩红,嗓音嘶哑无措:“不是说胎象安稳吗?不是说一定没事吗?!”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她!”
弥留之际忆起往日,分明那般胡闹任性,怎么就对他动了心意呢。那般骄傲张扬,怎么就舍不下她。
此生从未违背过父母心愿,从未做出不孝之事,后来却都做了,心甘情愿。他曾言轻剑快马,去往天涯,亲手搭个小屋,与她迎朝阳日落若当初没有回来,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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