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孟轻依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江择言说完那句话后,他眼眶里砸落而下的热泪烫伤了她的虎口。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择言的眼泪,那个在她心里傲然恣意的少年在说放手的那一刻,为她流了眼泪。
过去那句分手没有明确说出口时,心存不安,但真的说出口后,原以为是解脱,没想到会是如此心痛。
可是那天,到最后他们谁都没有回头,因为彼此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痕,如果继续纠缠下去,日后的日子里会被无尽的争吵所填满。
抱怨一旦撕开口子就会控制不住,如同思念一样一旦迸发就很难收住。
孟轻依和江择言又回到了互不打扰的状态,她每天都是医院和家两点一线,他还是每四天轮一次班。
西港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终究不能让人老死不相往来,在江择言值班巡逻时孟轻依还是会看到他,那身特警作战装备穿在他身上很帅,她还是喜欢在这炎炎夏季穿各色各样的吊带裙突显她还算曼妙的身材。
他身边依旧不乏追求的小女孩,她也开始慢慢接触不同的男生,好像这一次他们真的做了干干净净的了断。
可彼此心里都清楚的明白,他们断不了,也断不干净,只是都需要时间去缓解内心如洪水猛兽般的情感和情绪。
半个月后的某天,某家小酒馆里,郎昆和江择言对立而坐,桌上中心摆着一盘花生米,周围铺满了酒瓶。
郎昆难得和江择言出来喝顿酒,尽管江择言因为工作性质不能沾酒,至始至终都是郎昆一个人在喝,他也觉得舒坦。
郎昆最近压力特别大,何婷现在身怀有孕,整个人都很焦虑,情绪不稳定,又哭又闹外加无理取闹,郎昆理解她,也心疼她,在她面前从来不发脾气。
但是他也是人,一直吸收坏情绪量和累积负能量,得不到排解的话,他怕他会忍不住突然爆发,到时候就会伤害到何婷不说,两个人也会真的产生矛盾。
就像江择言和孟轻依一样,彼此压抑在心里的情绪都很多,等到爆发这一天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郎昆一个人在说话,江择言始终转着手中的空杯,安静地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
等郎昆宣泄地差不多了,才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江择言身上,“哥,你和轻依这次真的分手了?”
江择言搓着手中的杯壁,沉声道,“暂时的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神情也颓然。
郎昆和江择言认识了十几年,上次见他如此沉郁的状态还是十二年前她父母出事那天,原来失去孟轻依对他而言如同失去至亲般难过。
“我就不明白了,你宁愿和她大吵一架,也不告诉她实情是为啥啊?”郎昆情绪难免激动。
江择言抬手为他倒了一杯酒,平静地说道,“以前是因为岭东那堆烂摊子,后来是因为这个。”说着晃了晃自己原本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
五根修长的手指,只有小拇指看起来有些僵硬,另外四指弯曲后,藏在的手指内侧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从指间到指骨末端如一条蜈蚣趴伏在那里,而束缚住这条蜈蚣的是手指里的六根钢钉。
江择言说得云淡风轻,但郎昆知道这根看似不起眼的小拇指曾经差点要了江择言的命。
“岭东不都解决了吗,而且你的手指头还可以手术,又不是就废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俩都挺过了那么多年,为啥就坚持不下去了?”郎昆激动地拿酒杯直敲桌面。
江择言被郎昆吵得烦心,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手指在杯口游走,目光也随着游离,不再坚定,“我都耽误她六年了,再继续下去就是在消耗感情,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分开,大家该冷静静了。”
“你俩都冷静两年了,还冷静?”
“这两年,你觉得她冷静吗?”江择言实在没忍住一口干了酒杯中的酒,“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辛苦,没想到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想想自己挺不是人的。”话音落,满嘴苦涩。
郎昆没有阻拦他喝酒的想法,把两个空杯都斟满,江择言看着酒杯中晃荡的麦色液体,啤酒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鼻腔,然后整个脑子似陷入了微醺状态,稍有混乱。
“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孟轻依和别人结婚了,你舍得吗?”
江择言紧闭着双眼,无奈一笑,“不舍得啊。”稍停顿后又补充道,“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她。”
郎昆恨不得抄起手边的空酒瓶抡向江择言头顶,或许疼痛能让他清醒,清醒地明白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彼时,何婷和孟轻依坐在地毯上也在对饮,郎昆出去了,她自己在家无趣就把孟轻依呼唤到家里小聚一下,只是她喝不了酒,只能喝热汤,孟轻依自己一个人对瓶吹。
何婷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牛肉汤,那是郎昆走之前给她煲好的,看到汤就像看到郎昆的人一样,让她忍不住吐槽,“郎昆就是个王八蛋,指不定跑出去和哪个狐朋狗友说我坏话去了。”
孟轻依用手巾擦拭着啤酒瓶上的水珠,笑道,“你怕焦虑有脾气对他发泄,他又不是垃圾桶,就算是垃圾桶也要倒空了才能继续装吧?”
“你也体谅体谅他。”
“你倒是心疼他,你不觉得他是出去找言哥了吗?他俩谁当谁的垃圾桶还一定呢。”何婷说着把垃圾桶递给孟轻依。
孟轻依笑而不语,把湿透了纸巾扔了进去,江择言应该有一肚子要往外吐露吧,不像她已经彻底倾倒而出了,最后换来了他的成全。
冰凉的啤酒入喉,刺激的喉间发酸,眼眶也忍住泛红。
真的分手了孟轻依不难受吗?她难受的要死,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洒脱,她半个月瘦了很多,何婷看着她发尖得下巴,都觉得心疼。
“安安,言哥要是和别人结婚了,你甘心吗?”
甘心吗?孟轻依可以坚定不移地否定。
她拿着酒杯无奈一笑,眼泪也流了下来,“婷婷,你还记得你结婚那天我为什么痛哭吗?”
何婷当然记得,她和郎昆的婚礼是在一八年的十一国庆,那时候江择言已经给孟轻依发了那条短信。
孟轻依在那段时间状态非常不好,她不是接受不了和江择言分手,她只是接受不了这么不清不白地结束她苦苦经营了四年的感情。
但是婚礼那天孟轻依还是来了,不是因为她知道江择言不会到场,她巴不得他可以来,但是最后他还是没能赶回来。
当孟轻依穿上伴娘服的那一刻,本是合身的礼服套在她显瘦的身体上大了整整一圈,见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失声痛哭。
当何婷赶到她身边时,她除了抱歉还说了一句让人无法释怀的话,她说,“婷婷,我真的等不来为他穿婚纱的那一天了。”
别人无法理解孟轻依的苦楚,何婷再清楚不过,过去的几年里,孟轻依有过无数次崩溃的时刻,次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是自我缓解,实在缓解不了就跟何婷打个电话宣泄一下情绪。
每每她想和江择言抱怨时,伤人的话都到了嘴边,都被她活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她说那是好不容易期待而来的见面机会,连说爱都来不及宣泄,怎么舍得用宝贵的时间来吵架?
如果说他们在一起那四年,孟轻依靠着自己对江择言的爱在苦苦坚持着,那之后江择言失联的那两年,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或许是凭借着想见到江择言一面的期待,可是真的见到了,理智被情绪限制住了,那句分手是在过去几年里早就该说出口的宣泄,没想到成了真正可以解脱的成全。
思忖半分后,何婷犹豫不决间还是开了口,“安安,我偶然间听见郎昆和江择言打电话,提到了岭东和什么手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孟轻依手中的酒瓶差一点滑落,“岭东?”
何婷点了点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好像和他父母有关,主要是他父亲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孟轻依知道何婷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至于江择言父母的故事,她都是两年前从江奶奶口中得知的。
那时候老太太在医院里,像是不告诉她会有遗憾一样,把少为人知的家事说了出口。
孟轻依再也坐不住了,她把酒瓶扔下,问道,“他们在哪你知道吗?”
“应该是在老六那吧,怎么了?”
孟轻依顾不上一脸茫然的何婷,来不及和对方解释,直接冲出了屋子。
她的心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她似乎知道了江择言失联那两年他到底做了什么,也知道了为什么江奶奶会突然大病不起,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对她说,“阿择从小就没见过他的父母,直到他母亲去世,他才看到了她的遗体,长大后每年他都会去岭东,他不说去的目的,但我知道,他是想找到江峰,那个素未谋面,但在他心里是英雄也无法被遗忘的父亲。”
他果真去了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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