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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裂车 上


  其实也不能全怪赵顼。

  孙固弹劾后,王巨南下了。

  赵顼也知道,但认为在这个风头上,避一避也好,因此没有阻拦,但不是想王巨弄到海外去。不但军事,还有银行司呢。

  再说,这事儿有点大条,他也不知道怎么用王巨了。

  西北消息传来后,赵顼才想谘询王巨,但这个南下的范围有点大,也不知道王巨是去了杭州,还是扬州,不过韩韫仍呆在京城,主持着那个旅行社,顺便替王巨看着宅子。

  赵顼将韩韫召到宫中问,这才知道王巨是南下,但南下的是广州,这时候大约已经借助西南风,乘舟东渡到吕宋岛上了。也不要再找了,就算找到了,大约西北风也起来了,那么王巨会借助西北风,抵达更遥远彼岸的那个丰市。

  那就没有办法谘问了。

  不要说王巨,就是在云南路的章楶也因为太遥远,来不及询问。不过赵顼对章楶的军事能力仍有些怀疑,也许能打,但与刘昌祚、高遵裕等人在一条水平线上吧。

  况且章楶在云南路也脱不开身,不但他在腾冲府用兵,并且配合林广平定乞弟,以保证乌蒙道的安全与乌蒙地区的铜矿。

  因此在赵顼脑海里将章楶自动过滤掉了。

  实际将章楶调回来,章楶同样做不到将西夏灭掉。

  赵顼没办法,只好与群臣商议,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而且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王巨走了,许多人以为这些海客会失势了。因此周边一些走失掉大量佃农的豪强们,就带着家奴,直接来到密州港抓人要人,一些无辜的百姓也被他们带着家奴痛揍着,同时还要准备强行上船搜捕。

  这些海客也不客气,随着领头的吴楠下令,各艘船上的武装水手一起带着武器从船上冲下来。迅速将这些人一起捉住。然后捆在大树上,用皮鞭抽打。

  密州知州周浔一听就恼怒了,带着一群衙役过来责问。

  吴楠也被朝廷赐了官职,一个从六品的职官。虽没有薪酬,但发放了公服,他便穿着公服从船上下来,问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周知州,是不是朝廷准许我们迁徙百姓的?

  然后将那些被挨打的百姓喊过来。问了第二个问题,他们是不是大宋的百姓?若是,这些人有什么权利殴打他们?

  接着又问了第三个问题,请问之前在这些人殴打这些百姓时,周知州你为什么不出现?

  问完了,一记老拳就袭上了周浔的脸蛋,一下子就将周浔打倒在上,然后骂道:“大母的,你们这些小人,逼走了少保还嫌不够。还想整我们。那你就打错主意了,大不了我们不迁徙百姓了。”

  一边骂,一边骑在周浔身上揍。

  衙役们不乐意了,想涌上来劝阻,然而还没有上来呢,被一群武装水手全部放趴在地上,一个个痛揍。

  包括周浔在内,全部被打得哭爹叫娘。

  后面市舶司官员一起看傻了眼。

  打得差不多了,吴楠爬起来,对市舶司的几个官员说道。请你们通报官家,如果对我们不满呢,我们立即扬帆而去,如果满呢。为何派这样的官员处处与我们作对?

  扪心自问,我们对宋朝忠不忠心?因此我们很不懂,请官家给我们一个答复。另外这个周知州,在朝廷答复之前,我们想请他到船上做几天客,不是想上船吗。现在让他上船。

  要皇上给你们一个答复?市舶司一群官吏更傻眼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吴楠将周浔提上了船,一边提着,一边揍着。

  消息传到朝廷,再度引起哗然。

  王珪却叹了一口气,说:“陛下,这些海商与我朝的联系,一是王子安所说的血脉,二就是王子安本人。”

  那些大主户以为王巨走了,海商们失势了,实际真想错了。

  张载如今知道做事之难,所以劝了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但王巨不是退一步,而是退了一百步。没有官职在身,那不是活阔天空,而是宇阔宙空。

  王巨一走,朝廷没有了任何约束力。

  并且这些海客一直很感谢王巨,王巨莫明其妙的被弄下台,所以这些海客心中憋着气呢。

  而且密州周边能调动多少官兵对付他们?或者从其他地方调动官兵镇压。但他们不是在内陆,而是在大海上,官兵还未到,恐怕全部上船扬帆走了。上哪儿镇压去?

  那么后果就来了,朝廷休想接手彼岸了。这个接不接手,有明智的大臣并没有当真。关健那些个捐助肯定是没有了,商货也恐怕从此再度走私了。要命的是这是在大海上走私,岸上的走私都管不了,况且是大海。只要他们想走私,朝廷只会束手无策。一旦全部走私,市舶司的抽解没有了,内库的榷香同样没有了。

  这三样收入加在一起,几乎能与榷盐相比。想一想,为了一个榷盐,在宋朝发生了多少故事,又派了多少官员胥吏管理处理?

  其实到这时,孙固等人才隐隐察觉,看似将王巨成功逼下台了,但实际他们自己儿一个个反而不尴不尬起来。

  无法处理海客,那么只能处理周浔了。

  朝廷立即下诏书,对吴楠好言安慰,没办法,钱哪,难道为了一个昏官,每年损失那么多收入吗?

  接着又将吴楠贬到了岭南。

  然而这件事只是一个信号,连堂堂知州都被打得这么惨,各个主户汗滴了,然而他们派出的人,还被捆在大树上,继续折磨着。于是过来好软语要人。

  要人可以,一个人五百石粮食,否则就会将他们带到海外。

  这事儿又传到京城,然而这一回却没有人再作声了。怎么办呢,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付各海客们。

  况且京东地区也承平时久,想一想宋江等三十六大盗横行千里吧,或者再想一想王伦起义,仅仅百余人,连连攻破数个重要的城池。一路纵横,从沂州杀到和州。

  与他们相比,密州港这些船上可有着一千多名更强悍的武装水手,怎么对付?

  这些主户只好灰溜溜地交了粮食。将人赎回去。

  接到秋天到来。

  从倭国的船也回来了。

  本来是说好的,余下五万两黄金,将会用从倭国带回来的一些银两抵偿,余下的明年一道带回宋朝。但直到冬天来临,船只差不多走得要光了。也没有看到那个海客向朝廷交银子。

  并且这事儿没有完……

  不过与西北的惨败相比,这件事也无人关注了。

  前线消息传来,赵顼立即将韩韫召到宫中询问。不是问他军事,而是问王巨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时,他仍然以为王巨去了彼岸只是避一避风头。

  韩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了一句,西夏冬天十分寒冷,到了十月往往就会飘起鹅毛大雪,不利于我军作战。而朝廷临近八月才匆匆调动大军,难道三个月时间就能拿下西夏?西夏连占城也不如吗?

  王巨拿下交趾。是用了近三年时间,第一年训练土兵,为什么呢?从北方调过来的禁兵,不适应南方那种气候,也不适应哪里的水土。就是训练了大批南方的土兵后,还有意识地避开了交趾的雨季。

  到大理时,是分成两步的,第一步是先拿下乌蛮地区,然后利用计策,让高杨两家火拼。这才正式动手。

  只有对付占城时间略短,然而在对付占城之前,做了多少准备?

  赵顼这时候才忽然想起王巨以前说过的话,南方三国国力皆不强。之所以难以征服,是因为当地的气候不适应北方军队,但这是可以克服的。然而西夏不但地形恶劣,还有数十万真正的骑兵,因此知己知彼,就能拿下南方三国了。可知己知彼,却未必能拿下西夏。

  这时候他才隐隐后悔。

  韩韫又说,其实我朝将士虽不及唐朝军队,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也不算是很弱了,更不用说三军配置了更优良的器甲。然而三军作战,粮草器甲、战士素质、主帅指挥能力,这三者缺一不可。

  武则天将王方翼、程务挺、黑齿常之斩杀后,唐军还能打好仗么?

  赵国战士岂不强悍,然而赵王捕杀李牧,用赵葱与颜聚取代李牧,能不亡国么?

  还有廉颇,赵孝成王用赵括取代了廉颇,长平之战如何?

  赵顼长叹一声:“朕马上就派人召王子安回来。”

  韩韫摇头,陛下你召少保回来,以少保对宋朝的忠心,多半还是回来,不过说不定就害了少保。就象廉颇一样,即便发生了长平之战,廉颇又是什么下场?

  实际经过长平之战后,赵国差一点灭亡了,于是赵孝成王立即启动廉颇,再加上楚魏两国的支持,才解除了秦国之危,随后又大破来犯的燕军。然而不久,赵孝成王去世,赵悼襄王即位,因郭开进献谗言,廉颇不得不逃到魏国避难。后来赵国屡屡受困于秦国,赵悼襄王想再度启用廉颇,于是派唐玖去观察廉颇的身体。据说廉颇在唐玖面前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十斤肉,还能披甲上马,俺未老,能上战场。但唐玖受了郭开的贿赂,回来后说,廉将军虽老了,饭量也不错,但与我坐在一起,不多时便拉了三次屎。赵王以为廉颇老了,于是没有再任用。

  王巨虽是人才,皇上,你是没办法用好的。

  虽是嘲讽,赵顼也没有动怒,更不认为自己是昏庸的赵悼襄王。

  于是准备下诏调王巨回来。

  吕公著便问了一句,陛下以何职调回王子安?

  吕卿!赵顼喝了一声,十分地不悦。

  吕公著道,臣非是排挤王子安,只是以何职安排王子安,极其重要。因此老臣认为,最好以枢密使之职,调回王子安。

  似乎也是良言,不管怎么说,王巨与大长公主这事儿闹的,当真没有影响?因此才有了吕公著的提议。这个枢密使就是仿佼驸马王贻永与曹国舅曹佾的那个枢密使,也算是差官,但是没有实权的枢密使。

  这样呢,不妨碍国家礼制,就当是朝廷多了一个莫明其妙的驸马了,然而国家有重大事务时,也等于有了一个重要的智囊可供谘询。

  赵顼认为这是一个好建议。

  吕公著又说道,正好北风正烈,各市舶司还有少数海船因为交易耽搁了时间,还没有向南方启航,陛下可以立即派两个中使去彼岸下诏,那么到明年夏天,说不定王子安就能回到京城了。

  赵顼这才下诏,以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判枢密使兼秦国公、观文殿大学士等一大长串官职,让黄和与章全忠为中使,去彼岸召王巨回来。

  都是最顶级的官员,但别当真,如文彦博,他身上背负的顶级职官比王巨还要多上好几个。

  两个中使迅速南下,但很快京城又有了一些传言。

  五十万军民去了西北战场,死了二十余万,有陕西的百姓,以及陕西的保捷、蕃兵,少量的河东百姓,还有许多是来自京城地区,或者洛阳、应天等京畿地区的禁兵。

  活着的战士,立即通过邮驿司给家人报平安。

  然而死掉的战士,则没有任何音讯了。

  这也包括了来自京城的三四万士兵,如果不是王韶王巨,还能说什么以和为贵,宋军就是很弱的,因此不能打。但对比这两人的战绩,这句话怎么能说出口?

  想一想死了这么多军民,什么能力,也挡不住或扭转舆论的议论了。

  并且有许多官员对王巨是认可的,只是他们力量很小,不能帮助王巨。

  但不妨碍他们的议论,因此韩韫在朝堂上的回答,便从他们嘴中传了出去。

  为什么败得这么惨,就是没有选好主帅。但宋朝没有好的主将吗?

  有,并且有两个不亚于卫青霍去病的人物。但这两个人呢?一个因为士大夫的排挤,连连被贬,气急之下,患了背疽,听说如今去世了。

  还有一个被弄到海外彼岸了。

  是谁弄的,百姓儿自己开始“人肉搜索”了,于是一个个顶级士大夫的姓名出现在百姓的议论声中。

  特别是王巨罢废市易法。

  宋朝开封城不仅是政治中心,也是一个商业中心。可能因为提出齐商税,许多顶级权贵对王巨持着恨之入骨的想法,但中小商贾则十分感谢王巨的。

  真相揭开,因此许多百姓自发地反思,就是碰了大长公主,又能怎么的?

  再说,王巨临行前责问,如此隐蔽的消息,文彦博与孙固是如何能查出来的,难道他们要一手遮天了吗?

  这种舆论随着大败的消息同样在迅速扩散中。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可能会渐渐平息。但莫急,这事儿同样没有完……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好戏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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