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学校
把李莉从天台上劝下来后，留有一个警察观察她的状态，以免她再次想不开，还要轻生。
白沁和李明泽则赶到案发现场。房子位于八层走廊的最后一间，房型是两室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一个杂物间，杂物间里摆着一张小床，没有窗户，里面很闷，有股潮湿的味道。犯罪现场则位于一间卧室中，门窗紧闭，窗帘也被拉上，墙壁和窗帘上有一些贴好的气球，地上有一圈围成爱心形的蜡烛。
法医苏婉和痕检师简宁已经抵达了现场，苏婉正戴着手套查看尸体状况，简宁则拿着软毛刷蘸取少许粉末，轻弹毛刷的手柄，让粉末均匀地落在桌面上，很快指纹便显现在其上，她再用工具将指纹提取出来。
死者躺在床上，眼睛被眼罩蒙住，双手被缚在身后，用一根丝线捆绑。他身中数刀，衣服被暗红的血迹浸染，他身下的床单也都是血污。
简宁看到白沁后，主动汇报道：“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也没有被破坏。我正在提取指纹，但犯罪现场位于死者家中，可以提取的指纹太多，还需要时间。”她走到尸体身边，将尸体紧握的双手打开，“死者手中握有一个项链。”
简宁拿起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物件，仔细看，那物件像一个魔法棒，在灯光下闪烁着浅浅的光晕。简宁打开物证袋，将项链放入其中。
白沁点头道：“把这个项链给李莉看一下，问问她是否知道这个项链是谁的。”
“好。”简宁简单答道。
面对死者，苏婉也变得异常严肃，她向白沁和李明泽汇报道：“死者身中34刀，刀法没有规律，但奇怪的是死者没有挣扎所导致的痕迹，我怀疑凶手给死者下了迷药，是在死者昏迷后将他杀死。现在还无法确认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需进一步解剖确认。”
整个现场就像猎人设下的陷阱，诱捕猎物进入其中，再升起困兽的绳网，将他困在其中。
血腥而残忍。
但这个项链代表着什么呢？凶手已经将死者完全绑住，明明只需要在他的要害处下刀，又为什么要刺上34刀呢？
在命案中，凶手经常会留下自己独有的“标记”，如处理尸体的方式。凶手留下标记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
但他留下了这么多痕迹，是想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呢？
“白沁，有想法吗？”李明泽看着陷入沉思的白沁，问道。
白沁开始侧写：“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均无破坏痕迹，说明凶手与死者熟识，是死者将凶手放入房中；死者身上没有挣扎伤痕，说明死者是自愿配合凶手，帮助凶手绑住自己。死者和凶手关系匪浅；凶手通过诱导的方式将死者捆住，再杀死死者而不是直接杀死死者，说明凶手的性格非常谨小慎微，很有可能是力气弱小的男性或是女性；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数刀，带有极强的破坏性，说明凶手非常仇视死者，与死者积怨已深。”
白沁戴上手套，将尸体翻动到侧面，她指着捆绑死者的绳结：“这是外科结，是在平结的基础上多绕了一圈，这种结牢固结实不易解开，说明死者对医学熟识，或是从事医学相关的事业。”
听到白沁的分析，苏婉崇拜地望着她，眼里缀满了星星。
白沁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凶手诱导着余明走入房内，骗他喝下迷药，将眼罩给他戴上，再用言语哄他系上绳结，一切都非常顺利，凶手以猎物的方式接近死者，却最终变成猎手，残忍杀死了死者。
“死者的家庭情况怎么样？”白沁问道。
李明泽答道：“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李莉还在，有一个姐姐余欢，但余欢是李莉早年不孕不育时她的丈夫领养的孩子，是余明的继姐。昨晚李莉上夜班没有回家，今早一到家就看到了死去的余明，于是报了警。我们已经核实了她的工作情况，确实是在工厂里上夜班，等死者的死亡时间出来后就可以确定李莉有没有问题了。”
“余欢呢？”白沁继续问道。
“昨晚不在学校，没有找到人影。”李明泽答道，“我们正在查她的踪迹。”
“楼道有监控吗？”
“一栋旧楼只装了一个监控，年久失修，早就坏掉了。花明小区也没有监控，小区外都是小巷，小巷里也未安装监控。”
白沁点了点头：“余明的学校在哪儿？”
“和余欢是一个学校。”
白沁思考了一会儿：“送尸体进一步尸检吧。”白沁提议道，“李明泽，我们去学校一趟，问问情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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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在路上飞驰，车上的红色警示灯不断闪烁，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抵达了学校。
月城六高是全城最好的高中，分数线很高，只有尖子生才能进入其中学习，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很多家长想要为孩子择校，争破头都进不去。
一到学校，白沁和李明泽就拿出警员证明，抵达教学楼办公室，找到了余明的班主任。
班主任很热情地将白沁和李明泽带入办公室中。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已经有谢顶的趋势，头发掉了不少。他有些微胖，嘴唇因为经常抽烟变得紫红，一张脸蜡黄。
他拿起装满茶叶的水杯，喝下一口，疑惑道：“警察同志，请问你们今日前来是想了解什么呢？”
“余明被杀了。”李明泽简单答道，“我们需要知道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什么？”班主任楞在了原地，他的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明泽，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
“我们目前正在调查这件事。”李明泽继续道，“余明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班主任将水杯放到桌上，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余明平时在学校不太听话，成绩常年倒数，是个问题学生，经常旷课逃学，听说最近还带着他姐姐一起逃课。”
“余明成绩这么差，是怎么进六高的？”白沁问道。
“听说是托了教育局局长的关系才择校成功，其实是挂了一所普通高中的学籍，在我们学校读书。”茶叶打着旋缓缓沉底，握着杯子的手松开，班主任沉重道。
“余明平时和哪些学生交好？又和哪些学生关系很差？”白沁继续问道。
“关系差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和一个同样成绩很差的学生王翔关系很好。”班主任答道。
“可以将王翔带来，我们问些问题吗？”太阳逐渐东升，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白沁的脸上。
“可以，我现在就去叫他。”话罢，班主任离开办公室，留下白沁和李明泽。
时间指向七点，钟声在整个校园响起，郎朗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传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人之初，性本善。”
……
很快，王翔就被带入了办公室，他和班主任一样，有些微胖，面色蜡黄。
班主任对王翔道：“这两位警察同志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好好配合。”
王翔小心翼翼地问道：“警察同志，我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为什么要找我？”
班主任拍了拍王翔的肩膀：“是余明出了点事情。”
王翔张了张嘴，在短暂的惊讶后了然道：“果然。”
“怎么这么说？”班主任皱了皱眉，问道。
“这小子天天泡网吧，身边男人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早晚得出事，是不是在外面找小姐被你们抓了？”王翔一副了然的样子，仿佛自己什么都知道般。
白沁抓住了王翔说话的重点：“他的性取向是双性？”
“是啊，他的私生活乱得很，经常找小姐，好像还觊觎自己的继姐余欢。”王翔答道。
“他平时有和谁结仇吗？”白沁继续问道。
“没有吧，这小子圆滑得狠，很会说话讨人欢心，虽然成绩差，但把周围的同学老师哄得都很好，出手也很大方，经常给同学们送礼物，请客吃饭。”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今天余欢又没有来学校。”
办公室的另一位老师站起身，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带着眼睛，一头长发被橡皮筋挽起。
白沁转而向这位女老师问道：“余欢经常不在学校吗？”
女老师点了点头：“她经常夜不归宿，宿管阿姨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也警告了她多次，但她始终不听。”
“没有和她的母亲商量吗？”白沁走向女老师。
“她的母亲根本就不管她，每次让她妈妈来学校，和我商量一下女儿的近况，但她总以工作繁忙推脱。”女老师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孩子，成绩本来可以上一本院校，最近一个学期老是旷课，成绩下降了很多。”
“您不清楚余欢被校园霸凌的事情吗？”风扬起白沁的发尾，她疑惑道。
女老师一愣，似是有些慌张：“怎么可能，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很单纯，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其他同学的事情！”
白沁冷静道：“我们昨晚才看到余欢被同班同学方圆、刘畅等人欺负殴打。”
“哎呀！”王翔似是听不下去了，“余欢被欺负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们班搞小群体，一直排挤余欢，不是把猪血泼到她的板凳上，就是让她吃粉笔灰，还经常把她锁在男厕所里，不让她出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自己的班主任打断：“王翔！瞎说什么呢！我们学校一直以仁义礼智孝来教导我们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不要污蔑校方！”
王翔撇了撇嘴：“好吧，是我胡说八道。”
一旁的女老师打着圆场：“没有这回事的，是余欢自己有问题，老是跟不良学生接触，如果受到校外人的欺负，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为什么不欺负其他人，偏偏要欺负余欢呢？”
就是有这样的老师存在才会将无知的孩子推向深渊，成为恶魔。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但白沁依旧淡淡道：“你不是一个好老师。”
女老师的脸顿时苍白：“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任教五年，带出的都是聪明乖巧能考上一本院校的学生！”
白沁知道再说无用，她转身，和李明泽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长廊里，看着一旁坐满学生的班级，不知为何，白沁似乎可以看到余欢的遭遇——
有人往她的板凳上泼了猪血，余欢站在自己的板凳旁，不知道该不该坐下。这时，老师喊道：“上课了，全体坐下。”
余欢却迟迟没有坐下。
老师严厉地斥责她：“余欢，怎么还不坐下！”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口中发出，最终融于空气里。裙子黏上了血迹，余欢还是坐在了板凳上，溢出的血顺着板凳的边缘滴落在地板上。
白沁走过厕所，她仿佛可以看到余欢被人推到男厕所中，殴打她，将粉笔灰塞入她的口中，再将她关进其中的隔间。她绝望地拍打着隔间的门，却只能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天空。
白沁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此时，学生们还在念着——“人之初，性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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